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后——by松下有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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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其中一封书信递去,“林琅给你的。”
“二哥哥?”静楠大眼扑闪了下,认真看起来。
林琅对静楠的态度一直如一,从未变过,他以兄长身份自居,无条件地宠溺静楠。
其他人写信,还会问些是否读了书、有没有偷懒之类的话,但林琅只关心静楠吃饱了没、有没有受欺负、开不开心。
小姑娘边看边点头,嗯嗯有声,令荀宴莞尔,提醒她“要回信。”
回信自是要回的,但静楠不会像林琅那般连写几张纸,她的字已初具模样,但就是不愿写。
想了想,静楠拿起纸笔,在正中慢慢写出一个硕大的“好”字。
收尾时因下笔太重,留下一滴浓郁乌黑的墨渍。
荀宴问她:“只这些吗?”
“嗯。”小姑娘若有其事地点头,脆生生道,“二哥哥太忙了,不打搅。”
竟还是贴心地为林琅着想,帮他节省时间了。
荀宴没再说什么,将这张简洁的纸一同放入信封,至于林琅收到时会是什么心情,就不得而知了。
笃笃马蹄声又持续一炷香时辰,荀府大门已到。
由于未提前着人通传,此时门前无人守候,也没人知道他将带着静楠回府。
门房迎出来时只当自己花了眼,现在谁不知道当初在他们府中待的小姑娘成了深得圣心的九公主殿下?
“三公子,公、公主殿下……”门房结结巴巴道。
荀宴以目示意他莫要喧哗,目光扫视过四周,牵着静楠慢慢走进府门。
三年前,他也是这样带着静楠踏入这道门,当时她还是个呆呆的小光头,而如今……
垂眸看了眼,荀宴眸中含了笑意,如今是呆呆的小姑娘。
第66章 怒火
荀府是自家, 毋需人带路,荀宴拒了仆从,牵着静楠穿过前厅。
迈入后院时, 熟悉的古树跃入眼底,枝头摇曳, 带来清风阵阵。
府内布置静楠忘得七八,但唯有这棵树记得清清楚楚, 她曾经和阿栾一起在上面做标记,看谁长得快。
见静楠小跑过去, 荀宴原地站立, 含笑看着她左瞧右看,找到了自己的标记,却没寻到阿栾的。
他提醒道:“再往上看看。”
静楠依言抬首,然后睁圆了眼, 不敢相信那是小伙伴如今的高度。
踮脚比了比, 静楠发现依旧不够, 便回头道:“阿栾乱画, 不可以的。”
刚走出来的文泽:“……”
他也认真地回:“我才没有乱画。”
他每年都在老老实实按照身高去刻,三年来,每一年都会高一些。
这一出声, 两小孩视线对上,不过一个往上, 一个向下, 身高高低立现。
两个八岁的孩子, 脸蛋都很稚嫩, 但文泽一身书卷气, 显得相对老成, 再加上常年绷着的神情,任谁一看,都要惊呼声——好个小学究。
小学究不懂姑娘家心思,瞧见小小的静楠就很直白道:“圆圆好矮。”
他好奇问:“你没有吃饭吗?”
静楠:“……”
本来这个年纪来说,女孩儿比男孩儿会长得快,但在他们这儿显然不是如此。
原本高度持平的小伙伴,已经高自己半个头了,静楠大受打击,回头看看树,再看阿栾,抿着唇不说话。
文泽倒没有嘲笑她的意思,但自己一抬手就能轻松摸到圆圆的脑袋了,颇为新鲜。
他抬手摸去,觉得那头发细软柔顺,便又摸了几次,老神在在道:“肯定是你太挑食了,早就说过,不能光吃肉不吃菜的。”
这动作伤害不大,但侮辱性极强,荀宴低眸看去,小姑娘已经完全沉默了。
看上去不大高兴,也有点疑惑,似乎是在纳闷为什么自己没有阿栾长得快。
荀宴俯身,一手将人抱了起来,另一手给她理理方才被柔软的乌发。
天生内敛的性格让他很少将安抚的话直接道出口,便放轻了力道。
视角陡然升高,沉默半晌的静楠俯瞰阿栾,忽然道:“哥哥。”
“嗯?”
