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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雀——by雪落蒹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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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邵刚觉怀中一空,尚未反应过来,耳畔‘啪’的一声响,右脸瞬间火辣辣的疼起来。
  永嘉挣脱开沈邵,似是绝望,更似忍无可忍,她用尽最后一抹力气,抬手狠狠的打在他的脸上。
 
 
第11章 我们一起疯
  淮州刺史上贡了一朵并蒂昙莲。
  昙莲只生在江淮,沿着静水湖畔稀疏生长,含苞吸养天地精华数载,盛开却只有一夜。
  昙莲因绝美而从江淮风靡至京城,引得无数文人墨客为其南下数次,只为等它盛开的一夜。更因稀少而弥足珍贵,江淮特有律法,私采昙莲者,轻则流放重则斩首。
  昙莲稀罕,一朵并蒂的更是百年难遇 。
  新帝即位,淮州刺史寻觅诸多花匠,掘土三尺,悉心将并蒂昙莲装船,日夜兼程行水路而上,将昙莲送到了皇宫。
  贵妃生辰将至,听说淮州上贡了昙莲,便求到御前,求天子在她生辰那晚将昙莲催开,让众人得赏奇景。
  沈邵允了,夏贵妃喜滋滋的正欲谢恩,忽听陛下吩咐。
  “你写个帖子送去长公主府,请长公主来参宴。”
  对于淮州刺史千里送昙莲的做法,沈邵心底是不悦的,为了一朵花,劳民伤财不说,更助长奢靡风气,至于为何沈邵心底不悦,却还是将昙莲收了,是因为他想起,年少时,他与永嘉窝在皕宋楼躲暑看书。
  她在古书上看到对昙莲的记载,歪着头,满眼憧憬的问他:“集日月精华,汇天地灵气,若是花开,应当有多美啊……”
  ***
  夜里的风,透着萧瑟,低呜的吹着,御门殿外,宫人吓跪了一地,各个噤若寒蝉。
  沈邵懵了一瞬,他抬指抹过火辣辣的脸颊,抹开一片血迹,留下刺目的红。
  永嘉的心颤颤了,她盯着沈邵被自己指甲划破的侧脸,僵直着身子没有动。
  沈邵眯眸看着指腹上沾染了血迹半晌,忽然低笑一声,他向前靠近一步,便见她踉跄的向后逃两步,在她的眼睛里,只有畏怕,厌恶,甚至是恨……
  永嘉的身子撞到软轿上,再无处可退,她眼见沈邵抬手,下意识的瑟缩闭眼,疼痛迟迟未至,反倒是肩上一重,她被他推到摔在软轿里。
  接着轿门的帘子一起一落,沈邵的身影压了下来。
  黑暗里,永嘉看不清沈邵的脸,看不清他的神情,只闻得到周遭皆是他粗-重的呼吸,像一张网,要将她笼罩住。
  她不肯他靠近,拼命的踢他捶打他,他却仿若不知痛,将她纳进怀里,用力锢着她,由着她在怀里发疯,不放手。
  像一场热烈的雨,磅礴过,激荡过,最终渐渐消退,徒留一片苍白,永嘉没了力气,她再挣扎不动,只能任由沈邵死死抱着她不肯放手。
  黑暗里,他们看不见彼此,却闻得到剧烈的心跳,狭小的车厢,似透不过气,内里的空气滚-烫,灼着人的五脏六腑。
  “就这般恨朕吗?”他问她。
  永嘉停滞了一瞬,她沉默,继续奋力挣扎。
  他感受到,又笑了一声,将她抱得更紧:“朕也恨你。也好,我们就这般相互恨下去,你也体会一下朕的滋味,我们谁也不欠谁。”
  “你疯了。”永嘉哽咽着骂他。
  “我们一起疯。”他低下头吻她,被她紧咬住唇,咬出了血。
  沈邵将永嘉抱出车厢,他紧紧锢着她的腰身,任由她一路踢打,抱着她踏过门槛,重回殿内,穿过长长的庭院,踢开大门,路过前殿,穿过深暗的廊道,他抱着她回到内殿。
  永嘉听见‘砰’的一声关门响,熟悉的灯火,熟悉的床榻,熟悉的景设,让她五脏六腑都在颤抖,她想逃,她要逃……
  沈邵抱着永嘉快行至榻前时,忽然他臂上一疼,无意脱了手,她从怀中摔下去。
  永嘉落地时,头撞上了榻旁的柜角,额上的痛伴着眼前一黑,彻底失了意识。
  沈邵侧头看了看衣料上的牙印,又垂眸去看伏在地上不动的永嘉,暗咬了咬牙,低下身去抱她:“摔疼了?”
