榜下贵婿——by落日蔷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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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要。”明舒梗起脖子摇头,“我在这可以帮你。”
“你帮我?你能帮我什么?”陆徜轻蔑地打量她,满脸嫌弃,“快回去!”
“我怎么不能帮你?”明舒觑了眼他的身后,摇摇手让他凑近才道,“这暗镖既重,护镖的镖师肯定多,看车马痕迹他们来的时间没比咱两早太多,可如今一点打斗声音与痕迹都没有,这伙贼人定然是趁他们避雪无防备之际下了蒙汗药。我们只消找到解药,你将贼人引走,我伺机潜入其中解了他们的毒,便可借镖局之手打退贼人,咱们也有落脚处了。”
语毕她翘翘下巴,眉间有些得色,仿佛做了什么了不起的计划。这神情陆徜格外熟悉,十岁那年,江宁府出了桩血案,案发地被当成凶宅,闹鬼的传闻传得沸沸扬扬,偏简明舒不信邪,兼之年纪尚小,凭借初生牛犊之气呼朋引伴到凶宅玩耍,被看不惯她的孩子恶作剧关在破屋里一夜。他把她背出来的时候,她眼眶通红,嘴里还要逞强,一句软话不肯说。
后来,她就得了个诨号,简大胆。
不过都是小时候的事了,长大后,这人慢慢就变了,有了架子,也有了距离,再不做这些荒唐事,成了不折不扣的简家大小姐。
如今失忆,倒勾出她的旧脾性来。
“如何?不错吧!”她等他夸。
陆徜只有眼睛露在外,眸中可没什么赞许,抬手戳她眉心:“净想这些不着调的,你给我回去!”
“我……”明舒还想争辩,却忽然眼色一变,声音顿小,“有人来了。”说话间她拉着陆徜就往马棚后一缩。
陆徜也已听到动静,比她更快反手就将她藏在自己身后按着头蹲下。
踢踢它它的脚步声响起,客栈后面走出两个人,都戴着风帽,裹着厚衣,正经过马棚前的这条小道。
“咳,啐。”其中一人清了清嗓,朝地上吐口痰,骂骂咧咧道,“奶奶个腿,这冻死人的天,哪个不长眼不怕死的蠢蛋会跑到这荒郊野外。老大也忒小心,这鬼天气还要咱在外头喝西北风放哨,刚才那把血都不够老子热手的!”
不长眼不怕死的蠢蛋正猫在马棚后窥探着。
透过木栅栏的间隙,明舒瞧见说话这人正提着柄长刀,刀刃上往滴着血,在雪地上拖出长长一道,没来由让她打个寒战。
想来在外头守门放哨的镖师已经遇害。
“九哥息怒,俗话说小心驶得万年船,老大不也是为着安全着想。”另一人劝道。
“啪”一声脆响,先前说话那人重重拍在这人脑袋上,暴躁道:“你个龟孙子替他说什么好话,他们躲在屋里喝酒吃肉管过咱们没有?”
“哥哥莫恼,这批肥羊有些来头,哥几个好不容易才诓到这里下了手,可不得谨慎些。等这雪过去,咱们把那贵货一分就能下山逍遥快活,岂不快哉?来来,先喝两口暖暖身体。”那人忙孝敬了一瓮酒过去。
前头这人劈手夺过酒,豪饮满口后才道:“算你识相。”
那人谄媚笑着奉承两句,又道:“九哥先往前头去,小弟撒泡尿就过来。”
两人说着就散了,一人往屋前去放风,另一人自寻地方解手,好巧不巧,就走到陆徜和明舒藏身处的旁边。
明舒只闻一阵窸窸窣窣解裤带的声音,包裹在头巾里的脸已经发烫,拉着陆徜就想往后退,不想陆徜回头拽住她,默默摇头,无声的目光隐约透出两分笑意,像在逗她。
她急了,那边已经传来哗哗水声,在寂静夜里格外清晰,尿骚味散开,隔着两三层巾毯都能闻到,她忍不住用手捏住鼻子,狠狠掐陆徜的手臂——还不走?猫在这里闻臭吗?
