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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雀——by雪落蒹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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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翊的死,是意外,”沈邵望着沈桓,一字一顿的开口:“朕不曾杀他。”
  “证据呢,这么久了你可找到证据了?你空口说自己无辜,我凭什么信你?当年我与阿姐,在你面前也是无数遍说无辜,你丝毫不信,如今凭什么又让我信你?”

  “朕在查,迟早朕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沈桓已没有耐心再听沈邵的话,他举着剑,再次朝沈邵砍去。
  沈邵此番没有躲,他亦执剑迎上沈桓,利刃相撞的声音响彻夕佳楼外,兄弟二人的身影贴近又撞远,来来回回,剑刃消磨,火光四溅。
  忽有利刃划破肌肤的声响,随着剑刃划过,鲜血一涌而出。
  沈桓一剑砍在沈邵手臂上,沈邵的血顺着他手中的剑刃淌下,沈桓神色微沉,他再次举起的剑迟疑,被冲上前的侍卫拦下。
  王然和庞崇匆忙上前扶住沈邵,王然看到沈邵胸前血迹,不禁低呼,一看便是旧伤又裂开了,再兼臂上的新伤,沈邵的上衣几乎被鲜血染尽。
  数名侍卫齐上,不久便有侍卫将剑架到沈桓脖子上。
  沈邵见了,大喊住手。
  沈桓闻言冷笑,他盯着沈邵:“要杀要剐随你,不必在这里惺惺作态。”
  过多失血,沈邵双唇已是一片白,他缓了缓涌上的晕厥,丢了手中的剑,再次朝沈桓走去。
  “朕不会杀你,小六,这一剑是朕欠你的,当年让你在西疆吃的苦,朕知自己还不清。”
  “你欠我多少,于我来说,已不重要,你欠阿姐的,才是永远还不清。”沈桓执剑的手在颤抖,他盯着沈邵,猩红的眼底似有雾气。
  “朕知道,”沈邵闻言低下头,似是自嘲的笑笑,那笑声像是透着悔恨无极:“待永嘉好了,你便离开。”
  话出口时,沈邵已感受不到心上的痛,他的整颗心,像是被人掏了个干净。
  沈邵此话出口,不禁沈桓愣了,在场的王然和庞崇皆愣了。
  这世上,也许除了沈邵自己,只有他最贴身的王然和庞崇知晓他这些年的执着与痛苦。
  沈桓眯眼盯视沈邵:“你说什么?”
  “朕…放手,待永嘉好了,你便带她走,去琅琊,或是哪里都好,只要她能开心,朕…再不会去打扰她,伤害她。”
  沈桓手中的剑越垂越低,最后垂落到身侧,他收回目光,不再看沈邵,只是低沉的嗓音道了句:“希望你到时候说话算话。”
  沈邵闻声已不语,王然在旁扶着他,声音满是焦急:“陛下,您伤得太重,快请太医来看看吧。”
  沈邵轻轻摆手,他躲开王然的搀扶,一步一步,略有摇晃的往夕佳楼中去。
  行过沈桓身旁时,被他拦住。
  “你既放手,便不要再去阿姐身边,从此以后,便当做从不相识。”
  这话听起来太残忍,沈邵心像是被利刃割着,比身上的种种伤疼上百倍,他闻言摇头:“朕做不到忘了她,除非朕死了。”
  沈桓神色一变:“你又要反悔吗?”
  “小六,最后一次,让朕再陪着她最后一次,朕保证,以后再不会打扰她,朕只求,此生若到朕闭眼那日,求她让朕看最后一眼。”
  沈桓此时已不知该如何回答沈邵,他依旧挡在沈邵身前,许久许久,终于缓缓让步,他与沈邵说。
  “你这辈子最不该的就是对阿姐动心。”
  沈邵依旧摇头,他一步一步走过沈桓身边,一步步走近夕佳楼。
  “朕爱她不是错,朕错的,是没有好好爱护她。”
  ***
  经了两夜,永嘉的脉象终于平稳下来,呼吸也不再短促,慢慢恢复如常,可整个人都没有丝毫反应,更不见有苏醒的迹象。
  为方便照顾,沈邵将永嘉抱回了皇宫,在御门内修养,每日有太医轮流照顾,时刻诊脉,如此又过了五六日,脉象愈发平和,她却仍沉沉睡着,片刻不曾睁眼。
  沈邵才稍稍放下的心,再次悬起来,他急问何院首永嘉为何这么久还不见醒。
  何院首和贺显以至整个太医院都不明原因,原本按照脉象来看,长公主早该苏醒,如今这种情况,皆在意料之外。
  若非要寻个解释,大家猜测,可能是因过敏中毒所致,伤了脑中经脉,才迟迟昏迷不醒。
  可若按这个解释,长公主何时醒,如何醒,又成了难题。
  沈桓不知从哪得知此消息,前去御门,执意要将永嘉接走。
  沈邵不肯,沈桓看着阻拦的沈邵,不禁上前急扯住他的衣领:“你别以为我不知你的算盘,你以为阿姐昏着不醒,你便能一直留她在身边吗?”
