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后——by松下有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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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品阶相同,德妃本无资格这么做,但她已为太子之母,又得皇帝亲授掌管六宫的权力,强行如此倒也不是不可。
此举一出,的确打消了许多蠢蠢欲动之人的心思。
强撑着冷静布置了这一切,德妃才由嬷嬷扶着半软的身子,入殿后闻得浓郁的血腥味,眼眶瞬间发红,“我儿怎么样了?”
太子妃忍着眼泪,“太医说……右腿定是保不住了。”
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德妃身体直接后仰,又在宫人的惊叫中回神,勉强保持清醒。
一个废了右腿的皇子,还能继续担任太子吗?
此事似乎不容人多想,因为答案不言而喻。
“老二好狠的心……”德妃首次在人前冷下了脸,目中怒恨交织,“抓到人没有?”
不用去琢磨,在场之人几乎都能肯定,这定是秦王所为。
太子腿有疾,许多官员都可以此攻讦,道他难以在担重任。
但,如果抓住了秦王的把柄,事情也许会有转机。
“抓住了人,只是……”太子妃亦是无可奈何,“路上就已严刑拷打过了,那人交待的是三皇子那边。”
三皇子现今才12岁,其母妃吴嫔虽也是个世家女,可身份和德、淑二位完全没法比,怎么可能胆大到直接谋害太子。
德妃闭目,发狠道:“查,继续查!吴嫔和三皇子那儿也给本宫押来,牵扯到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这位秉性温柔的母亲,终于因爱子重伤而露出獠牙,让众人见之心惊。
短短半个时辰内,太医、宫婢、侍卫在这座宫殿中来来去去、匆匆忙忙,连空气中都布满焦灼感。
明明依旧是微凉的二月天,所有人面上却都覆了薄汗,他们隐约中明白:一损俱损,若太子在这次争斗中彻底失败,他们这一干人的性命也将一同赔上。
及至酉时,晚霞渐渐隐入夜空,尚书令朱述流星踏步赶来,浑身汗涔涔,显然也从未停歇。
“霄儿如何了?”他第一句话便问太子状况。
“血止住了,伤刚包扎好。”德妃顿了顿,努力压抑语气,“只是右腿恐怕废了。”
朱述心中为之一震,纵然早有预感,也不禁红了双目,不仅是为这东宫之位,更是为他看着长大的外孙。
秦王能如此狠心、孤注一掷,是他们没有想到的。
自从得到这太子之位,他们朱家的警惕心确实淡了许多。
“我进宫之前,去了趟秦王府。”朱述沉沉道,“里面除了两位侧妃和几个妾侍,就无人了。”
早在五日前,秦王就借故办差离京,他们当时注意查探秦王行踪,竟没想到他的重点是这一出。
“以为这样就能洗清嫌疑?”德妃满目阴翳,“他做梦!”
“不,我担心的是秦王妃以及秦王儿女全都不见了。”朱述眉头紧锁。
德妃一怔,猜测道:“提前让妻儿离开,莫非是要鱼死网破?”
假如秦王不做其他打算,只是单纯因为太子之位被夺走而心生不满,才有今日的布置,那他这么疯狂的举动就不足为奇。
谋害储君,即便他贵为秦王也担待不起这个罪名。
朱述摇头,他和陈家争斗多年,想也知道,陈家不可能那么傻,布置这么久只为痛痛快快地报复一场。
他们所图定然极大。
易地而处,如果是他处在如今陈家的位置,会想做什么……?
突然,朱述瞳孔猛缩,又放大,“还有一人也不见了。”
“谁?”
“建平侯!”
德妃亦是一怔,随后反应过来,瞬间站起。
手握十万大军、具有临时调兵权的建平侯!
父女俩同时想到了一事,秦王他并非想远离京城来摆脱嫌疑,更非简单地报复一场。
用京中势力为掣肘,牵绊住太子一派,又暗地废了太子,接下来能够真正约束秦王之人,仅剩那一个。
圣上正在行宫休养,秦王所为……恐怕是要直接前往南山逼宫!
