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by伊人睽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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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雨黑曜石般的眼睛一弯,露出笑。
戚映竹立刻移开目光。
时雨一怔,真的伤心了,又开始脱衣裳。他动作间,戚映竹心跳得过于急促,她一面不敢看,一面又生起着急。戚映竹仓促地飞快乜他一眼,忽地抓住他手臂,问:“这是什么?”
时雨拽衣裙时,露出肌肉紧实而清薄的手臂。他的小臂线条好看,此时却用炭笔乱七八糟地画着什么。戚映竹初时以为他受伤了,才抓住他手臂看。现今见不是伤,她松口气,以为这是什么……画?
不,应该是字。
戚映竹欣慰:“时雨,你肯好好读书了?这是将不认识的字写下来,常日背诵么?”
时雨心虚地“唔”一声。
他推她,突然害羞:“你不要看我了……我这样子很丑。”
戚映竹却并非那般好糊弄,她对时雨肯读书的感动,让她抓着他的手臂看了半天。但是越看越看不懂,这些乱七八糟缺胳膊少腿的字……戚映竹轻声:“字写成这样,实在是不必练了。”
她抬头:“这到底是什么?”
时雨沉默了一下,诚实说道:“不是练字。是……秦随随告诉我的我要注意的事。我怕我记不住,就写在了手臂上,这样我执行任务的时候,有时候闲的时候,低头就能看到。”
戚映竹喉间生了哽咽,她心里有了猜测,却还是问:“你写的什么?”
时雨害羞地撸袖子,不让她看了。但是戚映竹手指颤抖,低着头,他又怕伤到她,就没敢动了。时雨不安地说:“你是不是哭了……你为什么要哭啊?
“我是因为,明明进侯府前,秦随随提醒了很多事,我以为我都记住了,但是下午时,我把你弟弟推下水。我之后去问秦随随,我才知道我又给你惹了麻烦……我就让秦随随重新说我要注意的,我写在手臂上,好记住。
“央央,我不想给你惹麻烦的。但我真的、真的……我不是故意想推你弟弟的。我要是知道你会伤心,我就不推了。这些事好麻烦,秦随随说我弄不懂的太多了……我也很生气,很郁闷。
“我明明记住了不给你惹麻烦,但我还是做错事了。秦随随怕我惹事,都不让我待在侯府。我心里特别想你,可是我一回来,就果然做错事了……
“所以央央,其实我穿女装,就是想和你玩一玩,没有别的意思。我不会留在侯府,不会留在你身边的。你放心……我不会留下来,给你添麻烦的。”
戚映竹蓦地抬头看他。
她眼中尽是泪,波光粼粼,涟漪生波。她透过泪眼看到他的慌张,也看到他此时的明艳美丽。
戚映竹哽咽:“时雨,你从来不是我的麻烦。”
她轻声:“其实你是我的麻烦也无妨……”
时雨:“什么意思……”
他盯着她,也许心中仍有很多不解,但他不及发问。女郎贴过来,动情万分地搂住他脖颈,亲在他下巴上。时雨一抖,戚映竹比往日要勇敢、大胆,她亲一下他的脖颈,唇继续向下。
喉咙、血管、青筋。
时雨抓她手腕用力:“唔!”
他身子后仰,后腰撞上妆台。昏黄铜镜中,模模糊糊地映着两个年少女郎相依偎的面孔。那身量高一些、筋脉舒展一些的,后颈上扬,突兀的喉结滚动。而那小一些的,变得痴缠,缱绻。
光影缭乱。
戚映竹一径亲他,从上到下。她脑中是混乱的,思绪是如浆糊的。她自己都不知自己在做什么,但她扯开他的衣领,向下一直将唇轻贴。时雨教过她的,她从来都因害羞而很少回应,此时却因糊涂而全用了过来。
时雨的后腰便都软了。
他手胡乱地扶在妆台上,推到了桌案上的瓶瓶罐罐。他呼吸变得急促,因情而心跳紊乱。怀中女郎向下,时雨迷茫又失神,竟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
春雨如愁,春雨如绸。
时雨的手,不禁落在了戚映竹被长发弄乱的腮畔上。他想要做什么,他又迟疑,低头看着她,没有动作。而她跪在他面前,抱住他的腰,忽然仰头看他。
时雨面红如血。
戚映竹唇红如血。
烛火摇曳,火光稀薄,烛短焰长。时雨垂着眼,他的手,终是捧住了她的腮。戚映竹轻声道:“时雨,我这一生,已经受够了给别人添麻烦、不断地给别人添麻烦……我已经受够了那样的日子!
