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by伊人睽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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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映竹却看到时雨手里提着的鸡、叶行头发上的鸡毛,她愣半天后,忍俊不禁:“你们掏鸡窝了?”
叶行格外会说话:“我师父说我们要谢谢你,花钱买没有心意,我们就自己去抓了鸡。因为药娘子说你生病了,我师父就来给你做饭了。”
戚映竹妙目望向时雨——某人难道不是因为抠门么?
时雨道:“鸡汤对风寒有好处。”
戚映竹迟疑:“小行不能喝鸡汤吧?”
时雨飞快道:“他吃干粮。”
戚映竹吃惊:“怎能吃干粮……算了,你们两个先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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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雨来了后就钻入了灶房,让戚映竹都没空与他说话。戚映竹拉着叶行的手,问起他如何如何后,一大一小二人面面相觑半天,戚映竹不好意思地问:“你饿不饿?”
叶行:“你们大人都这么委婉的么?”
戚映竹:“什么?”
叶行叹口气,他趴在桌子上,无聊道:“我饿了,你做饭给我吃吧。我快饿晕了,你快点儿啊!”
戚映竹脸刷地一红,这才懂了这小孩儿的机灵。她想解释自己是真的关心他,没有别的原因。但是解释了,又未免欲盖弥彰……戚映竹只好出门,往灶房去了。
灶房中热锅滚水,汩汩作响。时雨正在灶房中闷闷不乐地坐着,他靠着桌子,长腿斜搭在案台上,双腿修长笔直,丝毫不像他说的那样——正在杀鸡。
他耳朵一动,听到外头那虚浮又缓慢的脚步声,登时起身,瞬间改变了自己的动作。
戚映竹推门进来时,便看到青年蹲在地上按着那只鸡,霍霍拔鸡毛。他干活干得积极又热情,抬头看她一眼。那一眼其实没什么内容,戚映竹却觉得不好意思。
她干干解释一句:“我给小行做点儿吃的。”
时雨眼睛里带笑,如同星辰耀耀。他诚心无比地竖起沾了鸡血的大拇指,毫不吝啬对她的夸奖:“你真善良。”
戚映竹:……也不必这么硬夸吧。
她心中觉得古怪又好笑,且和长大后的时雨待在一个空间的感觉太微妙。她站在原地半天,踟蹰半天,说服自己其实也没什么。她走向灶房另一边挽起袖子忙碌,慢腾腾地找调料时,旁边伸来一只手,递给她。
戚映竹抬头。
时雨笑眯眯:“我正好看到了。”
戚映竹吃惊:“……时雨,你怎么对我家灶房的布置,比我还清楚?”
时雨一愣,不好说自己把这里都翻了个遍,怕有刺客或者江湖人什么的。他掩饰般地摆手,弯眸笑:“运气好而已。”
戚映竹:“你别动。”
时雨呆住,当即一动不动,连挥动的手都停在原地。立在他面前的戚映竹踮起脚,拿帕子去擦他的脸颊一侧。女郎的香气入怀,她要踮脚才能够得上他,她仰着脸专注地给他擦:“脸上沾血了。”
时雨目光闪烁,呼吸屏住。
她的帕子在他脸上揉过,她的面容也在他眼前放大。她擦完他的脸,站回去的时候身体不稳地跌了下,本也没什么,一只手按在她腰间,温度灼灼。
戚映竹身子登时僵住。
时雨低头:“你要摔了。”
他轻轻地搂了一下,便懂事地将手缩了回去。他笑容诚挚,表情恳切,戚映竹如何看,也不像是他方才是故意的……但是,戚映竹立在他高大的身量面前,再次感受到了那种她方才进来就感觉到的古怪气氛。
似乎会发生些什么。
又似乎在躲闪些什么。
当她和时雨面对面站着、目光对上的时候,二人的躲闪,都有些欲盖弥彰。
戚映竹低头道了谢,转过肩继续去摘菜了。时雨却不杀鸡了,他站在她旁边,端详她半天,说:“你晚上没事儿吧?”
戚映竹心头一跳,她抬眼望他一眼:“你……有事寻我么?”
时雨无所谓道:“本来想找你出去逛街的,小行长个儿了,要给他买新衣服,但是我不会挑。你是女郎,你会吧?”