第73章 逼宫
从上京赶往南山行宫, 快马加鞭走捷径仅需两日。
但秦王携了足足上万兵马,在需要隐藏行踪的前提下,他的脚程注定要慢许多。
为此, 秦王这一行人披星戴月,力求在太子等人阻拦之前赶到南山。
是夜,目力有限,山林险峻,众人不得不放慢马速,秦王与建平侯并行于队伍前列,偶尔交谈两句。
事情到这步, 二人情绪都如同绷紧的弦, 肃容敛笑。
“踏踏”马蹄声中,建平侯忽然道:“听说王妃及世子他们已经离京去了。”
秦王淡淡嗯一声, 没有兴趣在这件事上过多交谈。
他和建平侯的这场合作,并非建立在深厚的情谊之上,能防则防, 除了陈家, 他不会对任何人透露妻儿所在。
建平侯微微一笑, 他选择和秦王谋事, 正是看中了秦王谨慎的性格。
不管把握有多大,永远都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事实上,建平侯也早就将至亲家人给安排妥当。
无论如何,最后都会有他们的一条活路。
建平侯和皇帝的恩怨由来已久, 并非只是简单因大公主和离一事。作为世家翘楚, 当初建平侯府亦被皇帝狠狠打压, 看出了皇帝想要彻底削弱世家之心, 建平侯才想主动求和,为幼子尚了大公主,指望因此而让侯府逃过一劫。
但显然,皇帝从没有停下他的步伐。
世家皆为百年以上的名门望族,早就习惯于特权,他们的子弟天生高人一等,连皇室也无需畏惧。
犹如棵棵深植地底的参天巨树,天生霸道惯了,占尽阳光雨露,甚至无需多加努力,根系就会越发繁盛,进而再壮大树木本身。
当一日,有人要夺去他们大部分的雨露,平分给他人,今后也不再享有特权,这让他们如何忍受?
世家中有温和派、激进派,此前谁都不知,建平侯竟是属于这激进派的一员。
眼见太子一派越来越倾向于皇帝,今后也可能会依皇帝之意行事,建平侯不得不主动找上秦王,以手上的十万兵马为筹码,力图一博。
皇室、世家百余年相安无事,缘何如今就到了这个地步?
建平侯认定,只要当今圣上写下退位诏书,直接让秦王登基,他们就能恢复曾经荣光。
“殿下,侯爷。”一人突然打马凑来,轻声说了几句话,让二人顿时皱眉。
圣上已经有大半日没出现了?
建平侯脑中飞快思索,南山以南的三十里外,有一座驻扎着五千兵马的小营地,名为南山营地。
他们一路潜伏,不仅是为了避免京中人堵截,更是要减少南山那边听到风声的可能。
若陛下暗中下山去了南山营地,即便他们这儿多一倍的人,也很难能及时攻下。
要转道去南山营地截人吗?建平侯和秦王同时思索。
秦王忽然问:“九公主怎么样了?”
他们都知道,九公主在行宫因艾草起了反应,发诊高热好几日了,皇帝一直守在其榻前,寸步不离。
“九公主依旧在高热中,我们的太医每隔两个时辰就要看一次,人确实在,只是这几次恰巧都没看到圣上。”
行宫里有不少他们的暗线,早就将里面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
秦王面色莫测,脑海中飞快闪过这大半年来的种种。父皇对九公主的宠爱,他曾亲眼所见,做不了伪。那次狩猎,父皇确实也是为了保护九公主而受伤。
宫中早有传闻,说九公主是圣上的心爱女子所出,才被捧在了掌心,视若珍宝。
此前秦王并不信这种流言,可数月以来,一桩桩事实冲击了他的想象。
不知何时,这个认知也已经深植他的心底。
如果父皇发现事情有异,当真会抛下九公主,一人前往营地吗?
握住缰绳的手背青筋迸出,秦王手劲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道——
“路线不变,全力奔赴行宫!”
