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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雀——by雪落蒹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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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宫还听到消息,说陛下之前在南边封了三个月的城,并非是因为闹贼寇,而是为了抓长公主,”白毓晚淡笑了一声:“再看看今日,长公主死了,陛下便跟着晕倒了。”
  尚宫听了白毓晚这番话,细细一想,不禁心惊:“可…可他们是…是血亲。”
  “谁又知道呢,或许只是陛下痴心不成,否则何用寻书昭仪这个替身。”白毓晚说罢,又抬起头看着空荡荡的寝殿,长叹一声:“本宫在想,若有一日,本宫死了,陛下可会为了本宫,掉一滴泪吗?”
  “娘娘您是陛下的发妻,陛下还是很看重您的。”
  白毓晚听着尚宫一如既往的安慰,自嘲一笑:“本宫不是陛下的妻,本宫…只是陛下的皇后。”
  ***
  天子情况稳住,御门内的太医渐渐散去,只留下两名当值守夜。
  王然打理好御门上下,守在沈邵床前喂药。他心底发愁,瞧陛下如此状态,若长公主真的仙逝,只怕陛下……王然深叹一声,不敢再想下去。
  月落日升又月落,沈邵是夜半醒的,他昏迷了整整一日。
  王然见沈邵醒了,跪在床榻旁,欣喜不已,急忙小心询问:“陛下…您可有哪里不舒服?”
  王然话落等了许久,却见沈邵睁着眼,躺在床榻沉默许久不答,王然静等了许久,他眼瞧着沈邵这般状态,心底的喜悦慢慢淡了下去。
  “陛下……”许久,王然又开口:“皇后娘娘来看过您,还有贵妃娘娘也来过,陛下…您可有什么吩咐奴才?”
  王然说完,殿中又恢复沉寂,无边长久的沉寂,就当他以为沈邵不会开口的时候,忽听见天子干涩艰难的嗓音。
  “永嘉呢?她来看朕了吗?”
  王然被沈邵问得话语一滞,他心里头不禁发酸,又愁又叹:“陛下…您…您要保重身子啊,这江山还得靠您撑着呢。”
  沈邵听此,又沉默不语了,片刻,他猛地从床榻上坐起身,鞋也不穿,下了榻就向外跑:“她不来见朕,她是怨朕呢,朕去找她,朕去找她便好了。”
  “王然,快,快叫庞崇,给朕备马。”
  王然看着急急跑下榻的天子,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他连滚带爬的追上沈邵,拦在他身前跪下:“陛下,太医说您需好好静养,您现在折腾不得啊。”
  “陛下,待您养好身子,再南下也不迟啊。”
  沈邵怔怔盯着拦路的王然,忽然抬手一把推开他,继续向外走:“朕现在就去,对,朕不能迟了,朕现在就要去。”
  王然再次从地上爬起,他自知拗不过沈邵,只能磕头哭求着:“陛下,那您也要更了衣,才能见长公主殿下啊,现在外头冷,您衣衫单薄,如何能赶路啊。”
  沈邵停下脚步,他看着身上挂着的中衣:“快,替朕更衣,再去备马,马上,朕现在就要去找永嘉,沈桓这个骗子,朕要戳穿他,朕一定要戳穿他。”
  王然拦不住沈邵,心知此事不好惊动皇后,也知即便惊动了,未必就能拦住陛下。
  王然只好命庞崇准备人马,又召了几位太医一路随行。
  沈邵自昏迷醒后,滴水未进,被王然劝说着好容易更了衣,便翻身上马,带着人一路出宫,出城,往南下去。
  沈邵一行人走得很急,几乎昼夜赶路,不到五日便抵琅琊。
  天子南下,惊动了琅琊郡守,消息传到宋思楼耳中,宋思楼立即递给了沈桓。
  沈桓知道有人将消息递回了京城,他心想沈邵一定会派人来仔细调查,却未料到,沈邵竟会亲自前来。
  他接到消息,一路直奔陵园,在陵园门前,正撞见要闯入内的沈邵。
  沈桓翻身下马,急跑上前,他拦在陵园门前,将欲上前的沈邵一把推开。
  沈邵被沈桓推得一个踉跄,待他站稳住,回身之时,一拳狠狠砸在了沈桓面上。
 
 
第95章 给朕挖
  沈桓被沈邵打的连连后退, 不待他反应,又被沈邵上前一把抓住衣领。
  沈桓看到身前的沈邵一愣。
  他面色苍白的厉害,眼里血丝密布, 双唇无血,眼下一片青黑。
  他可谓狼狈到极致。
  沈桓很是意外, 他不曾料到沈邵会是如此状态, 二十年来, 他从未瞧见过沈邵这般模样。
  沈桓几番用力,才挣脱开沈邵, 他退后两步, 整理被揪皱的衣领, 随后抬起头,直直看向沈邵。
  “这才几日未见,陛下是将北疆的承诺全忘了吗?”
