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楚——by钱子冉

　　察觉到父亲和林影之间不友好的气氛，小汤圆玩耍的动作，停顿下来，视线一直往两人身上扫。
　　对上小汤圆的视线，林影不想说太多，被小汤圆听到。
　　虽然他没到懂事和记事的年纪，该注意的，还是要注意。
　　林影放下翘起的右腿，站起来，俯视慕寒，“我建议你，不要再找诗意。找到她，没有意义。她已经决定放弃你、孩子，和原本的生活圈，证明她想从头开始。”
　　“我不会放弃找她。”
　　“找她回来，做什么？不跟她结婚，叫她和你在一起，你知不知道你们圈子里的人，是怎么嘲笑她的？”说着，林影有点来火，“你跟她结婚，她还能融入你的圈子，你们没有婚姻，你那个圈子和她格格不入。”
　　“我会跟她结婚。”
　　“慕总终于舍得结婚了？可你也不问问，诗意想不想要？”林影故作思考，而后，故意气死人不偿命地说：“我猜，她一定不想要。”
　　发送无数条要结婚的消息，沈诗意至今没回复一条，慕寒心中发冷。
　　嘲讽一顿慕寒，林影没多痛快。
　　回家后，她修剪好小汤圆的照片，发在所有的社交平台，坐等好友看见后，会来找她。
　　可惜，事愿人违，好友没联系她。
　　***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时间是最让人猝不及防的东西，晃眼间，一年多过去，即将到小汤圆的生日。
　　无论慕寒投入多大的人力和物力，沈诗意的踪迹，始终停留在去往欧洲。
　　绝望在他的心中生根发芽，牢牢占据他的体内。
　　顺利接手母亲掌管的南屿集团，楚南风召开股东大会，坐在主位上，看见他舅舅压根没听别人说什么，若有所思地盯着手机。
　　南屿集团不是他舅舅的公司，来股东大会，就是走个流程，进行投票，来决定最新的战略计划，想都不想用，他舅舅会和他持同样的意见，也会站在同一边，楚南风像没注意到他舅舅做什么。
　　开完会，楚南风邀请他舅舅，到他办公室坐会。
　　倒好一杯茶，放在他舅舅面前，楚南风道：“明天是小汤圆四岁的生日，礼物我就不请自送过去，你们父子两人庆祝。”
　　慕寒淡淡应声：“嗯。”
　　楚南风习惯性地问：“有沈诗意新消息吗？”
　　“没有。”
　　“好巧，我也没有我女朋友的新消息。”楚南风叹息，“知道一个人存心躲着你，想要找到，是一件多难的事情了吧。”
　　慕寒紧紧抿着薄唇。
　　楚南风完全没有和他舅舅同病相怜的感觉，他女朋友离开，仅是不想和他恋爱。沈诗意离开他舅舅，是因为他舅舅没有给她想要的东西，耗光她的耐心，使她不想在S市待着。
　　沉默了会，楚南风打开手机，翻阅与女朋友曾经的合照，问：“舅舅，我后天去疗养院看我妈，你要不要带小汤圆，一起？”
　　最近两年，母亲身体每况愈下，在医院住了好长一段时间，上个月才转去疗养院。没有工作要操心，母亲还操心他和他舅舅，说不懂他们是怎么谈的恋爱，一个两个都留不住人。
　　他们去看望她，总要挨几句骂。
　　慕寒想了想，“后天，小汤圆学校有个亲子活动，我去不了疗养院。你自己去吧，我下周再带小汤圆去。”
　　楚南风嗤笑，“亲子活动？小汤圆本来可以在父母双全的家庭长大，被你弄成是在单亲家庭里长大。别的孩子，是父母一起参加亲子活动，轮到小汤圆呢，只有一个爸爸。”
　　顿了顿，楚南风佯装好奇，“舅舅，当单亲爸爸，滋味不好受吧？”
　　慕寒目光凌厉地扫去，“你不用一找到机会，就提醒我。”
　　“我们有血缘关系！而且，像我妈说的，她把你当半个儿子养，我们的关系比一般的舅舅和外甥要亲近，既然这么亲的家人，有义务要提醒你。”楚南风在沈诗意刚离开时，能忍住口下留情，如今却是忍不住。
