榜下贵婿——by落日蔷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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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子花出去,她心情也舒坦了,就等衣裳做出来给陆徜送去。
毕竟马上要金榜题名的人,怎么样也得穿得体面些。
就这么逛了两天,曾氏再逛不动,她也腻乏,又恢复到初入京师的状态,闲在家里和招宝大眼瞪小眼。
好生无趣。
这日午后,她恹恹坐在厅里,双手托腮盯着某处出神,一时间竟有些后悔自己太快帮殷家解决问题,不然她还能多做一阵子伴读。也不知道殷淑君和殷良君后来如何了……
正想着,本正蜷在门旁睡觉的招宝忽然冲到门口处吠起,连带着把明舒唤回神。
几声脚步由远及近,招宝警惕的乱吠声忽然转成撒娇的呜呜声。一道纤影停在门口,瞧见招宝,她忍不住蹲到门坎前,手伸在半空,想摸又不敢摸,只朝已经望来的明舒道:“喂,你家的狗咬不咬人?”
明舒吼招宝:“你个臭不要脸的招宝,看到漂亮姑娘就知道献殷勤,我养你何用?”
招宝的毛病,看到男人凶得像狼,看到姑娘软得像猫,一点骨气没有。
偏偏今天来的,是殷家最漂亮的殷淑君。
听到明舒的话,殷淑君放心摸招宝的头,明舒照样坐着,没有起来迎接她的打算,现在她不是殷家小伴读,和殷淑君更不是主仆关系,她才不想行礼。
相处了多日,虽然不曾亲近过,但殷淑君多少也摸到些明舒的脾气,逗完招宝就带着双雁进屋,一屁股坐到明舒对面。
“陆……”
她的话刚起了个头,就被明舒打断。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帮你母亲办事而已,现在钱已结清,两不相欠,你不必谢我。”明舒不想听人在耳边说些煽情话,腻得慌。
殷淑君打了一个晚上的腹稿,在来的路上还在反复斟酌的感谢话,通通都被明舒这一句话打散。
“谁要谢你了。”她抬了抬下巴,还是有些倨傲,“我是来告诉你良君的处置结果。”
“说吧。”提起这个,明舒倒是来了点兴致。
“她和姨娘一起被送到庄子了,三五年内回不来。”殷淑君言简意赅道,“这个结果你可满意?”
正当婚龄却被家中驱逐到庄子上,还连着生母一起,这不仅断了殷良君回京师的所有后路,甚至断了她日后在京城谈一门好亲事的前路。前路后路俱断,她往后的日子不好过。
这个结果不能说好,也不能说不好,都是后宅常见的路数,明舒没什么满不满意,就算不满意,她也不可能让殷家人把殷良君送官查办。
就这样吧。
她耸耸肩,不置可否。
两人之间又没话题了。殷淑君干坐了片刻,明舒突然道:“话说完了,你怎么还不走?指望我留饭吗?”
殷淑君本来想走,被她一句话激出反骨:“我就不走了!你这人怎么这样?不能好好说句话吗?就算我得罪过你,你不也……每次都我吃瘪。”
听到这话,明舒终于“噗呲”笑出声:“你一个千金大小姐,我和你能说什么?你金银不缺,我却还要为一两银愁破头。”
“你还缺钱?”殷淑君眼睛亮了亮。
“怎么着你有赚钱的门路?”明舒斜睨她。
殷淑君卖了个关子,上上下下扫明舒几眼,冲她勾勾手指头,在她凑过来的耳朵旁边说了一个字。
“有!”