  他抱起她,正欲脱口而出的那声‘活该’,忽然卡在了喉咙里,沈邵盯着永嘉额角的血,脑中‘轰’的一声,他颤抖着急声唤她:“永嘉,永嘉…”
  御门宣召了太医。
  与此同时,含香殿里夏贵妃急得直打转,见贴身的宫女跑回来,连忙问:“陛下回来了吗?”
  宫女喘息着摇头:“御…御门不知出了什么事,忽然宣召了太医。”
  “太医?怎会叫太医?”
  宫女又是摇头,只道御门上下口风极严,连宣召太医,也是她回来前在御门外撞上的。
  “娘娘…那昙莲花局已经送来了,说再有一刻钟就能开花了,陛下不在,我们还……”
  夏贵妃急了一阵子,知沈邵今夜怕是来不了了,慢慢让自己冷静下来:“当然还要赏花,这是陛下送给本宫的贺礼,全天下独一份,白贵妃那贱-人羡慕还不及,不过是陛下政务繁忙耽搁了,本宫自己也能主持生辰宴。”夏贵妃说着一顿,忽然问:“永嘉长公主呢?她可在?”
  “长公主殿下出宫了…有人看见姜尚宫跟着辆马车,从皇宫侧门离开了。”
  “罢了,”夏贵妃叹了口气:“本也没什么交情,陛下都走了,她自也不会给本宫什么面子。”
  宫女闻言,在旁附和了句:“娘娘大度…是长公主太不识抬举了。”
  夏贵妃听了,冷笑一声:“人家可是先帝的掌上明珠,自看不上我等,可眼瞧着陛下对她的态度,也称不上热络…由着她摆谱吧,不过是落了毛的凤凰,不如鸡。”
  ***
  御门殿内,太医院院首跪在床榻旁,纱幔内女子身姿影绰,瞧不清容貌,只露出一截如雪玉腕。
  沈邵闭目坐在一旁,不停转着手上的白扳指。
  院首仔细诊过脉,跪到沈邵身前回禀:“不知病人可…可还受了外伤?”
  沈邵闻言,转动扳指的手一停,缓缓睁开眼:“你可去瞧瞧。”
  院首听了一怔,一时迟疑,他久望着天子,也探不出个究竟来,又回到床榻旁,颤抖着手轻轻撩开床前的帷幔,待看清女子的容貌,脊背一僵,猛地撤回手,跪地磕头。
  沈邵看着院首不住颤抖的身子,缓缓站起身,踱步上前:“之前让你配得药,都是她在喝,以后,她就由你来照顾。”
 
 
第12章 偏偏是你
  何院首看过永嘉额上的伤,配了外敷的药膏,又开了一个内服方子,便带着满头的冷汗,提着药箱告退。
  王然候在屋外,见沈邵拿起何太医留下的药膏,走到床榻前侧身坐下,拧开盖子,亲手给长公主涂药,格外的仔细。
  王然低垂下头,上前一步,将内室的门一点一点轻轻关上。
  殿中的烛火将窗外的夜凸显的愈发深邃,静谧的时光悄悄的从指尖流逝。
  沈邵沉眸望着永嘉额角那道近有一寸长的伤口,手上的动作愈发轻,他时刻观察着她的反应,怕弄疼她,但从始至终,他都没有见到她的眼睫颤动一下,她昏迷得太沉。
  沈邵放下药膏,想起那昙莲,此刻应当开花了…他宽衣上榻,将娇小的人一点一点搂进怀里。
  这世上真心待他好的人没几个,除了母后,皇祖母,便只有阿姐。
  他记得有一次,他在学堂上顶撞了老师,或是说他故意顶撞老师,甚至命贴身的几个太监打了那个倔老头。
  因为他前夜见母后在宫里偷偷抹眼泪,说前朝有几个御史上奏参了外祖,父皇借此罢了外祖的兵权,外祖被气的一病不起,他躲在门后听,知道了那几名御史中,有一人就是父皇给他们新请来教书的老师。
  他在学堂上公然命人殴打师长,引得前朝几名文官激愤,尤其是御史台里上奏参外祖的御史,说他行为悖逆,师长如父,他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不配为储君,应当废掉太子之位。
  父皇大怒,着人打了他三十板子,又罚他在御门外罚跪。
  他尤记得,那是深秋的天,风吹过来,像软刀子割在骨头上,他又疼又冷,合宫上下没有一个人跑来为他求情,从前对他百般讨好的奴才们将他空气,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却不后悔,那御史气病了外祖气哭了母亲,他就是要替他们出气。
  他知道母后心疼他,一定会来救他的,他等啊等,从晌午等到日落,母后都没有来,连母后宫里的嬷嬷也没有来,后来老天开始下雨,越下越大,庭院里只剩他一个人。
  湿冷的雨,淋在他背上,伤口处是撕裂开的疼,他委屈无助又不肯低头,他只怪父皇无情冷漠,怪母后是不是不疼他了。
  他觉得自己是个众叛亲离的人。
  雨水将他淋得湿透,他冻得开始哆嗦,背上是火烧一样的疼,他任性的想,今日便死在这,让他们都后悔。
  有人冒雨前来,藕粉色的绣鞋湿了大片,他心以为是母后或是尚宫,抬起头来,却是一张讨厌的脸,是他的姐姐沈姝,父皇最疼爱的公主。
  他猜她一定是跑来瞧他笑话的,他前两日还偷吃了她做给学究的点心。
  却不想,她蹲下来,脱了身上的披风穿在他身上,将大半张雨伞撑在他的头上,她用帕子擦他脸上的雨水,却以为他哭了,红着眼哄他:“阿弟别哭,姐姐陪你。”
  他不知何来的脾气,将她推开:“孤没哭!”