　　“认真做你的工作！”慕寒冷声说完，起身离开。
　　“对了，我上次看小汤圆，听到他跟别人说，他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工作。是你教他这么说的吧？”楚南风望着他舅舅越来越远的背影，“等他长大了，他还是会知道，他妈妈是因为不想要他爸爸，顺带不要他的。”
　　如无数根针飞来，慕寒心中微微刺痛，神色一沉。
　　回答楚南风的是，他巨大震动的关门声。
　　他舅舅不和他一起去疗养院，到了去看他母亲这天，楚南风自己一个人去。
　　进门，有个年轻帅气的男人，在手动剥葡萄的皮，再将葡萄喂给他母亲吃，两人颇为亲昵，男人应该是他母亲现任小男朋友，楚南风早已见怪不怪。
　　儿子一来，慕可叫她男朋友出去，自己剥葡萄，“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工作怎么样了？”
　　母亲不管公司，楚南风仍向她汇报一些事，必要时，听取她的意见，避免决策失误，给公司带来损失。
　　听完，慕可问：“你舅舅死了吗？”
　　“……”楚南风拿过葡萄，开始剥皮，“没死，活得好好的。”
　　“居然还没死。”
　　仔细听母亲的语气，藏有些遗憾，楚南风尴尬地干咳两声，“妈，舅舅不是你亲生弟弟？”
　　慕可不悦道：“我没他这种弟弟！”
　　楚南风恍若未闻。
　　儿子剥葡萄皮，剥得葡萄太丑，看着没食欲，慕可将葡萄拿回来，“不要叫他来看我，我不想看到他。”
　　“妈，你生舅舅的气，两年了，也该消点气？”楚南风知道母亲为什么和他舅舅的关系恶化，极不待见他舅舅，全因为沈诗意的突然离开。
　　“我为什么要生这种人的气？他不值得我生气。”
　　“妈，你嘴上这么说。假如，沈诗意回来，你不还是像以前一样，去跟沈诗意说舅舅的好话。”楚南风了解自己的母亲，有时会口硬心软。
　　“我不会再帮他，我会叫他去死！”慕可板起脸，“是他自己口口声声说，不跟诗意结婚，我怎么劝，他半个字也听不进去。”
　　感情上，帮过她弟弟一次，她不会帮第二次。
　　沈诗意什么也不要就离开，她弟弟还想不明白自己要什么，不清楚他和沈诗意之间的问题所在，两人不用再在一起。
　　并且，有谁能够保证，等她弟弟找到沈诗意，沈诗意一定是单身，两人会和好如初。
　　万一，沈诗意非单身，身边有了别的男人，她弟弟算是自作自受，自己找苦头吃。
　　***
　　法国巴黎，Lu总部。
　　一个金发碧眼、打扮极其时髦的女子，腰肢摇曳地进入公关部，在一个角落的位置停下，笑眯眯地问：“Your plan is ready Is that right？”
　　当听见同事又来催策划书，沈诗意有点头痛。
　　她交上去的策划书，已经被打回来三次，再交上去，是第四次。
　　面对催促，她只能也笑着回答：“I can turn it in tomorrow”
　　得到肯定回答，女子仍是笑眯眯的表情，离开公关部。
　　见状，坐沈诗意前面的王婕，结束与他人的交谈，由英文切换成中文，对沈诗意说：“你策划书前天不是已经交上了吗？怎么又来催你？”
　　Lu是世界顶级奢侈品牌，总部里的员工，大部分是西方人，东方人不多，而其中的中国人就更少，王婕比沈诗意入职早一年，两人年纪相仿，又是中国人在异国工作，难免会比其他同事关系近一些。
　　沈诗意揉了揉额，“昨天被打回来了，现在重新做呢。”
　　王婕安慰：“加油，争取再改两版，就能过关。”
　　“……”
　　沈诗意收回注视王婕的视线，继续薅头发，写策划。
　　临近下班时，王婕敲了敲沈诗意的办公桌，“你策划书写好了吗？今晚有没时间，陪我出去浪一圈？”
　　沈诗意头也不抬，“去哪浪？”
