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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后——by松下有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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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示意他看手中漂亮的小虫子。
  原来,静楠被流萤吸引,跟着它们到处跑,不知不觉就钻进了杂草中。
  一个四岁大的孩子,碰到草、泥土和小虫子,会发生什么,简直不言而喻。
  因静楠从未有过玩得浑身脏兮兮被呵斥的经历,自然也不知道,不可以洗漱后在泥里打滚。
  她玩儿得忘性了,几次都因为捉虫子扑到了地上,如今整个人都变得黑乎乎,雪白的寝衣惨不忍睹。
  小脸蛋上,仅剩笑出的一排牙是白的。
  荀宴不是钟氏,还不曾经历过熊孩子在外面玩得一身泥归家的可怕景象,所以他足足愣了有好几息。
  待看见静楠要朝他扑来时,他甚至下意识站起了身,后退两步。
  小孩停住了,站在原地,歪头看着他,满是好奇。
  “……”
  荀宴轻轻舒出一口气,没说其他,只让小孩乖乖待着,随即出声托守夜人再给他打来一桶水。
  有了吩咐,静楠倒是很听话,这点丝毫不会令人头疼。
  只是……看着她换下的由纯白变灰黑的寝衣,荀宴预感到——
  这十日,恐怕不会像他想的那般省心。
 
 
第29章 事端
  日往月来, 荀宴在大理寺已待了五日。
  拘|禁期间,他不迈室门一步,不提额外要求, 相当安分。
  据守门人言,他作息规律, 在房中一般只做三件事,看书、就寝和打拳。
  除却无聊些, 其实和休养也无异。
  因此,当钟氏携林琅前去看望他时,本以为荀宴状态会一如往昔,甚至更好。但见到他的那一刻,二人都目露讶异。
  不是说休养得极好, 怎么眼下竟有青黑?
  林琅第一反应是大理寺对他用刑了,钟氏微微思索, 问道:“又通宵达旦看书了?”
  荀宴沉默了会儿, 看着林琅手中的包裹, 不答反问:“母亲是来带圆圆回去的?”
  “自然不是。”钟氏奇怪道,“她不是要跟着你么?这些是你大嫂这几日着人给圆圆做的新衣裳。”
  她笑了笑,“小孩儿长得快, 每过段时日就得重新做。”
  荀宴继续沉默。
  新衣服当然用得上, 此处不方便洗衣, 以小孩四处闹腾的本事,那些衣裳已经不够换了。
  诡异的安静下,钟氏意识到什么, 迟疑问道:“圆圆呢?”
  “……里面。”
  荀宴侧身, 给二人让出空间进门。
  他眼下虽有青黑, 看着睡得不大好, 但气质如初,萧疏轩举,仍是清俊模样。
  经荀巧开导,林琅已不会再凡事反应过激,就像此次,他明白了受罚是荀宴自己求来,另有目的,反应便很自然。
  林琅给荀宴带了他常用的弓箭,“公子无事,可以练练。”
  “多谢。”连日来只能靠打拳练武,荀宴确实有些技痒。
  不止如此,林琅在递去箭筒时,顺带拿出了自己在学院的考卷和先生评语,双手奉上。
  荀宴不过年长他六岁而已,于他而言,却已经是如同长辈一般需要敬重的人。
  “好。”认真一行行看过,荀宴微微颔首,“业精于勤荒于嬉,尽力即可。”
  林琅俯首倾听,如今他最听的也就是荀宴的话。
  “如果我已学有所成,是不是就能为公子效力了?”开口的林琅目光灼灼,直视荀宴。
  自从入京以来,林琅感到他无时无刻不在接受公子的照顾,而自己除了能带着圆圆以外,一无是处。
  他现在确实还不够资格参与权力斗争,所以他要尽力用最快的时间,成为公子的得用之人。
  林琅想做的,不仅是为了报恩,更想在荀宴面前证明自己的价值。
  圆圆可以一直被公子照顾,他不可以。
  闻言,荀宴目光从卷中移来,平淡从容,其中并不含压力,但那份敏锐和清明,几乎要将林琅看透。
  从林琅的身上,他看到自己曾经的重影,也看到了新的东西。
  “嗯。”须臾,荀宴点头肯定,“我一直在等着。”
  林琅克制着高兴的情绪,好一会儿,才同样轻轻嗯了声。
  轻轻碰拳,这是二人的诺言。
  “阿宴。”室内传来钟氏话语,不无疑惑,“圆圆怎么了?”
