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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雀——by雪落蒹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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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永嘉先离开钟月殿,回头不见沈邵身影,也未停留,直奔后殿门,往雀阳宫去。
  王然等候在殿门口,他眼瞧着永嘉愈走愈远的身影,不禁向殿内张望,仍不见沈邵的身影,不禁疑惑。
  沈邵走出寝殿,又一路出了钟月殿,果不见永嘉身影,他侧眸去看王然,不及开口,王然已垂头回答。
  “殿下独自往雀阳宫中去了。”
  如今是白日里,钟月殿的宫人多有来回,沈邵没走后面的小路,他带着王然从钟月殿大门出,乘着御辇,绕了大半个御花园,才抵雀阳宫门。
  沈邵将下人连带着王然一并都留在了宫门外,他自己推门入内,穿过广阔的庭院,往寝殿中去。
  他轻轻推开殿门,试探的倾身往里面望了望,又轻手轻脚的走进去。
  永嘉知是沈邵追来了,她头也未抬,目光继续落在窗边盆栽的一株梅上。
  沈邵慢慢走到永嘉身边,又在她对面的小榻上坐下,他手臂搭在几案上,身子稍稍前倾,与她凑近些,面上笑意带了几分讨好的意味。
  “朕知你在气什么,可就算是十恶不赦的犯人,临死前也总要听人说一句辩白不是?”沈邵笑着开口:“何况是像朕这般冤枉的?”
  冤枉?
  永嘉闻言神色微动,她的目光慢慢从梅枝移看向沈邵,她只望着他不语,似在等他口中的辩白。
  沈邵见永嘉终于肯看自己,面上的笑不禁深了几分,他表情一时分外无辜:“这事…还得等小六回来,一起与你解释。”
  永嘉眉心微蹙:“与桓儿有何关系?”
  沈邵耸了耸肩。
  沈邵刚离开钟月殿时便命人将安置在宫外的沈桓和姜尚宫一并接回宫来,他与永嘉在雀阳宫中静静坐等,如今快至晌午,两人一早上都没用早膳,沈邵好歹在朝上还吃了两口点心,他怕永嘉将自己饿坏了,便起身,打算去宫门外唤王然备膳送来。
  他刚一起身,便惊动永嘉的目光直直看来。
  沈邵注意到永嘉的目光,她似在盯他,怕他“畏罪潜逃”了似的。
  沈邵不禁笑起来,忍不住与她打趣:“怎么,怕朕跑了?”他说着,趁机走到她身边去,指尖拉起她宽松的衣袖往手腕上一缠:“不如将朕绑了,朕无论去哪都逃不了你的掌心。”
  永嘉看着凑来的沈邵,不禁轻轻蹙眉,她腕上微微用力,将衣袖从身上手上拽回来。
  沈邵好似料到永嘉不会打理自己,他兀自寻了会趣,便转身出门去传人备膳,吩咐好后,又急急赶回来,陪她静坐。
  御门其实早备好了膳,结果永嘉和沈邵二人都一口未吃,如今去传,很快就有膳食送来了雀阳宫。
  沈邵亲手给永嘉盛粥。
  永嘉原是被气的没胃口,但闻到粥香,身子却也饿了,她看着沈邵在手中举了半晌的粥,才缓缓抬手接过。
  永嘉捧碗喝了口粥,倒是意外的极好喝。米粥被煮得喷香软糯,内里配着几味中药,带着淡淡的草药香,入口没有丝毫苦涩,细腻甜滑。
  沈邵透过永嘉眉眼间的神色,猜出这粥是合她胃口的,他心里暗暗记下,也给自己盛了碗粥,尝起来,心觉果真好喝。
  ***
  沈桓和姜尚宫是比沈邵和永嘉提前到京的,抵京后就被沈邵安排在离皇宫不远的宅院里,去接人的长侍也算办事利落,不过两刻钟,便将人接到雀阳宫中。
  沈桓入殿时,永嘉和沈邵仍面对面坐着用膳。
  沈邵率先开口,望着沈桓:“老六,可用过膳了,朕命人多备副碗筷?”
  沈桓闻言,沉默未答,他目光从沈邵面上移开,径直走到永嘉身边去。
  永嘉放下碗筷,她上下看过沈桓,见他一切安好,也算放了心。
  沈邵默默瞧着永嘉对沈桓的关心,又喝了口粥,忽觉得没那般甜了……他三口两口将碗中的粥吃光,放下碗筷,又拿起案上备着的手帕,擦了擦嘴。
  王然在外头时刻关注着,见此,立即将备好的茶水递上,沈邵先漱了口,又接过一盏新烹的茶,慢条斯理的尝了尝。
  如今沈桓已到,永嘉眼看着沈邵的举动,不由开口催促。
  “陛下如今可以说说,为何合宫人都以为我死在琅琊了?”
