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后——by松下有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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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建平侯半信半疑。
荀宴又向前几步,似要与他耳语的架势。
火光中,建平侯见他的动作平静缓慢,不带一丝杀气,犹豫了下,策马向前半步。
二人拉近距离,下一刻,却见荀宴突然暴起,从马上点足高高跃起,瞬间一道凌厉的寒光朝他劈来——
建平侯大惊,心道不妙,急忙向后退去,却已经迟了。
刀刃已至眼前,携千钧之力、闪电之速,建平侯的视角天旋地转,下一刻,已是身首分离!
他的脑袋咕噜噜转了几圈,脸上还停滞着瞪大双目的神情,仿佛不敢置信,荀宴竟真的会对他下手。
这时,鲜血才从他残留的身体中迸溅而出,溅得足有丈高,如雨一般,淋到周围几人的身上。
从跃起、抽刀到劈人,不过都在短短的几息间,建平侯身边竟无一人来得及反应,眼睁睁看着主子脑袋掉地。
借这一劈的余势,荀宴又连斩几人,他的身后钟九等人亦齐齐赶到,对这呆若木鸡的百人进行了一场屠杀。
纵然随后他们开始反抗,可在这百倍的武力压制下,荀宴这方不过是在砍瓜切菜。
血雨中,不停挥刀的荀宴好似一尊收割生命的煞神,每一抬手,都令人魂飞魄散!
视线穿过火光和更深处的黑暗,荀宴从方才建平侯的话语中,已经发觉了什么。
“他在拖延时辰。”杀戮中,他的声音依旧稳稳传到每个人耳边,“秦王在下山回京的路上,所有人全力追击,途中遇阻直接杀过去,一刻也不要耽搁。”
“是!”
第76章 落幕
厮杀声再起, 比秦王上山时明显要激烈得多。
他头也不回地率兵往上京方向奔走,夜间山林的风吹干了满面汗水,通身却并无凉意, 只余鲜血沸腾的燥热。
重重火光被他抛在身后,秦王不经意瞄了眼马背上的小姑娘, 她被绳索绑住,满头乌发已经被吹得乱糟糟, 瘦弱的身体微微起伏。
秦王留了三千兵马断后,又有建平侯阻拦, 他本以为怎么也能拖延小半个时辰。
没想到,仅仅一刻钟那响彻山林的马蹄声就紧追而来。
没用的东西!他在心中斥骂一声, 不得不全力加快速度。
南山本就为绵延丛山中的一座, 来时秦王有多庆幸它的隐蔽性和起起伏伏的山地, 离开时就有多厌恶它险峻的地形。
秦王身边亦有擅长领兵作战之人,眼见形势不妙, 当即率了一批人马再度断后, 转身朝荀宴等人迎去。
无需真正进入上京范围, 只要秦王和他的人会合, 荀宴没有及时拦住他,事情就基本已成定局。
眯了眯眼,荀宴同样意识到这个事实,无心多做缠斗, 直接留了人手对付此人, 自己策马绕过,继续追向秦王。
你追我留, 如此反复之下, 秦王和荀宴身边的人越来越少, 直至二人身边兵力都所剩无几时,秦王望见了一条长长的悬桥。
那桥在两座山之间,只要他们的人率先过去再斩断绳索,必能拖延至少一个时辰!
唯一的缺陷是,不能骑马。
正是因为这点,他们来时并未走这条路,但此刻于秦王而言犹如天降福音,他当即决定弃马步行,只要下了山,他们就可再次取马。
但秦王注意到这条悬桥时,荀宴也随之看了过去,几乎立刻想到了秦王可能会有的打算。
不能任他过这座桥,一时间荀宴脑中仅剩这个想法,目色下沉,不再顾忌双方人马的差距和距离,发力策马,狂奔而去。
山风烈烈,点点星光映照出一道黑色人影,如闪电般直朝秦王袭去。
一手横刀于身前,荀宴双目泛红,杀得几乎刀身卷刃,终于在秦王刚上桥几步后飞身而上,越过他一身之长。
浑身是血,带着大大小小伤口的荀宴落地,引起一阵剧烈摇晃。
他的气息早已打乱,此刻胸膛剧烈起伏,但缓缓站起的身体依旧笔直,眸光亮得刺眼。
差一点,那刀尖就碰到了秦王鼻尖,他极力稳住身形才没有直直撞去,抬首就看见浑身浴血的荀宴,暗道了声疯子。
“荀宴,你何必这样拼命?”秦王道,“父皇此时生死不明,只有我是天命所归,他能给你的,我一样能给,甚至更多。”
他顿了顿,“你若不信,我可以当场写下血书。”
秦王素来仪容得体,面上含笑,宛若谦谦君子,此刻形象却和荀宴相差无几,狼狈不堪,话语中无形蛊惑人心的力量自然也大打折扣。
何况,这些利益本就无法诱惑荀宴。
“那些事可稍后再说。”荀宴声音沙哑,“还请殿下先放开九公主,她与此事并无干系。”
秦王眯眼,“你又怎知并无干系?”