————
明舒对殷淑君所谓的赚钱门路抱巨大怀疑,但殷淑君似乎来劲了。
“娘子,衣裳、头面和胭脂水粉,都在这了。”双雁被殷淑君使唤回家取了一大包袱东西过来。
现下三人都挤在明舒那间小小的房间里。
“我的朋友可都不是普通人,你想从她们手里接赚钱的活,自个儿得先上得了台面。”殷淑君把明舒按在椅子上,只令双雁打开包袱,“这儿有一身我年前新做的衣裳,我们俩身形差不多,你应该合穿,还有一套赤金头面,你给我打扮上。”
明舒诧异地刚想开口,她立刻又道:“别想太多,借你的。”
说罢她就与双雁左右开弓,把明舒压在椅子上,又是梳发上妆,又是更衣换装,足足忙活了半个时辰后,殷淑君张口结舌地看着盛妆的明舒,喃喃道:“果然人靠衣装,佛靠金装,陆明舒你……”
她知道陆明舒生得好,却没想过盛装过后的陆明舒,竟与平时判若两人,举手投足与眉目之间,竟没一丝一毫小户人家的气息。若非殷淑君亲眼瞧见陆家的境况,知道她为银子发愁,她真要觉得陆明舒是哪个高门贵户的姑娘了。
殷淑君自己也是漂亮的姑娘,但见了此刻的陆明舒,还是要感慨一句。
真是漂亮。
屋里没有镜子,明舒瞧不见自己的模样,但她知道,自己应该是漂亮的。
殷家嫡女的衣裳,不论布料还是剪裁都是一等一的好,头面也是世面上不多见的精致花样,一旦上身,明舒就觉得自己像套上盔甲准备上战场的将军,再也不能像以前那般随意。
有些习惯,刻在骨子里,不能忘。
————
匆匆和曾氏交代了两句,明舒就与殷淑君出了门,踏上殷家的马车,往汴河附近去了。
“今儿带你去涨涨见识!这万嘉楼可是京师最著名的酒楼,里头有最烈的酒,最美的舞姬,最好吃的菜……”马车上,殷淑君的话笼子关不住,滔滔不绝往外冒话。
万嘉楼的名气,明舒自然听说过。这是是汴京贵人们最爱去的地方,就连圣人都曾微服私访到过万嘉楼,里头大把一掷千金的豪客。
殷淑君说了一路,明舒就听了一路。
二人抵至万嘉楼时,天色已沉,只见万嘉楼灯火通明,金碧辉煌仿若仙宫,楼有三层,临水而建,灯火倒映水面,望去满目璀璨,没有一处不透着“贵”这个字。
“这地方……进去了你出钱?”明舒觉得自己那一百两银配不上这地方。
殷淑君难得在她面前长回脸,当下道:“跟着本姑娘来,能让你破费?”
“哦。”明舒点点头,往酒楼门口迈去。
门口散站着不少人,逮着进门的客人点头哈腰,殷淑君便指着那些人道:“那些不是酒楼的伙计,只是闲汉……”
她话没说完,就有个闲汉上前,冲两人点头哈腰道:“二位娘子万福,娘子留神脚下,这石阶陡,当心绊着。今儿万嘉楼里人多,二位娘子金尊玉贵,定是厌烦这楼中浊气,不如让小人为二位娘子效劳,代为安排?”
闲汉说话体贴又好听,满脸堆欢,殷勤得很。
殷淑君却是知道,这闲汉并非酒楼中人,只是在酒楼附近靠着逢迎拍马,替人安排在楼中一应事宜讨赏银的人,要他们服务是要打赏的。淑君虽然出身颇高,但一个未出阁的娘子,月银也就那点,本来是不想把钱花在闲汉身上,但是……
“行,就你吧。”明舒已经开了口,她脸上没半点初入这类场所的涩意,落落大方地挥手,边走边道,“替我寻个好点的雅座,要视野好,又不闹的,来两份开口汤,按酒的果子来个五样……”她忽然回头问殷淑君,“可有忌口?”