“我多想有一人,能为我添麻烦,让我去记挂,让我去解决麻烦。
“这样,才是完整的一个人,对不对?”
时雨望着她。
二女模糊的身影印在镜中,迷乱,慵懒。
时雨没有理会她那些复杂的情绪和心理,他只低垂着眼皮,金粉在眼尾荡着妩媚的流光。清晰的字词,从这以假乱真的少年口中,充满期待地吐出:“央央,你是要帮我,口么?”
戚映竹:“……”
满腔热血凝固,戚映竹凝滞半晌,发觉两人的姿势,确实很引人误会。时雨垂着眼偷看她,眸子亮晶晶。戚映竹默默地,松开他的腰,站了起来。
时雨立时伸手,将她拽回来,抱在了自己怀中。
戚映竹竟是第一次被抱坐在他腿上,他俯眼看她时,目中带几分睥睨霸道之意。
戚映竹涨红脸:“……我没有那个意思。”
时雨观察她,道:“秦随随跟我说,我不能在侯府跟你睡,说这样也会让你难办。”
戚映竹低下头,掩饰自己心中的些许失落。发现自己竟然失落后,戚映竹面颊滚烫,暗自骂自己。
时雨噗嗤一声。
笑声里带着几分冷,几分慢条斯理的调皮。
他说:“我偏要做。央央不拒绝,我就不停下。”
时雨低头亲咬上她唇角,他抱着戚映竹起身,走向床榻。怀里的女郎呜咽喘气,搂着他脖颈的手颤抖,然而她并未推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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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下雨,暴雨一夜。
第46章 夜雨将天地冲刷,过……
夜雨将天地冲刷, 过往的事,似乎更清晰了些。
过了两日,天放晴了, 宋翰林府上,便迎来了两位秘客。据说, 这两位是婚期在即的女郎请来的。
身着黑色劲衣的时雨戴着兜帽, 靠兜帽的阴影遮挡面容。他跟在未曾戴面具的步清源身后, 被步清源领去见宋府女郎宋凝思,即那位委托他们保护宋府的女郎。
步清源边走, 边回头对整张面容藏在兜帽下的时雨说道:“宋女郎曾是金光御的情人, 她对我们的事略知一二。所以在她面前,我们会适当放下伪装……时雨,你不必将自己脸藏得那么严。”
时雨并未搭理步清源这茬。
一路走来, 时雨默默将宋府的府邸院落布局熟记心中。步清源和秦随随都认为时雨待在宣平侯府,会给戚映竹惹麻烦。不如让时雨到宋府来保护宋家人……毕竟金光御曾是最厉害的那个杀手, 哪怕现在他脱离杀手组织后,整个江湖人都在追杀他。
宋府很危险。
时雨忽然道:“我不想保护她。”
步清源面不改色:“哦,为何呢?你就近在此地, 这本就应是你该接的任务。我和小楼主特意来助你, 你有何不满?若是说不想离开戚女郎这一类的话, 就不必说了。”
时雨声音淡漠:“我不想保护她,因为我不喜欢她。”
步清源回头,极慢地看时雨一眼。他缓声警告:“杀手不应有自己的感情。”
时雨:“宋凝思背叛了金光御, 所以我才不喜欢她。”
少年隐晦的反感, 某方面表达了他心里的不安和担心。尤其是时雨这般拥有野兽一般的直觉、凭兽性行事的少年。
步清源沉默片刻,道:“正常闺阁女郎,本就不会爱上杀手。何况……他人之事, 我们也未知全貌。你不用喜欢她,你保护好她一家人就可以了。”
时雨便没再说话了。
步清源倒是肚子里有许多话想说,比如点醒时雨对戚女郎的执迷不悟,比如探讨一下杀手的爱情和归宿……但是步清源看一看时雨那沉默寡言的样子,默然闭嘴了。
时雨是不懂这些,也对这些没兴趣的。
若是……小楼主在就好。
清晨时分,宋凝思不在寝舍,她蹲在院落湖边的矮灌木旁玩耍。湖中心有座凉亭,宋翰林和未来女婿柏知节在里面相谈甚欢,都为即将到来的婚事充满期待。
侍女们正在劝宋凝思:“女郎,咱们回去绣绣荷包衣服鞋子什么的吧。蹲在这里玩泥巴,多没趣啊。”
宋凝思低着头不搭理她们,她已不是寻常的闺阁女郎,回来后府中人,却还将她看作以前的她。刻意加重的脚步声传来,宋凝思抬头,看到俊朗的青年领着一个兜帽少年走来,她脸上露出了回家多日也很少见的笑。
宋凝思站了起来,往外奔了几步:“步大哥……你们来了?”
