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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雀——by雪落蒹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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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场仗虽是沈邵布局许久的结果,但沈桓千里单骑赶来,也是加速了战事提早结束。
  沈邵最早是未料到沈桓会赶来前线的,他们姐弟两人躲了那么久,怎么可能自投罗网?可不论沈桓是顾及他也好,还是沈家的江山也好,他的到来,无疑是填上了一把锋利的刃。
  有了沈桓,沈邵索性就将假死做的更真一些,放了权,巡营也好,虎符也好,命陆翊马峥从旁协助也好,就是为了让何长钧对他的死深信不疑。
  沈邵比旁人更了解自己这个舅舅,平日为臣虽有大意过失,可在战场上,也算是当今世上的为数不多称得上是劲敌之人。
  他猜到何长钧不会轻易相信他中毒箭身亡,即便将沈桓掌权的局面做得再真,何长钧也一定要试探一番才肯安心。
  前线何家军入侵的消息传来,他便将计就计,让沈桓与陆翊领军前去,故意露出破绽,让何长钧自以为占了先机。
  何家军来攻幽州城时,城内守军只有何家军的一半。
  沈邵早与沈桓商议好,若是何长钧来偷城,仍要沈桓故作被缚,按兵不动,他自设法将何家军拖在城外,待何家军昼夜攻城疲累之时,以三支长短烟火为号,再命沈桓带兵前来,从后包围,他开城迎敌,前后夹击,将何家军尽斩杀于城门之下。
  五日后,马峥派人提前传回消息,何长钧于魏阳关拔剑自刎,其子女何铎何欢及十余名残兵被俘,正在押送回城的路上。
  传言,何长钧穷途末路,自刎前曾仰天长笑,他说兵败至此,非他在战场上筹谋用兵之错,是天不亡沈家。
  笑沈家兄弟二人竟也有齐心协力之时,他是败在算错了人,他又说如今他们合力诈他,赢了他无妨,早晚有一日,他们一定会因权势地位反目,都是凤子龙孙,谁心甘情愿称臣。
  沈桓听闻,冷笑一声。
  他这一生所求的,念在心里的,不过母妃与阿姐。
  如今母妃故去,只剩阿姐一人,他的全部心思,都只愿阿姐余生平安无忧。
  祖宗的江山稳了,现下他只剩一事未了。
  ***
  何长钧身死,几代何家军埋葬黄土,幽州城稳,天下定,天子全胜归京。
  沈桓在北疆与沈邵告别。
  沈邵按照先前承若,没有阻拦,他询问了句:“可需朕派几个侍卫从旁护送?”
  “不必了。”沈桓一口回绝,他说着又冷笑填了句:“也还望陛下不要偷偷派人跟随。”
  沈邵闻言一时寂寂不语,良久,他嗓音带了几分低哑:“她可恨我?”
  沈桓看了沈邵一眼,他转头望向远处的空地,沉默许久才淡淡嗤笑一声:“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沈邵再次沉默,他命人替沈桓挑了匹宝马,临别之际,他好似看开般的,对沈桓嘱咐:“若离开京城,她能过的快乐,朕不会再穷追不舍,只是……她身子不好,你要替朕,照顾好她。”
  沈桓望着沈邵,听他所言,也信以为真似的,拱手一礼:“多谢皇兄恩典。”
  沈邵拍了拍沈桓的肩膀,目送他翻身上马,策马远去。
  沈邵立在原地,静静望着沈桓愈行愈远的身影,他微微侧首,看向身旁的王然:“可派人跟上了?”
  “陛下放心。”王然垂首。
  沈邵收回目光,转身向帅帐中走,这世上,他不放心将永嘉交给任何一个人,除非他死了,这世上,也休想有人染指永嘉的余生。
  她跑了,他不怪她,他只怪自己没有看好她。
  如今何逆已除,他再无后顾,便是他亲自走遍大魏的每一寸疆土,也一定要将她寻回来。
  寻回来,攥入掌心,这一辈子,再不会放手。
  北疆大局定,沈邵命马峥留下处理后事,择日启程归京。
  沈桓自从北疆离开后,一路南下,果然如他所料,沈邵到底派了人尾随。
  他与阿姐刚刚逃离京城时,沈邵封了整个南郡,不计后果的四处搜捕,他太明白沈邵的不甘心,如今经了一场战事,沈邵怎可能轻易放下?
