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by伊人睽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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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诗瑛,便是那位回来的侯府真千金。戚映竹天生立场弱于那位真千金,父母见到那女郎,就句句听从……就连戚星垂,也更向着那人吧?
确实,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
自己的借住十几年,对侯府来说,只是一场可以纠正的意外。
戚映竹低声:“落雁山挺好的,我住在这里便好。不会回去了。”
戚星垂手足无措,半晌道:“也好。我偷偷来看你。”
戚映竹淡声:“你也不必来打扰我。我是情愿与你们断了的。”
戚星垂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个是当了十几年的假姐姐,一个是血脉相连的真姐姐……他左右拉扯,在戚映竹面前,终究没法说戚诗瑛的好话。
戚星垂只好转移话题:“姐,这个人,到底是谁啊?”
他扫了时雨一路,判断了一路,这会儿终于问出来了。
戚映竹心中一紧。
低头挽着戚映竹衣带的时雨抬头,他骄傲而自得地挺起胸脯——他懂。
他懂任何于此间会产生的误会。
并且他乐于看到这个误会发生。
戚星垂打量时雨几眼后,犹豫着问戚映竹:“他是你……雇的保镖么?”
戚映竹:“……”
一直旁听的付小玉噗嗤一笑,时雨沉下了脸:……竟是连个“情郎”的误会,他都不配有么?
第15章
时雨面露不悦,戚映竹却支支吾吾,半天给不出真正答案。但是时雨盯着戚星垂的眼神越来越淡,他微微偏了下头。
戚映竹一个悚然,想到了自己那夜在屋门前见到的周身浴血的少年——时雨也许只是个挣点小钱的江湖小混混,但是这个人是有杀人能力的,戚映竹不能让他因一时不悦而碰自己弟弟。
被看成江湖小混混的时雨一无所觉,正睁大眼睛看戚映竹这个弟弟是什么怪物,居然说他是“保镖”。戚映竹抓住时雨的手腕,用力将他向后拽了拽。
戚映竹对自己弟弟吞吐道:“他、他不是我雇来的……”
戚星垂盯着时雨看半天,压根不信。时雨虽然生得俊俏,眼睛最为漂亮传神,然而这个少年穿的是普通武袍,臂上衣物还有破开的口子,也没人管。时雨在戚星垂眼里,邋邋遢遢,还不如侯府的卫士精神。
这样的人,在自己姐姐面前,说是保镖,都有些抬举。
姐姐这般说……
戚星垂打量时雨半天,他恍然大悟。他拉着戚映竹,兴奋地跟姐姐咬耳朵:“是不是唐二哥派他来保护你的?我就知道!唐二哥虽然没回来,但肯定挂念姐姐。”
时雨探究的眼神看了过来。
戚映竹莫名不安,她推开弟弟:“不要胡说。”
戚星垂见姐姐害羞,当即偷笑。他心里一口沉闷的气也因此吐出——他一直烦恼如果家里不愿意的话,戚映竹要如何才能回去京城。毕竟姐姐体弱多病,总待在外面,他实在不放心。
唐二哥有安排的话,戚星垂就放心了。
戚星垂高兴道:“我懂、我懂!唐二哥下个月就能回来……姐姐你再坚持一下。”
戚映竹不喜道:“听不懂旁人话的时候,闭嘴总能学会吧?”
——为什么每个人都默认她一定会嫁给唐二郎,一定会回去京城?
她不能不回去么?
不能不被打扰么?
戚星垂一怔,不知姐姐这是什么意思。戚映竹侧过脸,眉眼间神情冷淡。她说了难听的话后,心中便生了后悔。她难得见到弟弟,不应该怼弟弟……
一直没有听懂戚映竹姐弟在打什么哑谜的时雨,不甘寂寞地伸手,在戚映竹的发鬓间揉了一把。
付小玉、戚映竹姐弟,都被他突来的举动弄懵了。
时雨从戚映竹发间摸出来一支木簪,向戚星垂道:“我不是她的保镖,我有送七女郎簪子。普通保镖会送么?”
戚映竹脸刷地红透:“……”
戚星垂目瞪口呆地看着时雨握在掌心的木簪。
付小玉眼珠乱转,偷偷藏笑。
时雨凭一己之力,将戚映竹好不容易拉开的话题,重新扯了回去。戚星垂呆呆地看着姐姐,不可置信:“你收他的簪子,你怎能……”
——怎能看上这么个破烂玩意儿!