他暗中将手握得更紧,心知赌对了,这果然是能够威胁荀宴的最大筹码。
连父皇离开时都没有带上这个小丫头,面前的荀宴却会因她投鼠忌器……
忽然,荀宴发冠似再也承载不住这连番激烈打斗的力量,绷裂开来,乌发瞬间散开,被夜风拂至身后。
有几缕发丝和面颊的血汗粘连,将荀宴的面容分裂,明灭不定的光让他的脸也忽明忽暗。
秦王起初一怔,仔细看了几眼,电光石火间好似明白了什么,双目在这一刻瞪圆。
那个早在三年前被提出又被否定的猜想,涌现在脑海中,秦王思绪无与伦比得敏捷。
一些疑惑通通得到了答案。
为什么父皇会突然提出即将传位给太子,为什么他对太子下手会出乎寻常得顺利,为什么他在南山行宫并未遭到多少阻拦,为什么父皇能够提前从密道离开,为什么要单单留下这个小姑娘……
一切的一切,不过都是在为面前的青年铺路罢了。
他和太子争斗,荀宴就是那坐收渔翁之利的第三人!
不仅能够一举削弱世家,还能够直接扶持他真正属意的儿子上位,父皇啊父皇,不愧是您,打的一手好算盘。
秦王胸中涌出了莫大的愤懑和悲凉,更明白了父皇为何会留下九公主。
依照荀宴此前的表现,他与他们这些自幼生长在宫廷的皇子都不同,对权力的渴求远远没有他们大。
最重要的是,荀宴重情义,尤其重视他手上的这个小姑娘。
这小姑娘……也不过是父皇用来让他激怒荀宴的工具罢了,一箭双雕,当真厉害。
父皇当真想让这小姑娘死在他手上吗?秦王慢慢地,仔细看了眼手中的静楠。
未能清醒的她犹如任人摆布的娃娃,脆弱得不可思议。
秦王眼神变得诡异,冒出一个想法,“荀宴,你这样追我,其实主要是为了她,对不对?”
荀宴不答,只道:“何必牵扯进无辜之人。”
无辜?秦王扯了扯嘴角,父皇也许从未想过,荀宴会为这小姑娘做到何种地步。
“我可以放下她。”秦王道,“只要你不再阻我。”
“你放下她,我就不拦。”
秦王笑,“这样僵持也不是办法,不如这样,你喝下这瓶药,我就当场放下她,以我妻女起誓,绝不反悔。”
丢去药瓶,秦王解释道:“这并非毒药,只不过能让人浑身无力罢了。荀大都督实在太过勇猛,令人胆颤啊。”
“我凭何信你?”荀宴接过药瓶并不看,只定定盯着秦王。
“因她在我手上。”秦王手放在静楠喉间,微微用力,就看见那小小的脖子被收紧,昏迷中的小姑娘展露出痛苦的神情。
秦王似笑非笑,“如何?”
荀宴一阵沉默。
他不是不肯做,而是不敢相信秦王。
在他犹豫之际,钟九的声音从后方遥遥传来,“公子,不能应!”
随后还有其他人的附和声。
如果说非要在荀宴和静楠之间二选一,毫无疑问,他们会选择荀宴。
“别犹豫太久。”秦王再次收紧了手,“我可不会任你拖延时辰。”
静楠的脸已经由白转青,渐渐的,似乎已经无法正常呼吸了。
荀宴目光一紧,脑海中思绪纷杂,一会儿是初见时小光头呆呆的模样,一会儿是临别前小姑娘揪着他衣衫仰头巴巴望来的神情。
手中的这瓶药,不可能无毒。
但应该也不是直接致人于死地的剧毒。
荀宴慢慢抬起了手,做出要拔开瓶塞的架势,下一刻眼神骤变,猛地朝秦王方向扑去。
秦王急忙转身一躲,以为荀宴想要偷袭,再回头才发现荀宴的掌心已经被刮破了一大块皮,正汨汨流血。
桥身方才的震颤,原来是一支利箭从远方射来,如果荀宴没有帮他们躲开,那支箭就会从秦王的腋下穿过,射中他手中的人。
身后传来喊声,“殿下,让小的助您一臂之力!”