  沈邵推开沈桓,一拳捶在他脸上:“朕比任何人都希望她醒过来。”
  沈桓面上挨了疼,似有几分清醒,他侧头望着床榻上迟迟不醒的永嘉,声音忽声哽咽:“阿姐若出事,我一定要杀了你。”
  “好。”沈邵答应。
  “朕已让何院首领着整个太医院想法子,朕不会让永嘉出事,绝对不会。”
  ***
  永嘉昏迷的日子,沈邵除了每日上朝,余下的时间皆陪在她身边,他学会不少照顾她的法子。
  每日喂她喝药,替她擦身子,帮她翻身,梳头发,又从何院首那学了按摩的手法,替她按摩放松肌肉。
  沈邵日复一日的照顾着永嘉,他的心越来越沉,时日久了,他生怕她再也醒不过来。
  沈邵这日照常上朝,下了朝后,淑华宫中有人来请,因入了冬,六宫正是分发炭火的时候,有两个高位宫嫔因此事生了龃龉,皇后调节不定,无奈只能请沈邵前来做主。
  这等无聊小事,沈邵本不想耽误时间,可淑华宫中一遍又一遍来人请,最后皇后亲自前来。
  后宫事涉前朝,那两位宫嫔之所以不睦,乃因两家在前朝便是死对头,皇后劝解不成,也因白家在朝野并无多高地位,王然自是知道沈邵不愿前去的根本原因,是惦记着御门内的长公主。
  王然便悄声与沈邵请命,先回御门,由长万陪着沈邵前去淑华宫。
  沈邵看着跪在地上诉苦的皇后,无奈至极,不得已前去淑华宫。
  淑华宫中众妃嫔皆在,沈邵强忍着不耐,听两位宫嫔诉述各自苦楚,又指责对方不是。
  沈邵暗暗闭眼,他捏着眉心,等那二人闭嘴。
  却忽听身旁有人低声叫他,沈邵闻声抬眸,却见本该是在御门的王然。
  沈邵神色霎变,他以为是永嘉出了什么事,却见王然面带喜色,低声附在耳畔:“长公主醒了,陛下长公主醒了。”
  沈邵猛地站起身,不顾满殿诧异的妃嫔,他几乎跑着,一路奔往淑华宫外。
  王然紧忙追着,他追上沈邵,看着他满面惊喜,犹豫着,却终是不忍心开口:“陛下…您要有心理准备…殿下醒来,不知怎得,竟不大认识人了。”
 
 
第126章 毁约
  御门内外静悄悄的, 沈邵急步走入内殿,便见殿中女侍寂寂不敢语,姜尚宫站在床榻前亦是进退不定, 她闻声转过头来,是一双明显哭过的通红的眼。
  沈邵的心悬着, 他快步上前, 目光越过姜尚宫遮挡的身影, 落到床榻上。
  石榴色的被褥裹在单薄的身影上,衬得女子肌肤愈发滢白若雪, 墨发乌瞳, 她的眼眸微瞠, 眼底似含着泪,透满了懵懂与戒备,见到他来,她的身子愈发瑟缩着向后躲去。
  沈邵目触到永嘉的那一瞬,心上像是被什么击打过, 他一时愣愣的站在她面前,不知所措。
  他与她对视,她的目光是那样的陌生, 警惕, 却也澄澈,干净, 懵懂的像一只新生的幼鹿。
  沈邵试着一点一点朝永嘉靠近。
  “你别过来!”她的声音还是那般熟悉,可内里的情绪,像是天翻地覆。
  沈邵感受到永嘉的惶恐不安,他立即止住脚步,连连点头:“好, 好,朕不过去,你别怕,朕不过去。”
  他话落,她似乎受到些安慰,眼底的泪意淡去几分,却仍蜷缩着身子,躲在角落里,大半身子藏在被子下,湿漉的长睫隐隐颤抖。
  沈邵侧头去问王然:“太医呢?怎么还不来?”