  她被他推摔了,手掌蹭在石砖上,蹭破了皮。
  他吼完,见她手掌出了血,反倒是一腔委屈涌上来,真的哭出来。
  她并未恼他,捡起伞又撑在他头上,用冰冷的手背给他擦眼泪:“我去求爹爹…求爹爹开恩。”
  后来他被宫人抬回了母后寝殿,迷迷糊糊烧了三日,险些真的死了。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父皇,学究都喜欢沈姝,他开始羡慕沈桓,有这样好的同胞姐姐,他也开始黏着她,发现她待自己可以与沈桓同样好……
  在边关的五年,他总是念着京城,念着母后,也念着她,他曾无数次想跑回来,可又怕惹父皇不快,母后在宫里的日子已然不容易,他不想再让她难过。
  他等着、盼着、念着,终于五年期满归京,却没料到,等着他的,是母后冰冷的尸体,他逼问过仵作,母后是中毒……
  寝殿内的蜡烛突然灭了。
  黑暗里,沈邵抱着永嘉的身体在颤抖,他恨不能将她揉入骨血。
  这世上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是你挡着朕,偏偏是你。
  ***
  永嘉刚醒来时视线一片白,她闭上眼,缓和许久,复睁开,眼前的画面渐渐清晰起来,她还留在御门,她去瞧身上的衣裳,是一件干净规整的中衣,身旁的床榻是空的。

  撩开床幔,殿内的光线有些刺眼,她抬手去遮挡,觉得头有些晕,昨晚的事她有些记不清了,她只记得自己打了沈邵一巴掌,他们起了争执……
  永嘉下了榻,穿好鞋,又去衣架上拿外衫,路过铜镜时,瞥见了额头上的伤。
  她脚步一顿,走到铜镜前,照着镜子一点一点试探的去摸伤口,是刺痛的疼,她忍着头晕直起身,回想起昨夜自己似乎摔了,撞到了头。
  永嘉穿好衣服,打开寝殿的门,见外无人看守,心上一轻,她快步朝外走,想趁着沈邵不在,尽快离开。
  穿过廊道,刚要踏出去,忽听见外头陌生的声音,她脚步猛地一顿。
  “陛下,您刚登基,惠王在西疆招兵买马,图谋不轨,丞相又倚老卖老,在京处处与您作对,如今着实不是我们与突厥开战的好时机,不如与其议和,再将长公主嫁去和亲,一来以表诚意,二来打压惠王,如此才是陛下百年江山稳定的大计啊。”
  另一人立即复议:“是啊陛下…若是开战,一旦战事不利,边疆乱,京城便会动荡,难保惠王和丞相不会有所行动……”
  永嘉僵在廊道处,耳畔皆是大臣谏言的话,已至沈邵站到她身前,她才猛然回神。
  她不知自己面色惨白,怔怔瞧过去,煞是可怜。
  大臣走后,沈邵起身回内殿想看看永嘉是否醒了,却意外在廊道处撞上她站在这正发愣,他垂眸瞧着她的一张小脸,神色微深,忍不住抬手轻蹭了蹭她的脸颊:“醒了?”
  永嘉回过神,她躲开沈邵的动作,退后一步:“我要回去。”
  他似乎早已料到,听后没什么情绪,只上前一步,牵起她的手腕,拉着她往内殿走:“这几日都留在这,养伤。”
  “我要回去。”她又道。
  他不再开口了,将她带回内殿,按坐在矮榻上,吩咐了人煎药送过来。
  “醒了多久了?”他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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