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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雀——by雪落蒹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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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嘉跪在地上,听见口谕,格外平静的垂头叩首:“臣接旨。”
  王然宣旨后走了,姜尚宫屏退下人,扶起永嘉回夕佳楼。
  “大典自有礼部的官员忙着,宫内各司局也都不是摆设,陛下请您入宫主持,到底是安的什么心?”
  沈邵这道旨意在外人看来,或许并无什么不妥,后宫没有长辈,同辈里,除了大王爷,只有永嘉这个姐姐是最年长,请她帮忙操持,再适合不过。
  可是他们大家都心知肚明,沈邵与永嘉是什么关系,沈邵更是最最清楚自己对永嘉做过什么,他亲手毁了她的好姻缘,毁了她,如今他自己娶妻封后,行人生乐事还不够,还偏要命永嘉来帮忙主持。
  姜尚宫气得大骂,也不顾及长公主府上下的眼线,她只盼真能传到沈邵这混人耳里。
  永嘉没拦着姜尚宫,她心底并非一点不恨,可木已成舟,她失去的再也找不回来,与其无用气怒,不如想办法离开这是非之地,离沈邵远远的,才是良策。

  ***
  次日早,永嘉戴了顶帷帽,同姜尚宫乘车出门,照常往行宫去。
  行宫门前,姜尚宫赏了车夫一些碎银,告诉他寻个地方吃酒,天黑后记得赶回来接她与永嘉回府便好。
  车夫得了赏钱,喜滋滋的应着,他知晓长公主孝顺,每日都要在行宫陪太妃待上许久,他这职务便当得清闲许多。
  永嘉入了行宫,车夫架马车离去。
  姜尚宫眼见车夫架着车没了影子,才走进行宫,未惊动任何人,直接绕到行宫后门,宫墙外停着一辆双驾马车。
  等候的车夫见到姜尚宫,连忙从车上跳下来:“夫人,您来了。”
  姜尚宫点了点头,先将带着帷帽的永嘉扶上车,然后往车夫手中放了一锭银子:“另一半回城再付你。”
  车夫颠着沉甸甸的银子,面上皆是笑:“多谢夫人…您慢点上…”
  马车与车夫是姜尚宫昨日从私户手上租的,租金不菲,一是为了封口,二来是这辆马车内藏玄妙。
  车夫按照昨日的约定,驾车直奔城门,清早出发,晌午时正到关口,永嘉从袖中拿了贴身令牌递出去,守城的人瞧见令牌,先恭敬行礼,之后双手将令牌奉还,沉声道:“殿下,陛下有令,您不能出城。”
  果然如此。
  永嘉收回令牌,未再停留,命车夫调头返回。
  姜尚宫有些愁:“那宋公子怎么办?”
  “再想办法…若真这般容易就能出入城门,他也不必冒着险来求我。”
  宋思楼给永嘉的信,是想求她想办法,让他可以入城回丞相府一趟。前阵子宋老丞相在朝上因主战主和之事气晕了,送回府后便一病不起。
  永嘉当时听闻,曾去丞相府想要探望,结果被宋家人拒之门外。
  虽然她与宋思楼婚约多年,但是宋家并非所有人都真心喜欢她,从前敬着她、欢迎她是看在父皇的面子上,如今她惹新帝讨厌,换做他们眼里,婚约反成了累赘。
  宋思楼是宋家最小的儿子,上头有三个哥哥,其中只有大哥与他是嫡出,但却并非同母。宋思楼的母亲是宋老丞相的续弦,在宋思楼几岁时也因病去世了,宋老丞相连着两个妻子过世后,便未再新娶,专心朝堂,尽忠君之事。
  宋思楼得先帝赏识,宋老丞相也多偏爱幺子些,所以宋思楼自幼生活在兄友弟恭,父慈子孝的美好关系里,他自然永远想不到,父亲病倒后,自己会连宋家大门都进不去。
  永嘉看过他写来的信,上面说他最先求得是宋家人,结果因他是获罪被贬出京城的,宋家人怕得罪皇帝,不敢违背圣名,不肯帮他回家看一眼,哪怕这极有可能是他与父亲的最后一面。他也知一旦被发现他自己性命难保,帮他的人也要受罪,可父亲病重垂危,他只想见上一面,否则必要终生抱憾,他实在走投无路,才不得已前来求她。