  荀宴脚步一顿,往里走去。
  床榻上,静楠正窝在里面不肯挪动,只露出一个小脑袋与人说话,将被褥鼓起了一个包。
  见到钟氏她很高兴,奶声奶气的叫得极为亲热,但若让她出来,便怎么也不肯。
  钟氏纳闷,用尽方法哄人,也不得成效。
  若说是病了,这也不大像。
  “圆圆她……”荀宴思索用词,“正在孵蛋。”
  什么……?话出,钟氏和林琅齐齐呆住,难得露出迷茫模样。
  已开了口,剩下的便不难解释,荀宴道:“前日她与人出去玩儿,带了个鸭蛋回来,便一直在被褥中抱着,除用饭洗漱外,都不肯离开。”
  他面上的表情一言难尽,可见这几日被小孩折腾得不轻。
  实在是有静楠便够了,偏大理寺中还有个赵熹。
  无事时,赵熹便带着小姑娘到处玩儿,时常不知跑去什么地方,回来时,总会带了一堆小玩意。
  前日更是直接多了一只蛋。
  赵熹还颇为愧疚对他道:“圆圆问了我好些事,我只当她好奇,没想到她是想自己孵。路上我便劝了,可她无论如何都不肯放……”
  赵熹目中与其说是同情,荀宴更愿意将其解读为幸灾乐祸,“恐怕她要孵上几日才肯放弃了。”
  听了缘由,钟氏沉默好一阵,而后背过身去。
  荀宴轻声道:“母亲,想笑就笑吧,不用忍着。”
  钟氏忍笑,背部耸动,但无论如何都没有发出声音。
  笑的不是静楠,而是荀宴这难得的模样。
  他素来淡然,几时有过这无奈又头疼的经历?
  偏偏人是自己带回来得,也是他无声无息纵容的,想做什么也无法。
  好半晌,钟氏恢复镇静,轻声道:“你和圆圆说过,孵不出的吗?”
  “……没有。”

  看着小孩兴致勃勃的模样,荀宴几度要说的话都咽了回去,他不大想看到那双明亮的眼染上失落。
  钟氏笑着摇摇头,往日还说林琅太顺着圆圆,换了他自己,又如何呢?
  “确实也不必告诉她。”钟氏亦不点出他那宠溺小孩的心思,温声道,“等过了几日,她自然而然就放弃了,何必这时候叫她哭一场。”
  小孩兴趣来得快,去得也快,总会有新事物转移她的注意力。
  何况,孩子可比他们想象得要聪明,自己总会意识到什么的。
  “这几日,你就要委屈些了。”
  钟氏如何看不出荀宴面上无奈,实则对于小孩的存在一点也不会烦,心底喜爱得很。
  荀宴矜淡颔首,“只能如此了。”
  再叙话一阵,钟氏本就要离开了,这时外间却突然响起不小的动静。
  听着,竟有刀剑相击之声。
  荀宴今日得了允许可以出屋,闻声几人对视一眼,对静楠交待一声后相继出院查看。
  肃静有序的大理寺涌入一群府兵,齐刷刷立在大门之后,正中几人身影被遮挡,隐约瞥见衣角。
  远远望去,只可见权势逼人。
  大理寺正卿未归,仍只有两位少卿做主,但寻常人也万万不敢冒犯。
  是以,被人如此遣府兵包围,周正清和赵熹神色都很难看。
  赵熹年长,素日事务以他为先,他道:“大公主殿下,不知我大理寺犯了何事,竟劳烦您出动这些府兵。”
  原是大公主。
  钟氏神色微动,思及听到的风声,本想避让,但荀宴的身份又与大公主很有关系……她敛了眸,终究没有制止。
  大公主未言,女官先道:“少卿误会,殿下此举是为确保安危,且防止贼人逃脱所为。”
  她指着大公主臂上伤口,一步上前,“今日殿下遇刺,大理寺是否该受理?”
  赵熹与周正清对视一眼,内心俱是冷嗤。
  他们又不是傻子,大公主神色冷淡,完全不像遇到刺杀的模样。一同来的还有满眼忿忿的驸马,两方明显对立,如何不知这是家事。
  纵然论身份,驸马不及公主尊贵,可这等事大理寺是不好沾手的。
  赵熹打了个官腔,“哦?京中竟有刺客,那殿下应报予京畿司。大理寺掌刑狱审案,却不擅缉拿刺客。”
  “便是让你们断案。”女官道,“驸马胆敢刺杀殿下,此罪该如何判?”