时雨不懂木簪定情之意,戚星垂再顽劣,也从小饱读诗书,怎么会不懂?戚星垂重新打量时雨,他用看“姐夫”的眼神重新端详时雨……戚映竹恼怒:“时雨!”
时雨不解地看她。
他小声:“你生气了?”
他停顿一下,更加迷离:“我……惹祸了?”
戚映竹不吭声,扭身便走。时雨本能地跟上去追,他跟在她身后,看她面如红霞、睫毛飞烁。他不敢跟她说话,心中生起沮丧感。一晚上,自从遇到戚星垂,他就没有插进过姐弟二人的世界……
时雨心里浓浓的不悦和自卑在作怪,如今戚映竹因他不知道做的什么事而生气,时雨跟着她的时候,心里渐渐有点儿高兴。
高兴她终于将注意力放回到了他身上。
七女郎是他带出来的,本就应该只和他一人玩的。
时雨背着手,笑嘻嘻:“我喜欢这样子的你。”
戚映竹不理他。
他小声地、一个人说的很高兴:“我好喜欢呀。”
戚映竹脸更加红,强忍着不理他的碎碎念。
那二人走后,戚星垂和付小玉对视。戚星垂对这个女郎露出戏谑的凶狠的笑,付小玉一哆嗦,扭头赶紧也去追人:“二位等等,你们不要吵架,我在这里有摆一个灯笼摊,我给你们放灯玩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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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小玉逃家出来,总要有点儿糊口养自己的本事。今夜员外因嫁女儿而办灯会,镇子的街巷间,到处都是卖灯笼、做灯笼的。街巷旁有一条河,那河水蜿蜒,流过落雁山下,与外头的天地相连;此时的河道上,飘满了各式莲花灯。
付小玉要在一众卖灯笼的铺子间脱颖而出,自然要有自己的亮眼处。
几个少年挤在付小玉摆开的小摊前,发现付小玉还请了一位老师傅在这里写字、看摊位。付小玉笑嘻嘻地给他们每人发一小张纸条,又将一个个精致的香囊给他们看。
付小玉:“喏,是这样。我卖的是孔明灯,然后你们每个人把自己名字写一下,我这里有师傅,能够把你们的名字写出漂亮的跟画儿一样好看的字。把写着你们名字的字条放进香囊里,香囊挂在孔明灯上。灯飞上天,我们在心里默念自己的愿望,祝福也就飞上去啦。”
戚星垂嘲笑:“想出这么个不伦不类的玩意儿,累着你了吧?”
付小玉不敢理会这个纨绔子弟,她凑到戚映竹身边,巴结这位娇女郎:“女郎你懂么?”
戚映竹轻声:“有点趣儿。”
付小玉便带着她写字,然后去看老师傅根据他们名字加工后的漂亮字体。时雨和戚星垂在后,被各自塞了一手笔,时雨握着笔,四处看看,眼睛向桌上戚映竹留下的那张字条觑了几次。
戚星垂:“哎,你,你会写字吧?”
时雨抬头,看他一眼,淡漠地移开目光,潇洒地低头,就着他那生疏的握笔姿势,在字条上画了两个字。一写完,时雨大松口气:“我写完啦!”
他把字条扔给老师傅,跳过去就去看戚映竹写的字。
戚星垂则匆匆把自己名字写好,跑去老师傅那里看这个“姐夫”的名字。他如今对这个少年一头雾水,但姐姐那般害羞,他又不敢多问。戚星垂凭自己的想法来打听自己的姐夫……看到老师傅手中时雨的字,戚星垂眼皮抽了抽。
他低声:“他在画画,还是在写字?”
戚星垂转眼安慰自己:“字迹……挺潇洒的,可见此人性格洒脱,也好、也好。”
——然而还是唐二哥更好呀!
时雨回头看一眼身后的两个女郎,戚映竹被付小玉搂着挑灯笼,时雨放下心,快速地立在桌前,拿着戚映竹写好的字条,偷偷摸摸地抠人的名字。他做坏事从来没这般紧张过,觉得周围哪哪都是盯着他的眼。
可是他就是要知道七女郎的名字。
时雨手下抠着纸条上的字,回头看那两个女郎。恰逢付小玉和戚映竹回头,与他对上目光。
付小玉敢怒不敢言:“你干什么?!”