  沈邵赤红眼看着拦在陵园门前的沈桓:“永嘉呢?”
  沈桓对上沈邵的目光,沉默片刻,随后移开眼:“陛下既答应不干涉我们的生活, 阿姐在哪,陛下就无需过问了。”
  “朕问你永嘉呢!”沈邵的情绪几近失控,他再次冲上前, 猛地推开沈桓, 直奔陵园中去。
  沈桓急急追上,又将沈邵拦住。
  兄弟二人僵持在陵园门前的杨柳树下, 沈邵侧目看着沈桓:“你别以为自己在北疆立了功,朕就不会杀你。”
  沈桓闻言不甚在意的嗤笑一声:“好啊,那顺便就将我也埋在这里,让我们一家人好团聚。”他说罢蜷指蹭了下生疼的唇角,擦下血迹来。
  沈桓话落, 却见接近暴怒的沈邵,一时僵愣住。
  “什么叫团聚?”他怔怔问他:“什么叫团聚?”
  沈桓瞧沈邵心存侥幸,不肯死心的模样,冷笑反问:“陛下千里迢迢赶过来,难道不知为何吗?”
  沈邵身子明显一晃,他踉跄退后,眼看就要摔倒,被庞崇跑上前及时扶住。
  “朕不信!”沈邵大吼着摇头:“朕不信!”他忽然挥开庞崇,指着沈桓:“来人,扣住他,扣住他!”
  沈桓被禁军控制住,沈邵疾步跑到陵园内,庞崇连忙从后跟上。
  琅琊的春,不输江淮,陵园的选址,依山傍水,春风拂绿,景色如画。
  沈邵仓皇的脚步在入园后一寸一寸的慢下来,到最后,他僵停在原地,浑身颤抖,寸步难行。
  庞崇从后跟随,他瞧见天子忽然僵住的背影,慢慢上前,站在沈邵身旁,顺着他的目光向前看去,庞崇心上亦是一僵。
  拂柳树下,淑太妃的陵墓旁,新添了一座陵墓,黑色石碑上刻着字“先显永嘉长公主墓。”
  沈桓被人押着走进陵园,他瞧见沈邵的背影,瞧见他忽然冲上前,将墓前的香案掀翻,他几乎咆哮着:“挖!给朕挖开!”
  “沈邵,你疯了!”沈桓大骂,试图挣脱身后两个壮如牛的侍卫。
  庞崇等人皆因沈邵的话愣住,他们一时迟疑不前。
  沈邵转头,瞧着犹犹豫豫的人:“都愣着做什么?给朕挖开!”
  沈桓见庞崇等人真的上前开挖,他忍不住眯眼,瞧向沈邵大喊:“沈邵!活着的时候你让她痛苦,如今人走了,你就不肯给她一个清清静静吗?”
  沈邵几乎崩溃,他冲到沈桓面前,再次一拳重重捶在他面上:“你住嘴!朕的永嘉没死!好端端的她怎么会死!”
  沈桓又挨了一下,他咬牙奋尽全力挣脱开禁锢,抬拳还手,他一拳砸下去,沈邵的唇角也破出了血。

  两人似要厮打起来,侍卫连忙冲上前,再次将沈桓锢住,牢牢困住他的双臂。
  “好?”沈桓嗤笑:“你说她好?她因为你吃了多少药,受了多少苦?她的身子都是被你折腾坏了,你现在还有脸说她过得好?”
  沈邵懵怔:“永嘉怎么了?永嘉怎么了?她的身子怎么了?”
  “她被何家人刺杀流了孩子伤了身你不知道吗?她被困在深宫里,你不顾她的感受不顾她的尊严,只为了你心里那点龌龊的私欲,不管不顾,恣意放纵,你可有想过,她心里的压力,她的难过她的煎熬?”沈桓红眼盯着沈邵:“你现在这副模样,在我眼里,不过惺惺作态,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爱,如今我们更不欠你一分一毫,你又有什么资格去管阿姐的生活?”
  沈邵怔怔听着沈桓的骂,他让人意外的不曾动怒,他双目盯看着沈桓,眼下的红似要溢出血来,嗓音几乎带了哀求:“你只告诉朕,永嘉还活着,告诉朕她还活着,朕马上就让他们停手。”
  沈桓嗤笑:“陛下若不怕亡人不安,尽管去挖,反正对不起她的事,生前的都做尽了!”