  “我何曾刺杀过公主?”驸马阴恻恻地打断她,“早说过,我要杀的,乃是那个胆敢冒犯公主的小人。”
  他厉厉眼风,直指大公主身畔青年。
  青年面容极是俊美,风姿特秀,身姿亦是英挺,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①。
  单论容貌气质,谁也不会忽略他,宛若一块上好美玉,即便无言静默,亦能散发出温润的光芒。
  驸马乃建平侯次子,容貌气势同样出众,可比起青年,到底不及。
  “我早说过,这是友人,亦是上宾。”大公主终于开口,却看也不看一眼驸马,声音冷冷,“你明知此事,却仍举剑相往,可见就是冲着我来的。”
  “友人,上宾?”驸马气极,竟口不择言,“让殿下在榻上散发相待的友人吗?”
  咳……在场之人,无不被一口凭空而出的气给呛住了。
  赵熹与周正清默默移开目光,心道还好大理寺在场之人不多,以他们二人的身份,无论如何也不会被灭口。
  女官大声呵斥,“驸马慎言!何人允你如此败坏公主声誉!”
  自知失言,驸马瞬间闭口,但充红的双眼证明他仍心绪激荡。
  何人不知建平侯手握军权?身为建平侯次子,即便尚了公主,驸马也不曾在其面前放下过傲气,何况被戴了如此明晃晃的一顶帽子。
  “事情就是如此。”大公主转向赵熹,“驸马无故闯入公主府,持剑伤我,该如何判,你们自行定夺。”
  若是能表现出来,想必赵熹脸色不会比驸马好多少。
  公主和驸马闹了纷争,再不济也是到御前,由圣上裁决,他们哪来的权力?
  公主给他们丢的不是烫手山芋,而是滚烫的烙铁。
  赵熹飞快思索要如何回话,大门外又是一阵骚乱。
  身披甲胄腰间佩剑的男子大步走来,神色凶悍,扫视了众人一圈,在看见人群后方的荀宴时顿了顿。
  是得知消息后,刚从校场赶回的大皇子。
  “怎么回事?”大皇子很不耐烦,看了妹妹一眼,又看驸马,竟是对驸马道,“你来说吧。”
  大公主双目泛红,一点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她和大皇子虽非同胞兄妹,但自幼一起长大,为何他一来,向着的却是驸马?
  纵然驸马家中手握兵权,皇兄此时急于招揽势力,也不必当着如此多人的面,拿她这个妹妹来向建平侯求好罢!
  世间男子都是如此,重利永远大过重情吗?
  忆起她和驸马此次纷争的缘由,大公主更觉心灰意冷。
  她和驸马的矛盾,说大可大,说小可小,乃是子嗣一事。
  因幼时亲眼目睹母妃难产而亡,大公主对女子生育之事留有阴影,根本不敢触碰。
  与驸马大婚之前,她便私下同他说了此事。当时二人亦算情浓,驸马满不在乎,道她何时放下了,二人再何时孕育便是。
  驸马乃家中次子,繁衍留嗣的担子根本不在他这处,不然不会令他尚主。
  大公主便放心了。
  但时日一长,建平侯夫人起了疑心,便向驸马询问。驸马不曾掩饰,将原因道出,惹来建平侯夫人大怒。
  哪有女子敢提这样的要求,便是公主也不该如此。
  驸马带着建平侯夫人话回公主府,道若是公主一年内未有孕,她便要做主为驸马纳妾。
  大公主可非软弱之辈,脾气起了,亦道除非和离,否则绝不允驸马纳妾!
  起初,驸马两不相帮,没过多久,就从他母亲那儿带回了两位美婢。
  那意思,大公主明白。如果她再不同意,两位美婢就是他的妾。
  世道如此,女子为夫君繁衍子嗣就是本分,大公主深知说出去自己确实理亏,也不好闹到圣人面前。
  于是从那日起,她就不再见驸马,可也不准他明着纳妾。
  知道驸马真正要了两位美婢之后,大公主心道:大不了今后便如此过,他们不想和离,那就永远别想让驸马的子嗣光明正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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