“嘶!冻掉老子命根子了!”那人尿完后哆哆嗦嗦提裤转身,打算离开。
明舒只觉得眼前一花,陆徜已经挣开她的手,在夜色里如同无声的虎豹般猫着腰窜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那人口鼻,另一手飞快钳住他的双手往后一扭。待明舒回神之际,那人已经被陆徜拖到了马棚后。
“别喊,问你什么就答什么!”不知几时,陆徜右手已经翻出柄巴掌长的匕首,匕首的锋刃就抵在这人咽喉上。
这人瞪大眼,慌忙点头。陆徜将捂着他口鼻的手撤回,不想这人竟有点功夫,双手抱住陆徜执匕首的手腕往外推,张嘴就要叫。明舒见势顾不上多想,飞快摸了团雪狠狠塞进这人嘴里,那厢陆徜一脚踏在他小腹上,叫这人松了手,他毫不留情将匕首重重扎进这人上臂再用力抽出。
一捧血沫飞起,溅了几滴在明舒脸上。
明舒有些恍惚——眼前的陆徜很陌生,眼底眉梢的戾气狠辣让他判若两人。
“再耍花招,这刀子就不是扎在这里了。”陆徜低下头,声音冷且厉,“我问一句,你答一句!”
匕首的刀尖,划到他心房之上。明舒毫不怀疑,倘若这人再的异动,陆徜的匕首会毫不留情地结束他的性命。
这人疼白了脸,被陆徜彻底震慑,连嘴里的雪都忘了吐,只不停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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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问一答之下,这人就差连祖宗八代都交代了。陆徜和明舒很快就打听清楚客栈里发生的事。
有一批从临安来的镖队,受临安大商号陶记所雇,乔装打扮成运送瓷器的商队前往汴京,而真正押运的货物,却是藏在瓷器胆腹内的玉石首饰。这批玉石乃是泊来物,有几件甚至还是要送入宫中的贡品,价值不菲,所以除了陶家自己押运的伙计外,还找了镖局护镖。
不料陶家一个伙计眼红这批玉石,便心生恶胆,勾结山贼做了内鬼,将行踪透露给河南道上的山贼,又伙同他们在这里设下陷阱,先夺了这过路的客栈,再装成客栈伙计埋伏。也是镖队不走运,半途遇上风雪,就被诓骗到此地,落入这伙贼人圈套。
镖师常年在外行走江湖,规矩森严,并不吃客栈准备的饭食,借了厨房自己起灶做饭,不想队里出了叛徒,这叛徒在饭食中下了蒙汗药,镖师连同陶家伙计在毫无防备之下,尽数被放倒。
都是江湖常见的下三滥手段,本也不至于全军覆没,差就差在没有发现叛徒。
“老……老大吩咐我和九哥解决完在外值守的镖师后留在前院放哨……人,人是九哥杀的,我没动手,二位英雄饶命!”这人叫高富,是山贼里头一个小喽罗,怕死得紧。
“你们有多少人,镖局多少人?”陆徜又问他。
“我们一共十三人,镖局连同陶家伙计,一共是二十一人。”
“你们把他们关在哪里?把客栈的图画出来,标在图上。”陆徜边问边从衣襟内摸出随身带的纸笔扔在地上,又抬头看了眼明舒,刚要说话,明舒已心领神会。
她从腰间掏出火折子,拿掌护着点亮,学着陆徜模样冲高富恶狠狠威胁:“快画,慢一点儿姑奶奶我要了你的小命。”
“……”陆徜默。
高富颤微微蹲在地上,拿舌头浸润笔尖,三两下就画出粗陋的客栈布局图。
“要是让我们发现你撒谎,咯……”明舒熄灭火折子,横掌在颈前做个抹脖子的动作。
“不敢不敢,小人不敢。”高富忙道。
陆徜又是一阵无语,很快把注意力放到布局图上。
明舒又问高富:“我问你,蒙汗药的解药在哪里?”
“解药?”高富想了想,道,“在……在老大身上。”
明舒皱眉。解药在山贼头目身上?这可不好办。
陆徜记好客栈布局,转而望向明舒,瞧她愁眉不展的神情,风帽下的唇微微翘起,一掌劈在高富后颈将人打晕。高富应声而倒,明舒差点跳起来:“你为什么打晕他?”
“因为我问完了。”陆徜要的信息都已经收集到了。
“可我没问完!解药还没着落,你难不成想单枪匹马救人……这是……什么?”明舒话没完,就见陆徜指尖挂着个香囊晃到自己眼前。
“解药。”陆徜答得简单。
明舒一把纂下香囊,一边打开一边惊奇:“你为什么有解药?”