  宋老丞相和宋思楼对她都有恩,所以这个忙,她无论如何都要帮。
  如今宋思楼已经从外放地悄悄逃回来,正藏身在城外的一间破旧寺庙里,只困于身份无法入城。
  永嘉返回行宫,照常陪着淑太妃说话,侍奉汤药,天黑后,府上车夫前来,接她与姜尚宫回长公主府。
  永嘉琢磨着如何能让宋思楼进城的法子,日子一日日的过,转眼临近封后大典,她需奉旨进宫,为迎接新后主持内务。
  夜色流转,夕佳楼内燃起灯火,永嘉支颐坐在窗下,她望着跳跃的火苗,忽而灵光一现,想出了个法子来。
 
 
第16章 封后大典(一)
  明日大典,永嘉奉旨入宫主持内务。
  其实永嘉清楚,自己不过是个摆设,挂个名头,前朝有礼部,后宫各司局也井井有条,且明日大典,今日必已万事齐备,根本无需她插手。
  她进了宫,直奔尚宫局,尚宫携众司宫在门外恭敬相迎,行礼后,将她请入局中喝茶。
  大家同座一室谈天,尚宫向她汇报了大典的各项事宜,永嘉认真听着,待尚宫全部说完,问她可有不妥之处时,便笑着道了句:“孙尚宫是宫中老人,父皇曾就夸尚宫做事最是细致稳妥,陛下的封后大典由你操办,本宫是放心的。”
  孙尚宫听了忙笑着起身谢恩,直言惭愧:“殿下谬赞了,奴婢只求做好分内事,无过便好。”
  众人又一起说了会儿话,忽有个女侍进来,说出了些问题需请孙尚宫去看一眼。
  永嘉听了,便放下茶盏,告诉众人不必陪着她,各自去忙,一切以明日封后大典为重。
  众人依次退去,永嘉独坐了一会,便叫上姜尚宫陪她出去转转。
  尚宫六局各二十四司,各司其职。
  永嘉出了尚服局,往尚食局去,其中司膳和司酝负责明日大典的膳羞和酒醴,相较于赶制新后吉服的尚服局倒是轻松些许。
  永嘉走进去,率先迎上来的是刘司酝,她方在厅堂指挥女侍再次检查明日帝后需饮的合卺酒,转眼看见走进来的长公主,忙快步迎上前,见了礼。
  刘司酝亲自做引,陪着永嘉在尚食局走了一圈,在后院,永嘉留意到一单间小屋子,不甚起眼,但时有宫人进出。
  “那屋里也放着大典要用的东西吗?”永嘉问。
  刘司酝闻言望了一眼,简单道了声:“回殿下,那是司膳房的。”
  永嘉看着刘司酝不甚上心的反应,未再说什么,又走了一会,便出了尚食局,回到殿中继续喝茶。
  不久,姜尚宫从外回来,附在永嘉耳畔,低声道:“奴婢去瞧过了,里面放的是撒帐的八宝,足足放了二十几坛子。”
  撒帐原是民间习俗,后来渐渐流入宫廷,为显天家亲民,也就被帝后所沿用。
  这些八宝倒不是稀罕物,又好存放,也难怪被张司膳置放在个不起眼的旧屋子里。
  永嘉垂眸盯着手上的茶盏瞧了会,转头递给一旁候着的尚宫局内的女侍:“茶凉了,去给本宫重新填一杯。”
  女侍忙上前接了茶盏退下。
  永嘉看着女侍的背影出了屋子走远,转身朝姜尚宫招了招手,姜尚宫忙弯下腰,侧耳贴近永嘉。
  女侍端着新茶回来时,殿中只剩永嘉一人独坐。女侍将茶盏奉上,正欲退到一旁,忽听永嘉笑问:“大典一切用物,还是照规矩,提前一起报给户部吗?”
  “回殿下,是的,但预算是各局各司分拟,分开报给户部。”
  永嘉喝光了一盏茶,姜尚宫从外面进来,怀中多了件云肩:“今儿天冷,奴婢去雀阳宫取了件旧衣,殿下出门时披着,莫要着凉了。”
  姜尚宫刚将云肩搁下,忽听外头喧杂起来,似乎出了什么事。
  永嘉坐着未动,教女侍出去瞧瞧。
  女侍走出去,又很快惊慌的跑回来:“殿下!不好了!司膳房走水了。”
  永嘉抬眸望了眼姜尚宫,见姜尚宫低垂下眼眸轻点了点头。
  永嘉急急起身,快步朝屋外走去,她赶到时,火已被扑灭,张司膳面上沾了些烟灰,正大骂宫人,急得团团转,她瞧见永嘉前来,先是一慌,后连忙低身请安。
  永嘉虚扶了扶张司膳,瞧着被火烧黑了的单间屋子:“怎么会突然起火了?”
