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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后——by松下有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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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夜……”荀宴忽然说了这两个字,又停住,“算了,无事。”
  那些流言蜚语之事,不让她知道也好。
  “哥哥是想说,昨夜我们在帐中待了一夜,被许多人知道的事吗?”静楠语速慢吞吞的,却很直接。
  荀宴一怔,点头。
  想让一则流言消散并不容易,至少非强制所能为,他准备让静楠去找大公主一起外出游玩,等过段时日,应该就差不多了。
  静楠仍是慢吞吞的,竟很认真地在问:“此事不解决,会影响哥哥清誉吧?”
  ————
  皇帝领春狩大队回京时,比荀宴晚了三日。
  甫一入宫,他就被德妃请了过去,德妃自缚后宫多年,久未见人,皇帝不知作何感想,也踏进了数年未见的朝欢宫。
  这一待,便过去大半日,出朝欢宫时,皇帝浑身萦绕着沉重之感,几度叹息。
  徐英忙上前扶他,若有所思,在皇帝暂歇时传来自己的小徒弟,耳语几句,便看着他直奔东宫而去。
  傍晚,皇帝在御书房中,接见了太子。
  “父皇,猎场之事,儿臣已经查清。”荀宴先将写满密密麻麻呈述的纸张递去,皇帝一目十行,神色间毫无意外,问他,“你想如何处置?”
  荀宴默不作声又递上奏折,里面的内容,让皇帝越看越惊讶,“只是关禁闭一段时日,说教一番?你行事何时如此妇人之仁?”
  “安王为长兄,虽不慎误入歧途,但终究未酿大错。况,我于兄长本就……若能因此让兄长抛却前仇执念,也值得。”
  皇帝微有触动,阿宴归京后雷厉风行,行事果决,赏罚分明,从不怀私利私怨。因此有人赞他公正严明,亦有人攻讦他缺少人情味。
  没想到,今日在安王这儿,他竟愿如此简单地放过对方。
  德妃寻他,正是为安王一事。皇帝很久没见到德妃了,这个曾经荣宠多年的女人,容颜虽不复以往娇艳,可难得在他面前楚楚可怜示弱,让皇帝想起自己曾经做的那些事,对他们母子来说,确实不厚道。
  他此来,本是想劝阿宴的,没想到阿宴竟比他本来的想法还要仁慈许多。
  皇帝试探性问:“他们如此胡闹,你当真一点不气?”
  “儿臣并非幼童,以己度人,也能理解皇兄。”
  皇帝颔首,注意到儿子苍白的脸色,突然想起一事,问道:“你手臂如何了?”
  说罢伸出手去,荀宴有一息拧眉,很快恢复自如,“小伤而已,那些人只是想闹出动乱。”
  皇帝不信,阿宴向来能忍,如果是小伤怎会有反应。
  他不顾荀宴话语阻拦,直接解开包扎布条,一层层解下,深深的血色随之出现在眼前。
  整条手臂并非简单擦伤,而是深深的砍痕,从肘间蜿蜒至大臂,几乎深可见骨,看这架势,是想把这条手臂给砍下来。
  如果他不问,竟不知阿宴伤势如此之重!
  皇帝怒气腾然升起,德妃说的什么来着,安王心中并无怨念,只是嫉妒阿宴,想要让他吃些苦头,可看看现在,分明是因自己废了一条腿,便也想废阿宴一臂!
  “还有什么伤?”皇帝已不信荀宴所言,各处都要亲眼一见。荀宴无法,只得让他检视过双臂双腿和腰腹,几乎都有或深或浅的伤口。
  皇帝想,那夜阿宴便是拖着这样的伤势帮圆圆解毒,怪不得清晨时那般憔悴。这计策果然歹毒,他们明知阿宴对小姑娘情有独钟,若静楠中毒,他定不会假以他人。
  这哪是嫉妒而闹着玩,明明是想要阿宴的命!
  荀宴迅速遮住伤口,面色如常道:“我体质如此,看着严重,其实并无大碍,父皇不必担忧。受伤最重的还是林琅,那孩子帮我挡了不少刀。”
  皇帝脸色更沉,“是朕之过。”
  “与父皇无关。”荀宴道,“当初父皇行事虽有过激之处,但快刀斩乱麻,削弱世家,总揽大权,于国于民都益处颇多。儿臣既享其好,没道理不能承受这小小磨难,更无资格苛责父皇。”
  皇帝欣慰不已。
  他如今的心病,也只剩儿子因五年前的事与自己生隙,他自觉理亏,一年多来从不敢多说,如今荀宴主动提及,并展现理解之态,让皇帝几乎老泪纵横。
  不得不说,荀宴字字说到了他心坎中。皇帝此前虽有后悔,可也只是后悔自己没有多和阿宴沟通,以致他无法理解自己,对于这成果,皇帝是满意甚至自豪的。
  一步上前握住荀宴双肩,皇帝道:“阿宴,你……”
  话到一半,竟红了眼眶,“父皇很欣慰!有你这话,死而无憾矣!”
