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后——by松下有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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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宴:“……”
近日他为何总会遇到、看到这些事?
心中无法平静,自然难以入睡,荀宴干脆出东宫,漫无目的地随意走动。
林琅有事入宫,正要去寻他,看到他的身影一喜,忙上前来,“殿下,我……”
“你腰间是何物?”荀宴打断了他,目光奇怪地盯着他腰间佩囊。
“这个……”林琅脸色一红,“是郭姑娘缝的,虽然不大漂亮,但好歹是她的心意,我想着总不能浪费了,就偶尔戴一戴。”
观他神色,不用再问,荀宴也知道面前的少年在这两个多月间就动心了。
说不定再过段时日,就是好事将近。
本是值得恭喜的事,荀宴却毫无好心情,情绪无来由得愈发郁躁。
“殿下……”
“等等。”荀宴再度面无表情打断他,“有事改日再说,我此时没空。”
没空?林琅愕然,却连句问话都没机会问,只能眼睁睁看着人大步离去。
第94章 琼林
日丽风和, 天清气爽,皇帝携蕙昭仪归宫时,恰逢四月百花盛开时, 入目皆为花红柳绿。
梅雨时节过去,皇宫褪去那层潮湿之气, 春衫飘飘,处处都是动人风景。
他离开的时候,角落一簇草木还不及人靴高, 摇摇摆摆, 在狂风中无力垂倒身躯, 几乎没了生机。现在竟长出了鲜嫩的花朵,窜到了墙壁上,顺着阳光丰富的高处伸延而去。
虽都是熟悉景色,但离开了这么些时日再看,仿佛又都很新鲜了。
召来留在宫中的全寿徒弟,皇帝问过宫廷的事,再问太子。
小内侍将太子殿下夙兴夜寐忙于政务、得众多大臣赞许的事一一说过。琢磨了会儿, 又道太子近来心情不大好,容易生怒,也不罚人, 就是面无表情地走开, 留下那人心中惴惴,谁也不知缘由。
皇帝挑眉, 颇感兴趣地长嗯了一声,阿宴素来让人省心, 像他十二岁那般大刚进京时, 本是寻常人家小子最为叛逆之时。可他除了因生母而对他怀有不满外, 其他的,从未叫人担忧过。
这种时刻,倒是稀奇了。
可惜他曾明言,再也不会借好意之由插手阿宴的事,不然还能直接去问问本人。
为满足小小的好奇心,皇帝思来想去,找了大女儿来,将事情道出,问:“你可知他这是怎么了?”
“哦,这事啊。”大公主不以为意道,“没什么,我们太子殿下思|春了呗。”
语惊四座,全寿连忙上前给皇帝抚背,又要忍住笑意,只敢用余光看大公主蔫坏道:“父皇,您这儿子啊,最大的毛病无他,就是嘴硬。”
凑上前,将圆圆之事道出,皇帝听着听着,咳嗽声止了,“你这说的什么,他被雾霭所障,你作为长姐,该帮他指点迷津才是。”
话是严肃,可那神色怎么看都憋着一阵笑。
“多说多错,惹人嫌罢了。”大公主一副悻悻模样,想当初她也曾试图去劝他,哪次不是被阿宴一副“你在胡说什么!”的模样逼回来,次数多了,她才不愿眼巴巴凑上去。
让他自个儿纠结去吧,最好纠结到老,或者纠结到圆圆要嫁给他人的那天!
皇帝摇头,阿宴这点不像他,他从未在男女之事上扭捏过,看上了直接追求便是,哪有这么多犹犹豫豫?