戚映竹蹙眉,不解地看着少年那扒在字条上的手。
时雨快速地将手背后,理直气壮:“我磨指甲。”
付小玉:……你一个大活人,磨什么指甲?!拿纸磨指甲?
付小玉不敢说他,只气愤地扑过来,看到时雨把戚映竹写好的字条扣得破破烂烂,女郎的名字都要抠没了。戚映竹走过来,时雨别过脸不敢看她,戚映竹走到付小玉面前,柔声:“没事,我重新写一张吧。”
于是,背着她们,时雨摊开自己手中被自己握得汗岑岑的字条。他心口砰砰,因他终于要知道七女郎叫什么了。被时雨握得皱巴巴地字条瘫在少年掌心,时雨睁大眼睛辨认。
他在心里默念:“戚日央……”
时雨松口气,心想幸好她的名字那几个字,他全都认识。
原来她叫戚日央啊。
虽然奇怪……但很可爱的女孩儿的名字。
时雨悄悄在心里叫她“央央”,在戚映竹再一次写好字条时,旁边少年气息贴着她。她一僵,低声:“别闹。”
时雨偷偷地来拉她的手,二人手中都是汗。戚映竹不肯,怕弟弟看到。她僵得手指发麻,时雨手指在她手心轻轻划一下。他凑来,黑暗中,清亮的眼睛蹭到她鼻前。
时雨气息拂在她面上:“原来你是‘戚女郎’,不是‘七女郎’。”
戚映竹一怔,然后瞬间了然他刚才在做什么了。背着弟弟,戚映竹心里一甜,同样小声:“你知道我叫什么了?”
时雨对她一笑:“你和我说话啦?你不跟我生气了?”
戚映竹低头:“……时雨,我本就没有和你生气。”
时雨:“别低头,看我呀。”
少年笑容烂烂,眼中流雾,戚映竹看得怦然发痴,心头酥麻。她忍不住屏着呼吸,付小玉在后头喊:“放灯了放灯了!你们都过来看!”
时雨抓着害羞的戚映竹的手腕,扯着她进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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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落的、摇曳的、明亮的孔明灯从几个少年的手中飞出,承载着他们各自的期望飞上天幕。黑夜漫漫,银星无边,只有明明暗暗的灯火铺陈,半边天都被染得粲然无比。
年少的戚映竹人生第一次在外面与人一起放孔明灯,她心中流连,即使和弟弟他们分开、与时雨回山的路上,她都在品呷着那简单的快乐。
时雨在她身边走路,却神出鬼没,时而让她看不到。夜间山静,草木窸窣,戚映竹袅袅地独自行走,却并不觉得害怕。
时雨突然蹲在了一棵树上,问她:“你许的什么愿啊?”
戚映竹不答,反问:“你呢?”
时雨漫不经心地站起来,无聊地踩着一根细长的枝条走路。明月下,他颀长的身影在巨大树荫下时隐时现,那危险的动作,让仰头的戚映竹为他捏一把汗。
时雨很随意:“我就许愿,能天天见到央央啊。”
戚映竹几分落寞地“哦”一声:央央……
她问:“你、你……喜欢你那位……央央?”
问完,她霎时红了脸,咬住舌,恨自己多嘴。
时雨想了想后,眼睛亮晶晶地蹲下来,重新看着她笑:“大概……喜欢吧。总比不喜欢要喜欢吧。”
他飞快追问:“你呢你呢?”
——是否也和他有关呢?
戚映竹别过脸,声音落落:“我的愿望是,身无五彩翼,春夜梦无边。”
时雨:“……”
——什么意思?
他听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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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半路,戚映竹心情低落,没有和他说话。时雨莫名地兴奋,却因为听不懂她的话,没有主动开口。他将戚映竹送到她住的地方,道:“你那个姆妈明天早上就自动醒啦,你不用担心。”
戚映竹点下头,示意他低头。她将他一晚上送她的所有东西都还给他,然后扭身要进屋。她自然不能将他送她的东西拿回去,被姆妈知道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