  他道:“然你虽有圣人之仁,朕却不能留如此祸害在你身边,你身为储君,便是未来的天子,君威不可犯,安王此举,不可容!”
  说罢,皇帝直接提笔一挥而就,将安王封地改为扁州,令其十日之内举家就封地,无诏不得入京。
  荀宴从旁静观,不再置喙,他没有将安王妃混淆皇家血脉之事道出,既然皇帝不知,既然安王不准备告发安王妃,那就让他们夫妇二人共此余生罢。
  安王结果已定,至于圣旨出来后,德妃如何不可置信,安王又是如何癫狂,荀宴一点也不关心。

  写罢,皇帝注视圣旨足足有十几息,目中有些许不忍,最终还是别开眼,“对了,你与圆圆之事……那道圣旨,如今可是需要了?”
  他添了句,“那夜之事……既已发生了,男子汉大丈夫,可不能不负责。”
  荀宴想起小姑娘在自己面前认真的神情和话语,目露迟疑。
  她是愿意的,可是……
  “你不愿?”
  摇头。
  皇帝顿时目露惊讶,“难道是圆圆不同意?”
  仍摇头。
  “……男儿行事,怎么婆婆妈妈犹犹豫豫,娶就是娶,不娶就是不娶,你们二人这局面,难道你还真当那孩子能另嫁他人不成?”
  皇帝多有恨铁不成钢之势。
  但荀宴踟蹰的不是这,而是——“我与她的年纪,差得好像有些大。”
  每每看到她和那些年轻小郎君相谈甚欢的模样,荀宴不悦之余,亦有担忧。
  他只怕,今后她会越来越觉得他无趣,嫌他年长。
  皇帝:“……”
  他简直被逗笑,就这?就这个原因,让他的儿子犹豫了这么久?
  差十余岁而已,难道觉得,因此就配不上那小姑娘了?
  令他震惊的是,儿子竟好像真是这么想的。
  虽说早在五年前,皇帝就感觉儿子对那小姑娘格外上心,将来恐怕会有祸患,万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祸。
  幸而静楠生性纯稚,若来个心术不正之辈,岂非要成祸国妖妃。
  按捺下那些不该有的想法,皇帝对荀宴耳语一番。
 
 
第102章 表白
  倏忽五日, 静楠出乎寻常地都未进宫,也未参宴,一直待在家中大门不出, 陪伴啾啾。
  是夜,一灯如豆, 黯淡光线中,静楠趴在榻沿, 半湿长发垂晾,泛着柔润光泽。
  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安稳起伏的啾啾, 明显有心事。
  “圆圆,睡了吗?”孙芸轻柔道, 得了回应, 便推门而入,手中捧了碗汤。
  她道:“听大夫说, 这个年纪的孩子都在长身子,容易骨疼,这汤可以补补。”
  看女儿慢慢喝下,她露出笑意,但转瞬即逝,注视着静楠清丽的脸庞,“你和太子, 是不是闹矛盾了?”