“静楠只是长得慢一点,很快就会超过阿栾的,对不对?”她眨眨眼,浓密的眼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嵌在一双圆圆的大眼睛上。
荀宴忍俊不禁,嗯一声,“会的。”
虽言简意赅,但静楠已经被安抚到,当下不再低落,重新恢复自信。
荀宴看向小侄儿,“阿栾,祖母她们呢?”
“祖母和母亲去还愿了。”
“还愿?”荀宴微怔,听他继续道,“祖母说,我要有妹妹了。”
原是大嫂有孕了。荀宴亦为之高兴,的确是喜事一桩。
他临时回府,无人在也是正常,等到了午时自能遇见。
迈步走入后院,荀宴抱着静楠,同文泽有一句没一句地交谈。
他是文泽最为崇拜的小叔父,见他有空,文泽跃跃欲试,“小叔父,我写了一篇文章,可以帮我看看吗?”
现今的确没有很紧要的事,荀宴点头,“去取吧,我在西舍院中等你。”
文泽高兴地跑走,得来静楠疑惑的目光两三点,大概是不懂为何会有人这么喜欢读书。
先生也和她说,世上虽从未要求女孩儿读书考取功名,但她们自己却不可只知绣花调香。
静楠不喜欢读书,也不喜欢绣花,所以听了这些话,她依旧什么感觉都没,不过哥哥和先生布置的功课,倒是会老实完成。
下地后,她熟络地找出了一堆玩具。
“公子。”外间立了仆从,恭声道,“有一位孙姓郎君求见,自称名云宗。”
孙云宗?荀宴皱眉,下意识瞄了眼静楠,她坐在石凳上专心致志地玩七巧板,对这个名字并无反应。
略一思忖,荀宴将她留在了后院,“我去见客,你和阿栾一起玩儿。”
“嗯。”静楠乖乖点头,在他起身离开时头也没抬。
九连环、七巧板、华容道、鲁班锁等是当朝孩童常用的玩具,简便不失巧思,益智有趣。在这些玩具上,静楠倒是很乐于钻研。
取来文章的文泽得知小叔父在见客也不失望,和静楠一起玩儿起来,二人于此道都很有几分聪明,不一会儿就玩了个遍。
对视片刻,都感到有些无聊。
“我养了只乌龟。”文泽忽然道,“要不要去看看?”
乌龟……静楠突然想起被丢在天水郡的小鸭子啾啾,心中竟难得生出类似思念的感觉。
她想:不知道啾啾还好不好,有没有被星星吃掉。
星星和啾啾总是不能成为好朋友,而且还想吃掉啾啾。
静楠问:“乌龟可以吃吗?”
“……可以吧。”文泽迟疑,“但是祖母说龟是吉兽,可以活很久,需敬畏,不能得罪。”
“喔”静楠点头,她的啾啾也时常被人成为神鸭,自然而然就想到了,这只龟可能同样得厉害。
两小孩相伴离开后院。
路走过青石小径时,点点细碎的声音传入耳畔,不知怎的,静楠脚一转,就往待客厅走去。
她停在了窗外,定定站在那儿。
“圆圆?”文泽三两步跟上,纳闷于小伙伴的举动,提醒她,“偷听非君子所为,小叔在待客,不要打搅。”
他的提醒,只得来了一个简单的点头,接下来却什么反应都无。
我得看着圆圆。这样想着,文泽也一同待在窗外。
本就站在低凹处,窗开得高,静楠更够不上,她便搬来一块小石头,站在上面踮脚看去。
视线刚巧与窗齐平,露出一双眼睛的静楠终于看到,里面坐的人,是上次见过的那位漂亮叔叔。
静楠记人脸的能力不大行,但孙云宗长得实在好看,上次二人又同眨了很久的眼,她就没能忘记。
她摸了摸眼睛,又摸摸胸口,想起了那天突如其来的感受。
厅内,正交谈的二人侧身而坐,都未注意到窗外的一双眼。
艳阳微斜,光影交织,将二人面容映得忽明忽暗。
不知谈到何事,荀宴神色冷了下来,“不可能,我绝不同意。”
他放下茶盏,不轻不重的脆声一响,仿佛凝固了厅中氛围,令人呼吸都变得压抑。
连文泽似乎也感受到其中的情绪,心想:小叔好像生气了。
小叔虽然不爱笑,但他知道,其实小叔脾气很好,很少有事能让他发怒。
那位客人到底说了什么?