陆徜弹她眉心:“江湖上的蒙汗药左不过就是曼陀罗制的睡胜散之类,被吹得玄乎而已,用甘草等药所制的香丸可解。”
从江宁到汴京路途遥远,他怕路上出差子,防身的东西也准备了许多,这解药就是其中之一。
“可这数量也不够吧?” 清凉香气传出,果然提神醒脑,明舒隔袋估了估数量,道。
“镖师身上必定常备解药,此番不过着了叛徒的道一时疏忽而已,救醒几个让他们自救便可。”陆徜已经考虑周全。
明舒怨道:“那你不早说?”
“事态紧急,哪有功夫和你废话?”陆徜边说边从她手里夺回香囊,从中捻出一颗香丸,趁她说话之际弹入她唇中。
明舒下颌顿收,只听陆徜沉声道:“我的大小姐,你不是说要帮忙?含住别吞,救人的活交给你。”
那声“大小姐”,被他唤得透骨酥。
第13章 黄雀
明舒猫着腰跟在陆徜身后,小心翼翼地绕到后屋沿着外墙靠近关人的房间。
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担心害怕多点,还是兴奋刺激多点,只听到心脏怦怦作响,浑身血液像要燃烧般,外界的严寒再无法冷到她,然而陆徜的背影像道遮风挡雨的墙,莫名让她抛开担心害怕,同时愈发亢奋。
按着山贼画的图,两人猫腰蹲到那间房的窗根下,陆徜一回头就看明舒晶亮的眸子,跟点着两簇小火苗般,那个闯凶宅的小人冷不丁又闪过脑海,那时的她也有同样的眼神。
真是不怕死的女人,也不知怎么生的肥胆儿,别家女儿见了都要腿软的事,她倒好,非往上凑。
他一掌按上她的后脑,让她凑近自己,小声叮嘱需要注意的事。
明舒听得很仔细,淡淡的甘草香从她唇间透出,随着她呼吸的气息钻进陆徜的风帽。
他略微恍神。
明舒听完陆徜交代的话,重重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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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徜很快消失,剩明舒独自猫在墙根下的草丛里。
雪天暗沉,时辰难辨,掐指算来约是酉时过半,四周除却风雪声,别无它声。明舒缩起脖子,后知后觉这天比方才更冷了。
按陆徜的计划,他会设计引开客栈里的山贼,等山贼都离开,他再给她发信号,届里她再趁乱潜入客栈救人。
在此之前,她只能在这里干等着。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手心里攥的汗越来越湿,外头依然静悄悄的,一点动静也没有。她嘴里的药丸化入津液吞入腹中,余味都已消散,陆徜还没给暗号,也不知动手没有。
都这么久了,他该不会失手被擒了吧?亦或是遇到了危险?
明舒越想越怕——引开山贼是多危险的事?她不该放他一人独自冒险。
他那人平日看着老成持重,是她与曾氏的定海神针,这些日子她也习惯被他照顾,以至忘记,其实陆徜也只是个将及弱冠的少年书生,和她没差几岁。
如此一想,她更担心了。
外头却忽然传来马儿惊鸣与乱啼声,东边马棚的马不知何故被人放跑,冲进院子里。客栈很快乱起来,守在院中放哨的山贼骂了两句,似乎追了出去,没多久林中窜起火光与爆炸声,客栈的门打开,山贼们匆匆出来。
一团乱响中,明舒只听山贼问道:“高富,出了什么事?”
“震山寨的人也看中这批镖,派人来踩盘子,被九哥发现,追出去了。”
熟稔的低沉声音响起,却操着明舒陌生的口音。
“奶奶个腿儿!震山寨那些龟孙子,老子的货也敢抢?兄弟们,跟我追!”
粗嘎的嗓音响起,紧接着就一阵刀刃与脚步声,看样子是山贼们离开客栈前去追人,院子很快又安静下来。
陆徜还是没给她发信号。
明舒琢磨着总觉得哪里不对。
高富?不就是刚才被陆徜打晕的人。
想了片刻,她咬牙切齿暗骂——
“好你个陆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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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贼倾巢而出,只剩两个看守镖队的人还坐在关人的房门前喝酒。客栈里一片狼藉,昏暗的火光被门外刮入的风吹得晃动不止,有人进来后飞快关上门。
看守的人抬起眼,光线并不充足,那人又头戴风帽裹得厚实,看不出模样。
“谁?”他起身喝问。
“我都认不出来?”那人走得近了。
“是高富。”另一个看守者约是看出他的衣裳,拍拍同伙的肩膀,将人按下,“继续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