  “…奴婢也不清楚…今日来往的人多…不知是哪个糊涂的…”张司膳急得一时言语无措,半晌说不出一句明白话。
  “那可有损坏了东西?”永嘉听了又问。
  张司膳闻言却是一僵,接着整个人摔跪在地上:“殿下救命…这屋子里原放的是撒帐的八宝,如今全都烧没了。”
  “八宝?”永嘉挑了挑眉:“不过是些枣子莲子,不是什么金贵物,司膳快起来…皇宫里多得是,着人再备一份不就得了。”
  永嘉说着让姜尚宫去扶张司膳,却见张司膳跪地不肯起,哭道:“殿下救救奴婢……”
  永嘉闻言面上不解,便听张司膳解释。
  这些八宝的确不是什么金贵物,但皆是有明目的,每一坛都记录在档,她就怕宫人毛手毛脚,丢了洒了,已经多备出一份来,却没想到,老天爷不眷顾她,竟起了火,全烧了个干净。
  如今再向户部申报,备出来一份的确可解燃眉之急,可这事一旦传出去,便是她这个司膳保管不当的过失,陛下虽宽厚未必严惩,但现在正逢尚食局尚宫退休选接班人之际,她在迎后这样的大事上出了错,只怕晋升无望,要在司膳之位上耗上一辈子。
  张司膳刚哭着说完,忽听外头有人通传,说孙尚宫和刘司酝来了。
  永嘉先让姜尚宫将张司膳扶起来。
  孙尚宫看到已经先到场的永嘉略有意外,忙快步上前低身行礼,紧接着告罪:“奴婢办事不利,惊动了殿下。”
  永嘉笑了笑,见孙尚宫询问她身后的张司膳:“这大吉的日子里,怎还能走了水?可有损坏了大典要用的东西。”
  张司膳挨了骂,看着面容严肃的孙尚宫,张着口半晌说不出话来。
  孙尚宫见了,眉心一紧,再要问询,忽听一旁的永嘉开口。
  “本宫问过了…就是间置杂物的屋子,及时灭了火,没什么大碍。”
  孙尚宫闻言,连忙舒缓眉头,转身对向永嘉,垂头道:“让殿下操心了,既无损毁,奴婢也就放心了。”她说完又转看向张司膳:“你办事不利,罚半月月俸。”
  张司膳忙谢恩应着。
  刘司酝听了,转了转眼珠,在孙尚宫耳边轻飘飘的来了句:“尚宫仁慈,张姐姐也是运气好,这火扑灭的及时,幸亏没闹大了,否则怕是要将整个尚食局赔进去。”
  张司膳低垂的头,听着刘司酝的话,心底大骂贱-人。
  孙尚宫闻言,瞥了眼刘司酝,接着满脸堆笑望着永嘉,低身一礼:“让殿下见笑了,既无大事,奴婢便先告退了。”
  永嘉点了点头:“尚宫慢走。”
  刘司酝跟着孙尚宫一并走了,永嘉看了眼略有狼狈的张司膳,让姜尚宫扶着她,将她带回殿中,永嘉屏退殿内女侍,关了屋门。
  张司膳再次跪地:“求殿下可怜奴婢…”
  “本宫既将你带来,自是要想法子帮你,”永嘉叹息一声:“你先起来。”
  张司膳抽泣着起身。
  “好在烧掉的东西寻常,买来及时补上就行。”
  张司膳闻言一顿,接着反应过来:“殿下的意思…是教奴婢出宫买回来?”
  “司膳手中应该有进出的令牌吧,既然宫里的东西咱们用不得,便用宫外的东西,都是一样的。”
  张司膳听了,连连点头,直说自己是急糊涂了,竟没想到这层。
  她谢了恩,正要亲自带人去采买,又被永嘉叫住。
  “你司里刚出了事,你便马上出宫只怕不妥,会引人怀疑,反正也不是什么难买的物件,你选两个底下人去办就好。再有,现在时辰尚早,若是去城外的庄子上买,会比在城里的街市上大量购买更隐蔽些。”
  张司膳闻言,深觉在理,可还有犹疑之处:“八宝倒不难买…只是奴婢怕底下人不机灵,再出了错,那奴婢真是只能以死谢罪了。”她说着,忽然将目光落到姜尚宫身上,接着又跪了地:“奴婢斗胆…可否请殿下让姜尚宫帮奴婢跑一趟…若是姜尚宫能亲自去,奴婢才敢放心。”
  永嘉闻言先是沉默,后才道:“尚宫局的事,本宫本不该插手的…但司膳既开了口,又是事关大典,本宫便破一次例,让姜尚宫替你跑一趟,只是这事,你万不可道与他人,否则便是本宫包庇下属,有损公允。”
  张司膳听了忙磕头道:“此事奴婢必烂在肚子里,绝不会与旁人说的,奴婢多谢殿下大恩。”
  永嘉点了点头,张司膳从地下起身,将腰牌递给姜尚宫:“现在正是为大典采买之际,这令牌宫门、城门皆可出入,有劳尚宫了。殿下思虑周全,在京城大量购买八宝的确太过惹眼,求尚宫辛苦些,替小人出城跑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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