  “回陛下,已经去请了,该是马上便到。”
  沈邵的目光再次落回到永嘉身上,他见她警惕害怕的模样,不禁环视殿中,心想人多,她定是害怕。
  沈邵开口命殿内所有人退下,他看着迟疑不肯走的姜尚宫:“朕知你是担心她,只是此时你留下也无益,交给朕,朕会想办法一定让她好起来。”
  沈邵这话虽说得十分客气,却一样不容置疑。
  姜尚宫闻言沉默。
  王然在旁看着,便走上前搀扶着姜尚宫就向外走:“是啊尚宫,您还是先随着我到外头一起等太医吧。”
  王然劝走了姜尚宫,随后一并将内外殿的下人全部遣走,御门之内唯剩下永嘉和沈邵。
  沈邵静立在床榻前,他望着角落里的永嘉,心上像是被滚油烹过,他再次试探着一点一点靠近她,他凑到床榻边,缓缓坐下,他明显看见被褥下她的身子一抖。
  “朕不会过去…也不会伤你,永嘉,别怕,你无需怕朕,也无需怕这里的任何人,没有人会伤害你,没有人敢伤害你。”他试图安慰她,让她放下戒备。
  她一双泪眼盯着他,隐隐的似有变化,却仍然不语。
  “你只是受了伤,忘记了朕,我们已经认识了二十多年了,从小就在一起,我们曾经…很亲密的,”沈邵语气轻和的说着,他落在床榻上的手,试着一点一点朝她的方向缓慢滑动:“所以…你不必怕朕,你有什么疑惑都可以问朕,朕将知道的都告诉你。”
  他神色颇为诚恳的望着她,此番话落,他再不急切开口,只是目光柔和又坚定的望着她,等着她。
  被褥下躲藏的人似乎动了动,她的小脸原被遮挡住大半,只露出一双眼睛,她听了他的话,缓缓抬头,露出被贝齿紧咬着的略有苍白的唇。
  可她却仍然只盯着他,不肯说话。
  “身上可有哪里不舒服?饿不饿?”他问她,可话一出口,她刚露出的小脸又瑟缩回去。
  沈邵看着一叹,他起身朝一旁的几案去,倒了杯水,又折返回来,他依旧只坐在床榻边缘,伸出手,将清水递向她。
  “先喝点水,你晕了这些时日,定是难受。”
  永嘉盯着沈邵递来的水,她此时尤像麻雀望见地上散落的小米,想触碰又不敢,害怕是个圈套。
  沈邵自能看出永嘉的顾忌,他将水递向她更近处,向她解释:“假若朕真的想害你,方法千千万万种,又怎会用这个法子?你若不信,朕先喝给你看。”他说着收回手,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随后再次起身,替她倒水。
  永嘉望着再次递来的水,慢慢的从被褥下露出手,一点一点的伸向前,又飞快的从他手中接过水杯。
  她缩在角落里,手捧着杯子一口大过一口的喝起来,昏迷了这些时日,她俨然是渴的,很快水杯见了底。
  “还要吗?”他问她。
  她捧着空了的水杯摇头。
  等了等,她缓缓抬眸瞧他:“你是谁?”
  “朕是…”他一时迟疑,想了想:“我们是很亲密的人。”
  “我为什么会在这?”她又问。
  “这是你的家,你当然该在这里。”
  他话落,眼见她愈发用力咬着唇瓣:“可我不认识你,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为什么都不记得了?”她问着他,似乎很焦急。
  “你生病了,昏迷了好些阵子…”他说罢停顿片刻,又道:“你别怕,一会儿会有太医来,让太医看了看,便知是为什么了。”
  “永嘉,你放心,朕一定会想法子治好你,绝不让你受苦。”
  “真的吗?”她嗓音怯怯的问他。
  “当真。”他郑重点头,接着身子向床榻内挪了挪,他刚一动,便见她又瑟缩起来,他便伸出手,笑说:“朕再去给你倒杯水。”
  她盯着他伸来的手,似有迟疑,最后还是将水杯缓缓的递到他掌心。
  沈邵起身去小榻处倒水,寝殿的门突然被人从外敲响,沈邵以为是太医来了,便开口:“进来。”
  不想推门跑进来的是王然,他面上有几分无措的焦急,沈邵看着失态的王然,眉心微皱,还未来得及训斥,便见殿门外有跨入一个人。
  沈邵端着水杯的手臂一僵,他看着怒气冲入的沈桓,微微眯眸。
  沈桓最先看到的是沈邵,待他目光看到床榻上的永嘉时,心上狠狠一疼,像是被什么撕扯似的四分五裂,他再顾不得旁得,飞快朝床榻处奔去。
  沈邵看着沈桓略有冲动的步子,回头又见永嘉整个人已全部缩在被子下,他忽而移动步子,拦在沈桓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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