  “啊——”沈邵忽然双手抱头,仰天痛苦嘶吼,他突然转身,奔向陵墓,他随着众人一起挖。
  地上的土被挖开,露出内里的棺椁来。
  沈邵怔怔瞧着沾满灰土的棺椁,突然大喊退下,他命全部人退远,只自己站在棺椁前。
  沈邵愣站许久,忽然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在场众人皆变了脸色。
  沈桓双目不禁瞪圆,他是万没料到,沈邵竟会行至此步。
  沈邵站在棺椁前,他颤抖抬起双手,触上上头沾染的尘土,他触着棺身,慢慢双手落到棺盖上,他用力去推。
  沈桓欲开口阻止,却忽听一旁的庞崇急呼‘陛下’。
  沈邵用力之时,腔中忽然一疼,一股腥甜涌上,不受控制的从腔中喷洒出来。
  场面乱做一团,所有人都跑向墓前去救天子。
  沈桓虽松了禁锢,却是愣住,他看到浑身是血被救上来,已经昏迷的沈邵,久久说不出一个字。
  庞崇将沈邵移到琅琊行宫,连忙召请太医,抢救整夜,呼吸才终于稳定下来。
  庞崇原以为陛下在御门晕倒已是严重,他如何都不曾料到,会有今日这番情景。
  天子一直昏迷不醒,似乎烧糊涂了,口中一直说着胡话,弱弱的听不清,侧耳贴近,才听到是长公主的名讳。
  昏迷后三日夜里,行宫上下惊喜,见天子终于醒了。
  沈邵躺在陌生的榻上,他双目空洞的望着床顶,望了许久神色忽然一动,眼里似有了光,他侧头看向守在一旁的庞崇:“备车。”
  庞崇看着虚弱至极的沈邵一愣:“陛下您是要去哪?”
  “陵园,朕还没看到永嘉,朕要去看永嘉。”
  庞崇听着沈邵的话,又看了看一旁暗暗摇头的太医,瞬间跪地:“陛下,您现在的身子不宜折腾,陛下您要以龙体为重啊!”
  “备车!”沈邵勉强着从床榻上撑身坐起,踩着鞋便下榻:“朕现在就去。”
  庞崇从地上爬起,扶住脚步踉跄的沈邵,陪着他向外走。
  太医见沈邵衣衫单薄,连忙寻了披风,跑着追上,披到沈邵的肩头。
  深夜里,行宫燃起了火把,庞崇命人匆匆备车,他将沈邵扶坐到车上,从旁骑马跟随,命人前去陵园。
  众人皆心里发愁,陛下前日险些没在陵园里丧了命,如今好容易醒了,竟还要去。
  车轮辘辘,响声溶在深夜里,赶到陵园时,那里还如先前一般狼藉。
  沈邵下了车,他看着不曾复原的墓,眯了眯眸,他下令:“推开!”
  庞崇连忙命人下去推棺材。
  烈烈火焰环绕,将周遭照亮的通透如白昼,沈邵站在高处,棺盖一寸一寸推开,内里的全部展露。
  沈邵看着棺材里齐齐摆放的衣物,他隐隐颤抖的双眼缓缓闭上,沉寂许久,他忽然仰头大笑,他虚弱着,连笑声都不甚明朗,满含着沙哑,劫后余生似的庆幸。
  一旁跟在的太医从旁扶住沈邵,生怕他这般大喜大悲的再晕过去。
  沈邵虚弱的笑声渐渐止住,他再睁眼,眼下一片冰冷狠厉:“沈桓在哪?”
  有兵士犹犹豫豫的开口:“回陛下,三日前有人看见惠王殿下骑马出城了……”
  跑了。
  沈桓跑了。
  沈邵低头冷笑,他幸而知道跑,不然此刻他恨不得将沈桓宰了。
  “给朕追,各路关口打听,只要发现疑似他踪影的,就一路追下去,朕不信,他还能逃到天上去。”
  侍卫领命退下。
  沈邵再次看了眼装满衣服的棺椁,转身离去,他路过墓碑时脚步一顿,他侧眸看,上头‘永嘉’二字格外刺眼。
  “把这碑给朕毁了。”
  沈邵话落,头也不回的离了陵园。
  有快马加鞭从京中递来的信。
  是王然从宫中传信来,说那日天子在御门晕倒,皇后前来看望,几番逼问天子晕倒原因,送信的人藏不住,说了实情,被皇后娘娘知晓。
  天子当时从御门离宫走的太急,王然来不及上禀,后左思右想向南递信,却不想送信的人即便快马加鞭还是未能追上天子的御驾,拖到今日才送到,王然在信中禀明了经过,又向沈邵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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