她看步清源后面的人,那少年侧着脸挡住她的注视,只看到轩昂鼻梁。宋凝思知道杀手楼的杀手对别人的探查有心理阴影,所以她看一眼后就目光掠过,不再多看。
宋凝思失望地问步清源:“秦楼主没有来么?”
她当日能够逃出金光御的掌心,全靠秦随随相助。无论外人如何说秦随随可怕,在宋凝思眼中,秦随随都是一个很大度的潇洒女郎。跟在秦随随身边,让宋凝思更有安全感。
步清源说:“小楼主当然来了。不过现在还不到小楼主出面的时候。宋女郎,这位是恶时雨……”
宋凝思望向少年,好奇道:“我听说过,杀手榜排名前五的杀手,‘恶时雨’是年纪最小的。”
她对时雨友善一笑,紧接着,她觉得那兜帽下的少年,面无表情地将她从上到下地打量一遍。宋凝思脸上笑容有些僵硬,因时雨并未回应她的友善。
步清源打圆场:“我们时雨,是不爱说话,不和客人套近乎的。但是时雨和金光御交过手,时雨在这里,是不成问题的。”
宋凝思:“步大哥,我想问一下,你和秦楼主对金大哥的处置,是打算杀了他么?”
不等步清源回答,她迫不及待道:“我愿意出更多的价格,求你们不要杀了他,只囚禁他便好。”
时雨冷漠地开口:“囚禁一个杀手,不如杀了他,更干脆利落。”
步清源不理会时雨,对宋凝思含笑:“‘秦月夜’是做生意的,女郎若是出更多的价格,我回去自会和楼主相商量。但是女郎,囚禁一个金牌杀手……这可不是容易的。他会带来无限隐患,你确定要这样么?”
宋凝思低下头。
水滴滴答,落在她手背上。
时雨敏锐地看过去。
宋凝思轻声:“我宁可承受他无限报复,也不愿他死。求你们成全。”
步清源叹气,他正要安慰这位女郎几句,好不动声色地将价格提高,就见那抱胸立在湖边的时雨,突兀开口提了别的事:“是不是说,在金光御真正动手前,我都要在宋府待着?因为金光御随时会来杀宋府的人,我必须得在这里待到你们成亲?”
宋凝思不解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糊涂道:“论理是这样。”
步清源倒是知道时雨是什么意思,他叹气:“时雨啊,小时雨啊……女人会影响你的实力。不要总想着戚女郎,专心任务才是。”
时雨若有所思道:“你们让我一直待在这里,不过是因为觉得金光御随时会来杀人。但如果在婚礼完成前,金光御没法动手了,我不就不用一直待在这里了么?”
步清源敏锐道:“何谓‘没法动手了’?”
时雨眼睛盯着湖中心的亭子。亭子周围遍布荷花绿叶,石子路从湖岸一径铺陈到湖心。一个仆从端着茶盘点心,正站在湖中心的凉亭,弯腰将果盘端放在桌上。
宋翰林正与柏知节相谈甚欢,随意挥手:“下去了。”
仆从欠身,一言不发后退。他衣摆甩过石桌时,突然发力,从石桌下抽出了一把剑,银光大慑!长剑直刺向那位文质彬彬的柏知节,柏知节慌乱之下,被杀气锁住,竟一动也动不了……
当是危机之时,一把银针穿过镂空石窗,洒向那刺杀人的仆从。仆从被银针之气所击,手中剑一偏,但他毫不在意,剑锋随手便掠向一旁呆若木鸡的宋翰林……宋翰林的腿被一把石子打中,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躲过了致命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