这句话竟是异口同声,秦王和建平侯不由对视一眼,知道对方心中也是同样的想法。
步步都在赌。
他们的选择,决定着这一切的结果。
…………
横穿行宫的温泉水雾弥漫,在天气骤然转凉时,温差愈发大了,整座行宫都似笼在了濛濛的水汽中。
反复烧了四五日,静楠都没怎么进食,整个人直接瘦了一大圈,满头乌发也好似失去了光泽,无精打采地垂在主人身侧。
昏昏中,她睡得也不大好,梦中仿佛总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在朝她压来,因浑身乏力,静楠竟在梦中都逃脱不了。
“哥哥……”呢喃出微弱的一声,静楠再次睁眼,眼皮颤了颤,面前一个人影也无。
方才一直感受到的晃动,不过是因窗户大开,斑驳的树影投映了进来而已。
好渴……努力做起身,静楠迷迷糊糊下榻,倒了杯凉透的水喝下,凉意入喉,让人一个激灵。
她这才发觉,周围安静得不同寻常。
皇伯伯呢?静楠下意识想要寻找近几月看惯的身影,犹如初学步的孩童,踉踉跄跄地走向窗边。
她趴在了窗边,双目映满了南山独有的葱郁,唯独无人。
这种奇怪的情况仅让她疑惑了小片刻,因为很快,她就无力支撑眼皮,竟就着趴在窗沿的姿势,再次睡了过去。
静楠不知,仅一廊之隔,她认识的朱一哥哥已经和暗处的侍卫打斗起来。
原是观察间,朱一发觉这座行宫越来越奇怪,圣上不见人影,巡逻的侍卫也骤减许多,渐渐的,连宫人都似乎在无形中消失。
他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保护静楠,直觉告诉他,这里不能再继续待下去,朱一当机立断便要带静楠离开。
但他刚有动作,就从暗处跳出两名侍卫,他们似乎守了许久,敛息功夫一流,以致朱一也未能发觉。
三人缠斗,双方都奈何不了谁,朱一无法,只能弹出石子,将被缚在园中的啾啾解开。
啾啾瞬间叫一声,迈出鸭掌就朝静楠所在的方向奔去。
那两名侍卫虽不知放出一只鸭子所为何意,也下意识想去阻拦,皆被朱一挡住。
不知不觉间,天已经黑了。
黑暗中掺杂雾气,使这座本就建在深山中的行宫愈发诡暗。
秦王一行人冲上山时,竟无多少人影,一路而来的点点烛光,仿若幽幽鬼火,令他们寒毛直竖。
太容易了。所有人心中都冒出这个想法。
目光扫过身侧的具具尸体,流出的鲜血渗入泥土,再注入了那条温泉河中。慢慢的,整条河向浅红转变。
这样的画面,却未能让秦王动容半分,因这和他预料中的情景相差甚远。
他们虽然遭遇了抵抗,可那抵抗微不足道,厮杀声都未起,战斗就已平息。
好似是……做足了大战一场的准备,结果到头来,力却无处使。
紧迫的时间容不得他多想,秦王立刻下令:“去寻圣上和九公主!”
同时,他自己也直奔主殿而去,握住武器的手微微颤抖,素来沉静的面容上各种情绪交替,火光映照下,竟显出几分狰狞。
父皇,父皇……
他心中念着这个称呼,汗意愈烈的同时,对至上权力的渴望和占有欲也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从小,秦王就生活在对这位父皇的敬畏之中,若要分个高下,定是畏惧更甚。
父皇待他和皇兄,看起来相差无几,实则很有规律。这段时日对皇兄好,再过段时间,独享宠爱的必定是他。
可他从不敢因那间断性的宠爱而自大,因那微妙的直觉告诉他,父皇那无数次在暗中看着他和皇兄的目光,没有一点慈爱,反而充满厌恶。
厌恶?这可能吗?
秦王追寻了这个答案几十年,直到他和皇兄长达数年的斗争落幕,皇兄夺得太子之位。
那一刻,他看着双方其实都势力大减的陈家、朱家,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父皇想看到的,从来都是他们的厮杀而已,过程中他们做了什么,变成何种模样,并不是很重要。
儿时神秘的、难以逾越的大山在秦王心中愈来愈低,地位消退。
面纱剥去,他发现背后的那张面孔也不是那么可怕。
至少今夜,他已经拥有了取代那个位置的资格。
…………
行宫内留存的侍卫不是在打瞌睡,就是寻了地方聚在一块儿赌钱,丝毫不知外面的动静。
轻松的一个多月时光早已消磨了他们的警惕性,更是不曾发觉那么多同僚这几日都不见身影。
他们被秦王的人拖出来或杀或缚时,起初都没反应过来,而后才瞪大充满血色的眼看着秦王。
这……秦王是要造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