  静楠摇头, 奇怪她怎会这样问。
  孙芸不好说, 她被外间传闻所惊, 不知猎场到底发生了何事, 想问却不敢问。
  思来想去, 也只是把女儿揽在怀中, 为她轻轻拭发,“你五日未出门,娘以为,你是不开心了。”
  母亲的怀抱,于儿女来说本就如同港湾,温暖、安心,静楠躺在她膝上,越发放松,如实回答,“没有不开心。”
  她只是,遇到了困惑和不解。
  往日有问题,可以寻求哥哥的帮助、解答,这次,却是他要求她自己思考答案。
  这双若点漆的漂亮眼眸中,沉淀着思索之意,孙芸静看着,心底再次浮现遗憾。她错过了女儿懵懂摸索的孩童时段,如今,女儿已学会思考了。
  “若有什么心事,不妨说与娘听听?”孙芸道,“我虽只是一介妇道人家,但也读过不少书,稍明事理,况这年岁总比圆圆长些,兴许你想的事,娘也经历过。”
  静楠仿佛被点醒般,露出惊奇神色,她确实没想过这种可能,毕竟从未这么做过。
  孙芸忍耐住酸涩,含笑,“是秘密吗?如果能对娘说的话,娘一定保密。”
  在静楠这儿,很少有无法对人道出口的秘密,她素来坦诚且率真。
  换做仰躺姿势,面对孙芸温柔的目光,昏昏烛光映衬,静楠心防彻底打开,慢声将意识到与哥哥感情发生变化以来的所有事,包括猎场那夜,尽数倾诉了出来,一丝不漏。
  侧耳倾听时,孙芸没有错过女儿的神色。她注意到,女儿虽懵懂,但在提及一些细节上,的确不失小姑娘的腼腆和羞涩。
  孙芸心中,慢慢明了。
  “哥哥说,嫁娶非儿戏,让我谨慎考虑,再告诉他答案。”静楠不自觉,流露茫然之态。
  哥哥还说,假使维持现状,他们能永远亲如家人,可若换了身份,却有可能导致分离。
  这是何意?
  孙芸倒是听明白了,隐有惊讶,对太子大为改观。她本以为,太子胸怀万民,情爱于君王不过消遣,没想到他也如此细腻。
  太子待圆圆,确实珍爱。
  若非有此前十年的陪伴,何来这种情感,孙芸心中,竟又生出一丝庆幸。
  “圆圆如何想?”
  “我想和哥哥永远在一起。”
  孙芸笑了,握住她柔软的手,置于掌中轻抚,“永远在一起,并非只能嫁给他,当如今的乡君,以兄妹之名,亦可相伴一生。且这种关系,无后顾之忧,男人待妹妹与待妻子,是不同的。妹妹可疼可宠,无需其他,妻子却要与他共享荣辱,同担风雨。俗语有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便是如此。”
  “太子拒绝你,便是不知你能否分得清,到底是想和他待在一起,还是对他情有独钟,欲与他共度余生。”说着,孙芸轻轻叹出一口气,“娘前半生经历,虽是失败,不足以为模范,但娘一直认为,情之所钟,才可托付终生,男女皆如此,不然,徒余悔恨罢了。”
  “圆圆,若你只因相伴太久而想嫁他,便不要做。若你想作为他妻,便要更坚定些,太子之妻、国君之后,都非易事,若你应下却中途退缩,你的哥哥、太子,会很痛苦。”
  “谨而慎之,却不可犹豫畏缩,决定了,便要坚持初心。”
  “我只盼,你们都莫辜负彼此。”
  ————
  荀宴没有同意皇帝的提议。
  皇帝和大公主不愧为父女,所出主意大同小异,他欲让荀宴伪装重伤落残,或服药露出老态来试探静楠真心。
  曾受过这方法考验的荀宴深以为,此法不行。他了解心急如焚的忧心感,不管圆圆对他何种感情,若知道他身受重伤,定会焦虑不已,他不想用这种蠢笨的方法试探,伤人伤己,得到的答案也不一定真实。
  深知他性倔,皇帝只得摇头,嗤道:“那你自个看着办,照你这样犹豫下去,你们二人猴年马月才有结果!”
  荀宴不语,犹豫的是他,决定权,却始终在另一人手中。
  若她坚定了,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再有丝毫顾虑。
  拒绝皇帝后,荀宴没想到,意外来得如此之快。
  静楠随母亲孙芸上香的归途中,被人挟持,挟持之人为猎场中被荀宴处置的一员。
  此人刚中进士,名戴登,却因一己私欲受安王所蛊惑,如今被夺去功名赶出京城。他父母俱亡,孑身一人,干脆铤而走险来挟持据说与太子关系匪浅的昌安乡君,试图得一笔横财亡命天涯。
  荀宴飞快赶往流云寺,途中徐英解释,发生意外时,侍卫选择先护乡君,以致孙氏被掳。
  随后,静楠为保母亲,主动提出用自己交换,才会如此。
  “闲杂人等已经全清了,孙氏也已被带走,如今流云寺只剩僧侣和乡君他们,戴登要求给他准备车马,装上一车珠宝,备他出城。”
  荀宴神色冷冷,不置一词地踏入流云寺。
  他一身朝服未退,发束玉冠,剑眉星目,拨开侍卫大步走去,让挟持静楠的戴登目光一亮,又不可自抑地颤抖起来,匕首在静楠脖间划出浅浅痕迹,周围侍卫的心也开始跟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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