 
 
第110章 朕后悔了
  永嘉此话出口, 倒先是沈桓面色一变。
  沈邵眼瞧着沈桓的脸色,他此刻倒是不急了,缓缓放下茶盏, 对上永嘉微冷的神色,开口道:“这事, 还要问问咱们惠王殿下, ”他说着, 转头去看沈桓:“六弟,你说呢?”
  永嘉顺着沈邵的目光, 也看向身边的弟弟, 她不解此事究竟与沈桓有何关系。
  沈桓对上永嘉和沈邵一齐投来的目光, 心里一时紧张,随即又很快觉出不对劲,他不敢直视永嘉,却盯着沈邵开口:“陛下莫非觉得此事与你无关?”
  永嘉听见沈桓这话,更觉意外, 如此听来,便是沈桓对此事也是早已知情,甚至有所关联……
  沈邵故作无辜的耸了耸肩。
  沈桓见此便气不打一处来, 他盯着沈邵:“我这么做还不是因为你?若非你紧追着阿姐不放, 我又岂会出此下策?我只是想替阿姐求个清静罢了。”
  永嘉越听越糊涂:“桓儿,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桓闻言, 原本对着沈邵颇足的气势,霎时间弱了下去,他格外缓慢的转身,看着永嘉的神色透出几分小心:“阿姐……”
  “我提前寻了当地最有名望的阴阳先生,说是对活人无碍的, 才敢去刻假碑,”沈桓到底还是将自己在琅琊做的事招出来,他不肯自己背锅,一并拉上沈邵:“我原是想,能让他彻底死心,往后我们也能清静了…可不想他丧心病狂,见了假墓还不死心,偏偏自己跳下去挖……”
  永嘉早被沈桓做出的事惊到,又听到沈邵去挖墓,更是发怔,她不禁转头,目光直直的去看沈邵。
  沈邵哪里又不心虚?
  他轻咳一声,低下头,躲闪不语。
  沈桓一直没敢与永嘉交代此事,也是压在心里多时,今日说出口,也算了了一桩心事,他格外愧疚的道歉:“阿姐你可气我?”
  沈邵闻言,也连忙抬头,想看永嘉的反应。
  永嘉此刻,震惊大于意外,她全部的心思,都停留在那句‘沈邵命人挖墓’,沈桓后头的话,她几乎未听入耳里。
  永嘉久久不语,沈桓和沈邵各怀心思,却一样紧张。
  沈邵率先起身,他拉起沈桓便向殿外走,口上说着:“阿姐自然生气,走走走,你先出去……”
  沈桓原是不肯,到底被沈邵推着,两人一同出了殿门。
  走下台阶,沈邵又一路推着沈桓往雀阳宫外走,沈桓终于甩开沈邵的手,神色不善的盯着他。
  沈邵自然知道沈桓的目光是何意,他故作不懂,转了话题:“朕想着你从前在吏部做的不错,如今回来,再去吏部如何?”
  沈桓一直盯着沈邵,听他此刻的话,神色更冷,他颇觉可笑:“陛下也曾想至我于死地,你对我母妃的种种,对阿姐的种种,难道你自己现在全都忘了?”
  沈邵闻言,神色一点点暗下去:“朕没忘。”
  沈桓听了更气:“那你还……你难道不觉自己错了?”
  “你固然是受了旁人的蒙骗,可我没办法替阿姐大度的原谅你,我们既都受了伤,便彼此放过,各寻清静不好吗?”
  沈邵想回答不好。
  他已尝过没有永嘉的滋味,刀山火海还是富贵安逸,没有她的生活,他感受不到有何意义。
  “朕自然知道自己做错了,”沈邵目光坚定的看着沈桓,直言开口:“朕如今后悔了。”
  这话,不像是皇帝说出口的。
  沈桓也没料到沈邵能说出这样的话。
  “朕后悔了,”沈邵说得坦坦荡荡,平静的像是在说今日的天气,这声后悔,比他曾经日里夜里,实实在在的煎熬,太轻巧不过。
  “你悔了又如何?”沈桓反问:“你后悔,阿姐就一定要原谅你吗?”