射箭之人竟然来自秦王队中。
阴郁回头望一眼,秦王隐约中知道此人是哪边的细作,毫不犹豫道:“杀了他。”
那人倒地,但不知队中是否还有这样的人,秦王将静楠抓得更紧,飞快道:“荀宴,你该明白吧?方才那绝不是我的人,在我的手上,她还有可能生,但如果此时我死了,她绝对也活不了。”
刚要回答,荀宴及秦王双眼同时眯了下,被大盛的火光晃了眼。
只见旁边的山崖之上,缓缓出现了一批人马,为首之人面容熟悉,竟是消失了许久的皇帝。
“阿宴。”皇帝道,“不要喝。”
他缓缓补充了句,“圆圆不会有事的。”
皇帝沉着从容,不怒自威的气势让他天生有着令人信服的力量。
秦王却道:“你信他吗?”
狭长的凤眼中夹杂着丝丝疯狂,从看到皇帝身影的刹那,秦王就明白自己彻底失败了。
明明一切都在他的谋划中,皇帝根本无需此刻出现,但他为何要出面?自然是不想让荀宴受到伤害。
阿宴,阿宴……唇齿间琢磨着这个称呼,秦王咧嘴一笑,“阿宴,你是信我这个兄长,还是信你的父皇?他真正想做的是什么,你不会到现在还不知道吧?”
那人的心中,只有他作为天子无上的权力,为了铲除世家无所不用其极。
什么属意的儿子,其实也不过是他觉得最称心的工具!
荀宴眼皮一跳,对上秦王的眼,对方不知何时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
但这不是探究此事的时候,皇帝意欲何为,荀宴当然也知道了。
皇帝根本不在乎静楠的生死,他只是以此为□□,想要挑起自己和秦王的斗争罢了。
前有太子和秦王,后有秦王和自己,荀宴几乎要在心中为皇帝鼓掌。
能利用的,不便利用的,都被他用了个遍,帝王心术便是如此。
父爱为真,想要独尊皇权的心亦为真。
阴郁的黑色渐渐蔓延至秦王双眸,他已经愈发疯狂,“我再给你三息思考,三息后再无动作,这小丫头就陪着我一起上黄泉罢。”
“不用三息。”荀宴松开了刀,平静道,“我现在就喝。”
他的视线一一掠过钟九等人,再深深看了眼皇帝,从那双眼中看到了焦虑和急欲说出口的某些话。
拔开瓶塞,荀宴一句话都未说,将药水一饮而尽。
连秦王都被他这干脆利落给惊呆了,怔愣后大笑起来,“好,不愧是你!阿宴,我知道父皇为何会喜欢你了!”
笑过后,他上前几步,将人丢了过去,被荀宴稳稳接住。
秦王道:“我是言而有信之人,说了给你,就会给你,但……”
下一刻,秦王嘴角咧出更大的弧度,“但我可没说过我们会一起离开这座桥。”
父皇将所有人利用得彻底,高高在上的模样,仿佛一切都胸有成竹。
秦王厌恶极了那模样,仿佛自己永远逃脱不了儿时那座大山的阴影。
既然儿女在父皇眼中都是工具,那也没必要独独留下一个罢。
说罢,秦王抽出利剑,唰唰两道寒光,桥旁绳索被斩断,桥身猛然断裂,所有人齐齐下坠,速度之快,谁也来不及搭救。
荀宴只来得及将静楠护在胸前,急速坠落之时,甚至仿佛还看清了那些人脸上的惊慌之色。
他神色微动,却只是伸手将静楠抱得更稳。
风声从耳畔呼啸而过,崖上众人只看见数十道黑点越来越小,直直坠入无边黑暗中。
第77章 渔村
朕真的做错了吗?临崖而立, 俯瞰着深不见的的山崖,皇帝心中终于冒出了这个想法。
他踉跄了下,被身边人及时扶住。
朕不过是, 让他学会取舍而已,这有错吗?皇帝再一次问自己。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阿宴能够更好地坐上那个位置。除去太子、秦王、世家,皇帝深以为,儿子最大的弱点就剩下一个字——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