戚映竹低着头,半晌轻轻地“嗯”一声。
时雨心中高兴,但是他低头看她苍白面容半天,又想起来:“啊,你生病了,最好不要出门。你现在还经常生病么?”
戚映竹声轻若蚊:“都是一些小病,没什么大事。我的风寒,已经快好了……我可以出门的。”
时雨微愣,他很快反应过来:“那我们一起出门吧。”
他补充:“我记得小行的个子,他今晚还要练武,就不用跟了。”
戚映竹偏脸看他,疑惑:“练武这么辛苦么?”
时雨面不改色:“是啊。他身体这么差,不好好学武怎么行。这也是为了他好。”
戚映竹半懂不懂地点了头,想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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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叶行知道师父要抛下他跟戚女郎出去逛街时,他委屈地看时雨一眼:“好吧,我回去练武。”
戚映竹不放心:“让小行住在这里吧。夜里回去‘秦月夜’,一个小孩子是不是不安全?”
时雨回答:“习武之人,岂能这点儿路都走不了?”
叶行露了笑,感激戚映竹为自己说话。他走前问时雨:“师父,你晚上回来么?”
时雨莫名其妙:“回啊。”
他感觉到戚映竹望了他一眼,时雨扭过脸去看,戚映竹却在看外面的天色。戚映竹喃喃自语:“天阴了,夜里会不会下雨?”
时雨一愣,看眼灰暗的天色。他目光一暗,以为戚映竹暗示他什么,他道:“还是可以逛街的。逛街时应该下不了雨,之后下也没关系,我会武功,回去也很方便。”
戚映竹便不说话了。
第71章 纱幕离,发唐梳;点……
纱幕离, 发唐梳;点花钿,耀珠翠;系长裙,围披帛。
夜火重重, 华灯已亮。
戚映竹踟蹰许久后仍决定盛装。她初初走在时雨身边,盼他为她惊艳。他目光轻轻错开, 戚映竹以为他并没有发现时, 眼角余光看到他唇角微翘, 似在偷笑。
戚映竹脸皮薄,暗想自己是否太刻意时, 听到时雨笑嘻嘻地说话:“我像个侍卫, 跟在女郎身边。”
戚映竹回答:“你昔日不是不愿做我侍卫么?”
时雨侧过脸看她,他将她打量片刻,道:“我当然不愿。我不是你的卫士, 我是你的……”
戚映竹心口疾跳,面容绯红。
他慢悠悠地说:“朋友。”
戚映竹抬目, 略微嗔他一眼,心中有点儿恼。时雨带着笑看她,也不知是故意还是试探。戚映竹疑心他试探, 但是……时雨有这种能力么?
戚映竹不知如何开口, 她侧过身走到一旁摊贩前, 装模作样地低头挑选面具。时雨倚着竹竿靠在一旁,托腮端详她。他的目光又无谓,又专注, 戚映竹猜不出他的心思。
时雨:“你喜欢?我买给你。”
他要掏腰包, 戚映竹侧身一躲,摇头道:“我买给你。”
她语气带点儿怅然:“我如今自己会赚钱了。”
她转身将手中的青铜獠牙面具往他身上一扣。她抵不上他个子,面具便只扣到了青年的下半张脸。戚映竹噗嗤一声, 促狭地笑起来。时雨有点儿怔地看她,而戚映竹借这个机会,有些贪婪地仔细看他如今的面孔——
她心里眷恋时雨。
她总想多看时雨一会儿。
她看到他,就想靠近他。
……可她总是寻不到那个机会。
时雨俯身贴来,戚映竹向后退一步,他抓住她的手。他声音低沉,与少年的清亮不同,但她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理所当然的撒娇:“你给我戴。”
戚映竹便红着脸,仰头为他戴好面具。她手指擦过他的脸,碰过他带着温度的肌肤。隔着一张青铜面具,二人气息挨得很近。灯火照在他眼中,流离之光,重重欲燃。
像吞噬,却不急不缓;
像邀请,却似是而非。
戚映竹目光躲闪,抓着她手腕的时雨上前一步,又向后退了一步。
二人都沉默下去。
良久,时雨闷声:“我想给你买东西。”
戚映竹侧过脸,想着方才那片刻的暧.昧。戚映竹低声:“这般已经很好了。来日方长。”
时雨跟上她的脚步。
他慢腾腾地负手跟在她身后,放肆地盯着她的纤纤细腰,又目光上移,看着她坠在腰后的乌发、时而露出的细白脖颈。时雨忽而抬手,一道指气无声散出,将暗中窥探的一个江湖人打发掉。
那人倒并非为他而来,只是多看了戚映竹两息。但时雨怕任何江湖人来打扰他们,怕今夜的“客人”未免太多。他想让戚映竹继续过安稳的日子,便要为她挡开身旁的所有可能的危险。
时雨不动声色的,在戚映竹身后多次出手。
他武功今非昔比,他也学会很多东西。
时雨忽然追上两步,将一盒胭脂塞到戚映竹怀里。戚映竹吃惊地停下脚步看她,时雨说:“我看旁边那个女郎买的。”
戚映竹抓着被他塞来的胭脂,半晌道:“你在讨好我么?”