不过,阿宴看着圆圆长大,一时无法确定心意,倒不奇怪。
皇帝神思微动,似乎有了什么法子。
***
殿试三甲已出,一甲三名当场便已授职,依照惯例,都入翰林院先历练两年,其他进士,则按名次或上者喜好分别授予官职。
趁众进士仍在京中,皇帝回京后,下令举办琼林宴、会武宴,犒赏各位学子。
宴中将有各式活动,宫中放出消息,暗示各府有适龄女儿,也可同来参宴,其中意思顿时让所有人心领神会。
正如圣上厌恶世家,众所周知他素来也不喜各府之间频繁联姻。此次科举进士,高门、寒门各占一半,许多人家本就早打听好了一些未婚男儿,这次两宴,可以说正中心思。
静楠受大公主邀请时,思及宴会邀请的人,准备出声拒绝前,被大公主以陪她的名义给劝住了。
“我们不过看热闹,这次还会有很多活动,颇为有趣。”
大公主一眨眼,“那些活动,阿宴也会参加。”
唔……静楠想象哥哥吟诗射箭的模样,亦有期待,立刻应了下来。
往日参宴,静楠打扮得都很寻常,不过换身衣裳和发髻的事,于妆容上,因她年纪小,少有认真涂抹,最多不过点个胭脂。
大公主却亲自遣人给她好好妆扮了一番,力求从脚尖到每根头发丝都精致无比。
妆娘对静楠仔细观摩半晌,含笑道:“乡君天生丽质,肤白胜雪,眉眼恰到好处,般般入画,却是省了许多功夫。”
虽有奉承之疑,但大公主亦颔首表示赞同,早在圆圆年幼时,便生得粉雕玉琢,今至少女长成,更是明眸皓齿,美而不妖。难得的是通身气质,宛若无暇美玉,干净通透,见之忘俗。
婴孩初至世间,目光纯粹是因不染世事、懵懂无知,待长大后,懂得种种欲|望、哀愁,那明亮双眸往往一去不复。
静楠却始终如一纯澈,在她的眸中,可以映出万物,却万物皆不留痕。
有时候大公主想,这大约就是阿宴待圆圆那般特殊的缘由,这孩子太干净了,拥有水般柔和无暇的品性,又有宝石般坚硬的特质。若非她特殊的身世遭遇,世间能养出几个圆圆呢?
静楠为桃花眼,眼尾本就微翘,天生妩媚,无需过多妆扮。最终,妆娘便着重在她的眼睫、唇色和眉形上点画,发髻上择了清逸的飞仙髻。
飞仙髻为两侧结高鬟,脸侧以鬓发修饰,衬得静楠本就小巧的脸型如巴掌般大,双眸一抬,仰首望来时,令人只觉如新荷般,灵动可人。
大公主一见,便忍不住抱住了人,“这便是小仙子下凡罢。”
侍婢俱偷笑,却见静楠一本正经地回应她,指着自己道“小仙子”,再指她道“大仙女”。
大公主笑得花枝乱颤,“对,我们两位仙子,便是下凡来体验人世的。”
时辰将至,她带圆圆往琼林宴去,因她的特意嘱咐,此次静楠座位离上首有段距离,若那两位到了,届时忙于接见朝臣和进士,一时也难以瞧见他们。
作为曾经的九公主,如今的昌安乡君,静楠在京中小有名声。
往日宴中,她多受偏爱,座位往往设于离皇帝、太子极近之处,这次被大公主带至众女身边,众人不免有种受宠若惊之感。
有人惴惴不安,便有见过她几次的人道:“昌安乡君虽得宠爱,却不骄纵,只不喜奉承,寻常心待之即可。”
那人听了,便试着向这位乡君敬茶搭话,见乡君落落大方、有话直言,也从不特意收敛言笑,便渐渐放下心来。
许是静楠特殊的身份和一双眼眸格外惹人信赖,不知不觉中,她俨然成了中心,所有人开口必先呼昌安乡君,甚么事都想说予她听。各府八卦,女儿家的秘事,可说可不说的,或高声或小声都与她说了个遍。
静楠俱侧耳倾听,一副凝神模样,手中动作不停,无人注意到她手边的一盘樱桃和一盘茶点已然消失无踪,又飞快被侍婢添上。
大公主见之咋舌,对贴身侍婢道:“往日我自觉也十分可亲,怎么都无人对我一见如故?”
“殿下自有威仪,乡君年纪尚小,引人亲近,各有长处,也无可比较。”
侍婢回答得滴水不漏,惹大公主噗嗤一笑,想了想又轻声道:“我这气势乃身份使然,但圆圆这亲人气质却不常有,难得。”
即便身居高座,也有种莫名叫人想要靠近和交好的感觉,这也是圆圆的独特之处吧。
听来和阿宴相反,却又有异曲同工之妙。
喧闹声渐低,随艳阳高升,琼林宴已开始了。
皇帝、太子相继入座,先后鼓励过众学子一番,单独点一甲中的状元、榜眼、探花出列嘉奖。
此次的状元为年近四旬的中年男子,相貌平平,唯一双狭长的眼沉静睿智,稍显锋芒。榜眼与其年纪相近,是位高门子弟,为人十分圆滑,左右逢源,不过这数日的功夫,就与一干进士都十分熟悉。最为青涩的,便是二十余岁的探花,听说他文章并不十分出众,胜在一手好字,笔骨风流,让读卷大臣多看了几眼,再见此人形容秀丽若好女,很是讨喜,便将他的考卷放在了上首,并在太子阅卷时推荐了几句,便被钦点为了探花。
这位年轻探花,亦是诸多人家跃跃欲试招揽的佳婿。
何人不慕好容颜,大公主也不例外,对这位探花多看了几眼,与静楠笑语道:“这位探花生得昳丽非常,换一身衣裳扮作女子,恐怕也无人看得出来。”
话落,大公主只见那本拘谨而坐的探花突然回头,目光竟恰好对上了她们俩,见之,还对她们微微一笑,腮畔露出梨涡,看起来略有羞涩。
她惊得呆了会儿,喃喃道:“这么远,不可能听到吧?”