殷淑君傻傻摇头。
“那我拿主意了。春天,吃鳜鱼好。”明舒道,又朝闲汉报了一堆汤羹名字与果碟,什么鳜鱼羹,乌糖梅、丹果糕、栗黄之类。
就这些,还只是餐前小菜。
“行了,先这样吧,你且去安排。正菜一会再说。”明舒点完道。
那闲汉拱拱手,道:“好嘞。”人却没动。
明舒回头看殷淑君:“傻看什么,打赏呀。”
不打赏,人家哪肯卖力。
殷淑君瞠目结舌地赏了一小角碎银,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被当成丫头了,气恼得不行,待要分说,明舒却已经上了楼。
不多时,二人就被带到楼上的雅间里。
“给二位娘子要了这间雅间,包二位满意。这里既不闹,又能看到下边,呆会下头的诗会开始,二位娘子便可一览无余。您要是自个儿进来,可要不到这样绝佳的好位置。”闲汉安排妥当,回来又笑着道。
这位置在二楼,正对着一楼大堂的红台,确实好。
“什么诗会?”明舒纳闷。
闲汉刚要开口,殷淑君已经受不了,再让这闲汉呆下去,她的荷包可能要全空,于是便挥手让那闲汉退下去,自己给明舒解释起来。
“每一届会试之前,这里都会举办一场诗魁赛,斗诗选魁,取个彩头,被选中的诗作也会流入民间,成为日后脍炙人口的成名作,所以吸引了汴京无数才子前来。而前几届的会试头三甲中至少有一人,会是这场诗会的诗魁。”殷淑君说话间又看了眼二楼这一圈围着红台的位置,“你看这一圈,今儿晚上全被各家娘子占了。都是提前来看汴京城的青年才俊的。”
明舒也跟着看了眼,果然,帷幔之后坐的全是女人。
“我今晚本也是约了人在这里瞧热闹,便宜你了。”殷淑君又道。
她所约之人就是打算介绍给明舒认识的,可那人眼下还没到场。
“有什么好看的?!”明舒不以为意。
整个汴京城的才子,哪个比得上她阿兄?她阿兄肯定不会参加这种无聊的比赛,那她也没兴趣。
“青年才俊呀,也许就是未来的夫婿,怎么不好看?更何况听说今晚宋清沼也会来。”
“宋清沼又是谁?”明舒没听过。
“松灵书院的大才子,镇国公的嫡孙,金榜热门人选第一位的宋清沼!”
松灵书院?和陆徜一个书院?
“第一位是宋清沼,那后面的呢?”明舒又问。
“第二位好像叫谢熙,第三位是江宁解元陆徜,第四……”
“什么?陆徜才排第三?那宋清沼和谢熙何德何能排在陆徜前面?”明舒拍案而起。
“你这么激动做甚,这名次又不是我排的,你……”殷淑君忙拉她坐下,只是话未完,底下就传来喧闹声,围坐二楼廊前的姑娘们也都一个个站起。
明舒也循声望去,底下进来一群书生,当前那位,着青衣戴玉冠,人如青竹,负手而入。
明舒揉揉眼,扑到扶栏前。
她没看错,真的是那天在松灵书院见到的少年。
“呐,那个走在最前面的,就是宋清沼了。”殷淑君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原来他叫……宋清沼。
第29章 劲敌
明舒半身趴到扶栏上, 脑袋探出幔帐,眼珠子跟着楼下进来的人转。
宋清沼已经步入堂内,正朝四周簇拥而来的举子们抱拳行礼,举止有礼却又带点疏离, 不知是否感受到二楼打量的目光, 他略抬了头斜望而来, 正巧对着明舒位置。
大堂灯火通明,将人照得格外清晰。
那日在松灵书院不曾看清楚的脸, 一下子扑入明舒眼帘。
他生得真好, 白皙的脸庞, 寒星似的眼,清泠泠地望人一眼, 仿佛要照到人心里去, 像贴着明舒的喜好而捏出来的人, 干干净净的俊美, 不带一丝脂粉气。
这真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男人了……不对……还有一个, 但那个是她阿兄, 不可亵渎,不可妄想。
就在快要撞上宋清沼目光时,明舒倏地缩进雅间内, 双手捧着心脏,一脸怔愣。
心跳得飞快——扑嗵扑嗵。
她这是怎么了?不就是个男人, 就算长得英俊点, 也不必如此吧?
殷淑君说了一大堆话后发现并没被明舒听入耳中,她走到扶栏边, 朝下望了望, 又狐疑地看看明舒。
“陆明舒, 你该不会是……”殷淑君斜睨她,“看上宋清沼了吧?刚才还骂人家阿猫阿狗呢!”
“别瞎说。”明舒端起桌上冷茶,一饮而尽。
这才是第二眼见到宋清沼呢,她是那种见色起意的女人吗?看到个清俊的男子就要心动?怎么可能?
可是这快要跳出喉咙的心是怎么一回事?还有这莫名其妙的熟稔感,她总觉得自己认识宋清沼。
“我……”殷淑君好容易逮到嘲笑她的机会,正准备开口,却被另一个声音打断。
“谁又不长眼看上宋清沼那棺材脸了,快说来让我乐一乐。”雅间的竹帘被人掀开,进来个十六、七岁的少女,着一身绯衣,额前垂着片薄薄齐刘海,小脸有些婴儿胖,本该是极甜美的模样,可她却生了双细长的丹凤眼,凭添郁郁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