  沈桓南下的路上故意走的很慢,停停走走停停,生怕背后的人办事不利,不小心跟丢了。
  沈桓算着沈邵归京的日期,先去了洛阳,化雪逢春,料峭春意下,沈桓在洛阳整整停留了一个月。
  沈邵在京中收到无数封沈桓独自一人在洛阳游玩的消息,沈桓惬意潇洒,沈邵心急如焚。
  他时常做噩梦,梦见那群蠢材又将沈桓跟丢了,梦见他再也找不到永嘉。
  他又梦见沈桓嗤笑自己,梦见沈桓叫嚣说,他就是不回家,就是不去见阿姐,让他别想顺藤摸瓜,将永嘉找出来。
  王然已经无数次见到陛下在梦中呼喊着惊醒,满头的冷汗,双目下全是血丝,张着口急促的呼吸,每每茫然的睁着眼寻找,找遍寝殿的每一处角落,找着找着,眼里的光便暗了下去。
  许久后才能回神,闭上眼睛,平复很久,再睁开眼时,就一切如常,变回了帝王。
  杏花开满枝头时,沈桓终于从洛阳离开,沈邵的人马一路跟随,跟到了琅琊。
  沈桓拜访宋思楼,随后祭奠亡母,沈邵的人偷偷跟在沈桓身后溜进了淑太妃的陵园。
  不久,有一封急报快马加鞭从琅琊送往京城。
  送信的来人说,长公主有消息了。
  王然接过信时,手都是抖得,他双手奉着信,连忙递给沈邵。
  沈邵盯着王然奉来的信,他直直盯视许久,指尖颤抖的接过,他拿信拆开,不止指尖,他的身子,他的心跳,皆在颤抖。
  沈邵抽出信纸,急切的看。
  王然候在一旁,等着长公主的好消息。
  本是安静的御门,慢慢的似乎陷入凛冽的沉寂,王然看着沈邵渐渐苍白的脸,心上微顿,他转头看向地上送信的人,已然跪地匍匐,大气不敢喘。
  王然又看向沈邵,心底霎时发凉,只怕大事不妙。
  王然见盯着信一动不动的沈邵,不由上前一步,他试探的开口:“陛下……”
  沈邵毫无反应,王然急起来,他斗胆触碰龙体:“陛下…陛下……”

  王然见沈邵执信僵坐着,似乎连气都不喘,他急唤许久无用,吓得正欲派人寻太医,忽听见沈邵笑起来。
  沈邵抬起头,盯着王然一直笑,笑着笑着眼中就有泪掉出来,口中不停说着:“他骗我,他骗我,他在骗我。”
  王然险些被沈邵这般反应吓得也哭出来,他连忙上前,扶住沈邵的手臂:“陛下…陛下您别吓奴才…”
  沈邵仰头大笑,突然,他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猛地站起身,将书案上的器物全部掀翻至地。
  王然吓得跪在地上,他斗胆捡起落在地上的信纸,瞧见上头所写,双手一抖,信纸又掉落地上。
  王然猛地磕头在地,信上写,随惠王一路南下,辗转回到琅琊,淑太妃陵园里,发现了长公主的墓碑。
  “沈桓在骗朕!他是故意!他就是故意的!朕不信!朕不信!”沈邵歇斯底里怒吼,他说着就大步往殿外走:“朕要亲自去看,朕不信,朕要亲眼见到,朕要拆穿他的把戏。”
  王然看着直奔殿外的沈邵,连忙从地上爬起,追上前去。
  御门殿中,王然一声惊呼,随后殿中乱作一团。
  沈邵还未行至殿门,他的背影一僵,下一刻整个人便直直的摔下去。
 
 
第94章 永嘉来了吗
  天子晕倒, 御门内围了一众太医。
  王然站在外围,看着龙榻前跪着诊脉的何院首等人,他稍稍退远, 扯住从琅琊回来送信的人,低身询问:“你们可看清了, 确定是长公主的墓?”
  送信回来的侍卫也不曾想天子竟会因此晕倒, 此时正战战兢兢, 他听见王然的问,连连奋力点头:“我们随着惠王殿下进去, 都看得真真的, 就在淑太妃旁边, 惠王殿下还上了香,捧着酒壶在墓前坐了许久才走。”
  王然本就沉闷的心,一时间更沉了。
  长万突然跑进来,伏在王然耳边,说:“皇后娘娘来了。”
  王然神色微闪, 他转头看了看床榻上还昏迷的沈邵,大步向殿外迎去。
  白毓晚在淑华宫听到御门的动静,连忙带着人赶来, 她看着迎出来的王然, 急声询问:“陛下怎样了?本宫听人说陛下晕倒了,好端端的怎会晕倒?”