  “可朕放不下,朕现在什么都可以不要,独不能失了她。”
  “那你更该放了陆翊。”
  沈邵闻言,有些颓废的苦笑了笑:“谁又稀罕他那一条命,可朕放了他,永嘉一定会离朕而去,去找陆翊,朕不敢再冒险了,朕经不住再失去她一次。”
  沈桓看着沈邵,忽觉出些可悲。
  虽然如今他位登九五,凌驾于全部兄弟之上,可沈桓仍觉得自己比沈邵幸福的多,自幼便比他幸运。
  他的母亲虽不是皇后,他也不是太子,可是母亲温柔,从不苛求他做任何事,父皇待他也是分外疼爱,皇子里,他大抵是父皇最疼爱的儿子。除了父母的疼爱,他还有阿姐,从小到大,又有谁不曾羡慕他有阿姐?
  沈桓知道,沈邵也羡慕,比旁人更羡慕。
  皇后强势,沈邵自幼为储君,务必事事出众,他必须比所有的皇子都优秀,父皇忌惮何家,又因早早立下的诸位,很少与沈邵亲近。
  年少时,沈邵不仅与阿姐感情好,兄弟里,与他也是最亲近的,若往后的岁月,一直兄友弟恭下去,对他们任何一个人来说,又何尝不是美好的?
  可人会变,命运会阴差阳错。
  “三哥,”沈桓沉默半晌开口,这称呼遥远,唤出口时,太过陌生。
  沈邵闻言,神色隐隐一动,帝王的锻炼,他的情绪早已深不可查。
  “其实你从不懂阿姐,”沈桓望着沈邵:“你觉得一直这般下去,你又能得到什么结果呢?”
  沈邵沉默。
  他深信,早晚有一日,会求得永嘉的心。
  ***
  晨昏定省,书昭仪早起时向皇后告了假,傍晚请安时早早前去了。
  宫中流言已经传了一整日,说有人在清早上,看到长公主还魂,独身行走在宫墙甬道上。
  要说今日众人视线盯得最紧处,便是书昭仪的钟月殿了。
  晌午时,钟月殿还有人说活生生的长公主出现在殿内,与书昭仪喝茶说话,过了晌午,天子去过一趟钟月殿,再打听起来,钟月殿内的人就全部闭口不言,问什么都说不知道。
  白毓晚自一早就听到流言,问了后宫来请安的嫔妃都说不曾亲眼看见,等了一整日,御门也没传出什么说法,天子对此毫无解释,一天酝酿下来,大家心里早已猜测纷纷,只等着能从书昭仪那里问出些消息来。
  书昭仪原以为自己是早到的,不想入了淑华宫,见众人比她前去的更早,四下目光齐齐投来,神色各异,皆透着好奇。
  白毓晚坐在凤位上,看着书昭仪入内,行礼请安,轻声道了句:“平身,坐吧。”
  书昭仪谢恩起身落坐,她方才坐下,便先听夏贵妃开口:“书昭仪今日宫里可是很热闹啊,许久不见的陛下和长公主一时都到你宫里去了?”
  夏贵妃一家之言,却是问出了众人的心里话。

  书昭仪原也是宫中最受宠的,除了中宫皇后的尊贵地位,后宫里论起恩宠,书昭仪当属第一,可她自福薄流产后,圣宠也是愈发稀薄,陛下许久没再翻她牌子,但也不曾多宠幸旁人,陛下好似因皇嗣之事受了打击,长久不进后宫。
  嫔妃们不敢埋怨皇帝,自将所有不满都落到出身低微的书昭仪身上。
  皇后听着先开口的夏贵妃,随着众嫔妃,也看向书昭仪:“今儿早上你宫里的人来告假,本宫听说是因…长公主?”
  见皇后亲自询问,书昭仪从还未坐热的椅子上起身,再次跪地:“娘娘恕罪,是妾身早起时头晕昏厥,实在无法前来请安,不得已告假。”
  皇后听着书昭仪的告罪,眼下神色微动,她面上添了些笑,大度开口:“你自小产后,身子一直弱着,本宫岂会怪你?”白毓晚抬了抬手:“快起来,合宫里就属你最懂规矩,只是动不动就跪,陛下瞧见,要以为本宫欺负你了。”
  书昭仪闻言,再次告罪,又连连谢恩,才被女侍从地上扶起。
  夏贵妃坐在一旁,耳听着皇后的话,腹中原还想说的话一时忍住,她垂首开始摆弄手上的帕子。
  白毓晚看着坐下的书昭仪,目光扫过低头沉默的贵妃,继续询问:“只是本宫这里倒听了些别的话,且问了你,才能安心,不然宫里风言风语,一会说真人,一会说鬼魂的,怪是吓人。”
  白贵妃本是一直沉默,听了皇后此话,适时插了句嘴:“敢问娘娘,您说的可是今早上长公主还魂的事?”
  白毓晚听见白贵妃递来的话,笑着点了点头,接着又看向书昭仪:“有人说长公主去你宫里寻你谈天喝茶,可有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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