时雨扬一下眉,笑道:“我一晚上都在讨好你啊,你看不出来么?”
戚映竹摇头,蹙起眉,心里有点儿闷。她走了一会儿,低声:“你学会了好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以前,我催你去你都不去……时雨,这些年,你是否、是否……”
时雨迷茫了。
他再是学得情场高手的模样,他也应付不来所有的千变万化。他修炼得再像千年老妖,在戚映竹面前,一次次被打回原形,他终究是那个看不出这人间情爱纠葛的无知少年。
戚映竹咬唇,鼓起勇气抬头,目有哀意:“你是否有红颜知己呢?”
时雨一愣,然后他侧过脸,嘴角扬起一个狡黠又得意的偷笑。这个表情戚映竹太熟了,戚映竹嗔:“时雨!”
时雨道:“你猜?”
戚映竹:“……”
——她所熟悉的时雨露出了冰山一角。
他负手越过她,往前走两步。戚映竹在原地愣了半天,咬唇去追他。
好一会儿,时雨听到戚映竹喘着气的唤声:“时雨,你等等我呀。”
时雨洋洋得意地走了一会儿,听到声音才回头看她。这一看之下,他顿时愕然。原来他步子太大太快,他洋洋得意之间晃悠悠走着,如飘在云间,竟将戚映竹忘了。
回头一看之下,戚映竹娇喘微微、提着裙裾努力追他……两人之间硬生生被拉开了四丈有余。
时雨身子紧绷。
他目光倏然间一凝,因看到一道黑影往戚映竹身后擦去。女郎浑然不觉,时雨手中劲力已出,暗劲打向那个人。那人从戚映竹腰间擦了一下,戚映竹发觉自己似乎被摸了一下腰,她迷惘间,那人飞扑到一旁,膝盖一软,噗通跪下。
时雨强烈的杀气,瞬间而至。
连戚映竹都感觉到了。
她惊道:“时雨!”
时雨倏地一下出现在戚映竹身边,扶住她的肩,将她从头到尾打量一番。戚映竹看着时雨瞬间暗下去的眼神,和眼中的杀气。他扭头就看向那人,跨步之时被戚映竹急促地握住手腕。
时雨顿一下。
那人会些三脚猫的功夫,时雨的指风再次杀向他时,他靠着人多而躲过,趔趔趄趄地就跑开。时雨踏步便追,身形如魅。戚映竹在原地愣了两息,才去挤人群、追时雨:“让一让,麻烦让一下……”
戚映竹气喘吁吁地追到了一道暗巷中,一眼看到时雨一脚将那人踹翻。时雨的戾气,让那人摔在墙头,砰然间吐血。戚映竹骇然,看到下一刻,时雨掐住了那人的咽喉,把人提了起来。
戚映竹:“不要杀人!”
时雨手中动作停一下。
被他差点掐断咽喉的人这才寻到机会哭诉:“大侠饶命,大侠饶了我!我就是偷个钱袋子……是我罪该万死,不该偷这个女郎的钱!大侠放过我吧,我把身上的全部钱财都交给你。”
时雨愣住。
时雨语气古怪:“你只是偷个钱袋子?”
被他掐着喉咙的人眼泪鼻涕、鲜血一同流,这人瑟瑟发抖:“我有罪,我不学好,我不该偷鸡摸狗……”
戚映竹喘口气,走了过来。时雨背对着她,后背微僵。戚映竹记得他方才那阴森的模样,何其吓人。她踟蹰一下,伸手轻轻地扯住时雨的衣带,勾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