孙云宗敛笑,“荀大人,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即便是圣上在此,也断无使人骨肉分离不得相见的道理。”
话语间,他指节无意识在腿背轻叩,似在思索。
“你并未恢复记忆,仅凭旁人的几句话,便信了此事?”荀宴撩起眼皮,“还是说,你想用身份来威胁我?”
“……我当然不会这么蠢。”孙云宗知道,如果那个小姑娘身世有异,那么最明白的应该就是圣上,不然谁能有这么大的本事哄骗天子去认下一个并非自己骨肉的女儿。
声音低了下去,孙云宗道:“我并无恶意,只是……相信自己的直觉。”
原来,那日乔敏去长胜坊查孙云宗,正好查到本尊头上,便被孙云宗顺藤摸瓜,反查了个一清二楚。
孙云宗这才知,自己与乔敏竟是老乡,且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威逼利诱之下,他买通了乔敏的身边人,震惊得知:自己竟是乔敏失踪多年的大舅子。
他深居后院多年的夫人,是自己的亲妹妹!
说实话,最初得到消息时,孙云宗怀疑这是乔敏连通其心腹给自己做的局,但他按捺不动,硬是等到深夜去偷偷看了乔敏夫人一眼——那个被乔敏灌药又后悔,却无法医治、从此长睡不醒的孙氏。
见到孙氏的刹那,电光石火间,孙云宗脑海中似乎闪过了极多的画面,令他脑中刺痛。
记忆尚未真正回归,但他已确定了,孙氏定是他的妹妹。
从乔敏心腹那儿得知,乔家似乎还查到,他多年前丢失的女儿,疑似为当今圣上三年前认下的九公主。
可相较于孙氏的身份,那位九公主的身份反倒不是那么令孙云宗惊讶,仿佛在几次见面中早有预感。
他将孙氏暗暗带了出来,从柳姨口中得知,她多年来一直牵挂女儿,以致成了执念。
孙云宗此来,一为试探荀宴,欲从中探寻他的态度;二来,也想试试,小姑娘是否能刺激孙氏醒来。
不得不说,仅凭这么点消息就敢求见荀宴提要求,他极为大胆。
孙云宗此人,有时谨小慎微,有时却又随性得过分,仿佛从不把自身性命放在眼中。
显然,他这番直觉论惹怒了荀宴,冷冷道:“那荀某只能说,孙公子直觉有误。九公主身份尊贵,与乔氏、孙氏皆无干系,看在大公主的面子上,我暂不计较,再提这等话,休怪我不客气。”
他从未想过把静楠还给她的生身父母,一个忘恩负义,一个懦弱无能,都不配她相认。
想到那对父母的所作所为,倘若他没有遇到小姑娘,如今她流落何地、是否还在人世,都是未知数。
没有再看孙云宗,荀宴站了起来,高喊道:“送客!”
“荀大人。”孙云宗同站了起来,他要冷静得多,显然对这局面早有预料,还想多说什么,但荀宴已经一个字都不想再和他交谈,径直转过身,大步朝外走去。
“荀大人——”孙云宗三两步跟上,却在门槛处被两个小孩给拦住了脚步。
正是静楠和文泽。
这张脸……孙云宗步伐停顿,看出了小姑娘和孙氏的相似之处。
怪不得,怪不得乔敏那般急切地想要迫害发妻,定是不想让人发现这个随时能令他掉脑袋的秘密。
只不知为何,最后又后悔,没有真正杀了孙氏。
静楠仰眸和他对视,还未看上两眼,人已经被荀宴抱了起来。
“怎么来了这儿?”荀宴并不愿让她察觉到什么,一手挡住二人对视,隐忍怒火对仆从道,“还不快送孙公子出府!”
“是、是!”仆从被他的脸色所惊,双股竟情不自禁打了个颤,连忙看向孙云宗,“孙公子,请吧。”
深深看他们一眼,孙云宗也不一味强留,最后只道:“此事我不会告诉其他任何人,但每日都会来荀府求见一次,希望荀大人能给在下一个机会。”
但他的恳切之语,只换来荀宴一句冰冷的——“以后此人再来,都拒客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