  王然随着白毓晚身边走入, 他闻言低垂着头,只答:“太医们还在诊治,娘娘宽心。”
  白毓晚急走入内殿,跪在殿中的一众太医让开路来,白毓晚走到床榻前, 看着榻上沈邵苍白的面色,心上着急,她望向身旁的何院首:“陛下如何?”
  “禀娘娘,陛下是连日操劳,又…又因急火攻心,才一时晕倒。臣已替陛下施了针,待配了方子饮下,好好休养,便无大碍。”
  “那陛下何时能醒?”白毓晚又问。
  “娘娘安心,待陛下饮了药,臣再为陛下诊脉。”
  白毓晚闻言点了点头,她又开口嘱咐:“你们务必照顾好陛下。”
  殿内一众太医齐答:“臣等必将竭尽全力。”
  白毓晚吩咐完,又走出内殿,将王然召到身边来:“太医说陛下急火攻心,究竟是什么事,你们在御前是如何照顾陛下的?”
  王然立即跪地请罪,却闭口不答白毓晚的询问。
  白毓晚低头看着连连谢罪的王然,知他是故意逃避,语气一时似有几分怒:“王长侍,本宫今日问了你数次,你都故意不答,怎么,本宫便问不得你话吗?”
  王然听着,连连磕头:“娘娘息怒,实在是奴才的罪过,奴才愚笨,没照顾好陛下。”
  白毓晚话说至此,见王然仍不肯说出实情,她怀中含怒不散,开始责骂:“本宫是陛下的妻,陛下有什么事,是本宫不能知道的?”
  “你不说,好,本宫问旁人。”她说着,就召御前的其他人,问来问去,问到了从琅琊送信回来的人头上。
  陛下在内殿晕着,皇后娘娘又在外殿发怒,御门上下一时人人自危,送信的人吓跪了底,他求救看向王然,见王然埋着头不语,他又仰头望着眉色含怒的皇后,最终还是道出了实情。
  “是…是因为南边来信,长…长公主殿下病…病逝了。”
  白毓晚一怔,她盯着地上的人,不甚相信:“你…你说什么?”
  “长公主病逝,陛下骤闻噩耗,经受不住,才…才晕了过去。”
  白毓晚身子微晃,被身后的尚宫及时扶住,她仍未回神似的,口中低喃:“怎会?姐姐怎会…”
  王然从地上起身,命人搬了椅子来,请皇后坐下,他垂头道:“娘娘节哀。”
  白毓晚更是愣了,她盯看向王然,听他的话,久久不曾回神。
  自去年长公主与惠王殿下南下为淑太妃迁陵离京后,便再未回来,至今也有半载。期间也传过不少风言风语,白毓晚也暗中听得不少消息,她虽不明白长公主与惠王为何放弃天家的权势富贵不要,她也猜测过,许是自幼含着金汤匙,对这些俗人所追求的,早已看淡,可无论如何,人自有自的活法,选的路总是不同。
  白毓晚沉默许久回神,叹了口气:“什么时候的事?”
  “具体的奴才们也还不知,”王然抢先开口回答。
  白毓晚看了眼王然,又看了看跪在地上不语的传信人,想了想站起身,往内殿去,看了看沈邵,叮嘱几遍太医,就出了御门,回了淑华宫。
  白毓晚几乎一路沉默,贴心的尚宫一路扶着她,待回到寝殿中,屏退左右,才开口劝道:“娘娘莫要忧思,人各有命,长公主许就是福薄的。”
  “本宫不是忧思,”白毓晚摇头:“本宫今日瞧陛下病在榻上,似乎忽然想明白一件事。”
  尚宫不解询问:“娘娘说的是什么事?”
  “书昭仪受宠,本宫从前是觉得她的姿色在后宫中颇有优越,可是天下的美人无穷无尽,千姿百态,比她貌美的大有人在,陛下为何偏偏就青眼于她?”
  “书昭仪的出身…当着皇上的面,指不定如何狐媚呢。”尚宫从旁猜测。
  白毓晚低着头,闻言轻嗤一声,她摇了摇头:“书昭仪是美,可不仅因为她美,更因她美得像长公主。”
  白毓晚话落,引得尚宫怔愣,许久仍是不解:“娘娘是何意思……”
  “从前本宫未曾觉得,今日将从前的事串起来,只怕陛下对长公主的心思,并不十分干净。”白毓晚落寞的倚在凤位上:“本宫近来一直细想,哥哥想娶长公主又有多大的过错?陛下何故要发那么大的火?长公主遭何欢的算计,哥哥也是受害者,陛下却只向着长公主。若说他们姐弟情深也罢,可真的姐弟情深,长公主和惠王为何要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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