“如果是哥哥,很可能听到了。”静楠冷静地一指上首,大公主再看去,只见自家弟弟一双眼亦沉沉望来,起初似在想着什么,可一对上圆圆露出的笑颜,就立刻被刺着了般,飞快收回。
大公主:……倒也不必如此吧。
朝堂上指点江山,对上一个小姑娘,反倒畏畏缩缩?
血脉相同,大公主都觉得有些丢脸了。
她不管弟弟,拉上静楠继续欣赏这五十进士。
寒窗苦读十载,大多数的书生都偏清瘦,这些进士亦如此。只要不是形销骨立,瘦些穿衣便都很有模样,挺身静坐时,恰如棵棵松竹,俊逸非凡,只看那些穿过桃树缝隙望去的贵女们,已经有不少看得脸色微红,不敢再瞄了。
“还是年轻好呀。”大公主慨叹,再看上首的太子、自家弟弟,思及他也是快至而立的“老男人”了,不由摇头。
本就岁数大了,再不努力,该如何在众多年轻儿郎中杀出重围,抱得美人归?
长姐的担忧,荀宴似有所感,再次朝下方望来时,见静楠的目光在进士间群逡巡,看得认真又兴致勃勃的模样,脸色不由沉了下来。
静楠看的最多的,是那位年轻探花。
先前太子殿下还觉得这位探花难得年轻又心气正,值得培养,如今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此人形容猥琐、面目生厌。
第95章 不安
桃花漫漫, 浩浩云霞,伴随桃林中的清越的乐声,琼林宴正至酣处。不知何时, 静楠等人食案上已布满了桃花瓣, 连杯盏亦不幸免。
纯净的茶水中映照出澄澈天空,宛若湖面,一片粉色花瓣正于其中轻轻徜徉。
静楠端起看了眼, 大公主来不及阻拦, 就已经被这小祖宗喝入腹中, 还把那花瓣一起嚼了嚼,她好气又好笑,“飘了这桃花, 就不干净了, 该叫人换一杯。”
“可以吃。”静楠的理由和开口时无辜的神情叫大公主无言, 这孩子小时候就很有贪吃的潜质,曾因好奇啃过兰花, 刚巧那兰花又有毒性, 啃过后上吐下泻了一整天, 所以方才她才心道不妙想要阻拦, 而今果然, 长大了这习性也没变。
她抚额, 点点小姑娘的脸蛋, “你呀, 真是……”
若说圆圆的弱点,吃准没错了。
想着, 大公主又笑起来, 忽然凑到静楠耳畔问她几句话。
静楠起初惊讶, 而后疑惑,最后看了眼上首面无表情的荀宴,在大公主的极力劝导下犹豫着点了点头。
这场琼林宴,皇帝达成了三重目的,考校新录用的进士、牵红线、看儿子争风吃醋,他心情自是大悦,荀宴情绪却不大好。
他面无表情,众人只道是太子殿下的寻常模样,还以为他在思索家国大事,俱不敢打搅。
至于他人,一甲的三位进士皆在宴会中大出风头,尤其是年轻俊秀的探花,宴中便有不少人家去暗中打听家世,宴后又收到诸多请柬。可以料想,至少这段时日他在上京都会是众人议论的一员。
毕竟如此年轻的探花,不多见。
宴会将歇,荀宴静坐位中,看大公主带着静楠寻那位探花,三人不知说到何事,笑容灿灿,似一见如故。
默然间,他饮了三杯酒。
徐英循他的视线看去,不觉间也慨叹道:“这位探花,当真是个风流儿郎。”
话落,徐英立刻感到太子看了过来,以为有何吩咐,却听太子问:“何意?”
何意?徐英一怔,“奴婢是觉得,这位探花郎生得俊逸非凡,形容举止似都很讨人欢心……”
讨人欢心……徐英渐渐反应过来,太子是见乡君和那探花相谈甚欢,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