　　王婕双眉一挑，“夜店，喝酒，泡帅哥，看有没有艳遇！”
　　沈诗意不紧不慢地提醒：“你上次在夜店泡到的那个帅哥，闹着要让你负责，差点闹到公司里来，没忘记吧？”
　　王婕风情万种地撩了撩头发，“那个是意外，我怎么知道他玩不起。”
　　沈诗意和王婕认识有一年多的时间，毫不客气地说，亲眼见证王婕至少换了五任男朋友，通常恋爱期不会超过三个月，对男朋友的新鲜感一过，王婕就要辞旧迎新。
　　王婕前任男朋友，比她小七岁，是个刚到法国两年的留学生，王婕抱着随便玩玩的态度和对方谈恋爱，无奈对方是认真谈恋爱，王婕一提出分手，对方要死要活。
　　每个人的生活方式不同，王婕信奉今朝有酒今朝醉、及时享乐才是王道，沈诗意不觉得有什么，觉得陪王婕去夜店，看着王婕像猎人般物色合适的猎物，比较无趣。
　　沈诗意拒绝：“我今晚要要熬写完策划书，不然，明天交不上去，你找别人陪你去吧。”
　　王婕眼睛微眯地扫视沈诗意，“你说你，学不会劳逸结合吗？天天工作，对帅哥没点兴趣，清心寡欲的，活得像个尼姑。你哪天回国，哪天就找家尼姑庵，剃度出家吧。”
　　待在国外两年多，开始的半年，沈诗意一直在不同的国家辗转，每天一睁开眼睛，便是想今天去哪里玩，要吃点什么，无忧无虑。
　　玩够了，她决定在旅游的最后一站城市，也就是巴黎，定了下来。
　　巴黎作为时尚之都，大牌密集，她花了三四个月的时间找工作，终于拿到Lu的offer。她以前在国内，是在公关公司，给各大公司提供公关服务，纯粹的乙方，转到甲方，她不付出点努力，难以适应。
　　现在工作得心应手，但也不能怠慢，没想到自己在王婕口中，她居然是清心寡欲的形象。
　　沈诗意哭笑不得，“我没有清心寡欲，我对帅哥是感兴趣的。”
　　王婕眼中掠过诧异，“真的吗？我感觉你浑身散发着清心寡欲的气息，像在说：男人，你别靠近我！”
　　以她的审美眼光，沈诗意相貌是无敌的，舒服亲切的精致美，随便笑笑，也极为吸引别人的注意。光她认识的、知道的异性，没少喜欢沈诗意的，想表白或是追求，无一例外，全被沈诗意扼杀在摇篮里。
　　沈诗意点头，“我是异性恋，当然对帅哥感兴趣。”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王婕好奇她的择偶要求。
　　“不知道。”
　　“……”王婕眼神微变，“你逗我？”
　　“我是真不知道。”沈诗意一脸认真，没对王婕说谎。
　　换到全新的环境生活，S市曾经的一切，犹如是梦里发生的场景，她逐渐淡忘和慕寒有关的事情，对他的爱，早已消失在时间的流逝中。

　　有生以来，她仅爱过慕寒一个男人，那段感情耗费了她所有的力气和勇气。
　　她不敢说，以后会不会爱上别的男人。
　　现在，她没有力气去爱人。
　　爱情，真的太累太累！
　　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只用烦恼工作、不为其他事烦恼的日子，太轻松自在，她暂时没打算去发展第二段恋情，不知道自己会再对什么样的男人感兴趣。
　　人活着，就得赚钱吃饭，爱情和男人先放到一边，她想好好工作，升职加薪，追求事业上的成就感。
　　没发现沈诗意有骗她的迹象，王婕鄙夷道：“不同类型的帅哥来一个，试着，试着，你就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你不去试，等着帅哥往你眼前凑，这效率太慢了。”
　　“你试了这么多，知道自己最喜欢什么样的吗？”
　　王婕摊开手，一副拿自己没办法的样子，“我博爱，每个类型的帅哥都喜欢，没有最喜欢，只有更喜欢。”
　　“你的新鲜期快到让人有点接受不了。”
　　王婕害一声，“喜新厌旧是人的本能，新鲜期补快一点。我的爱那么多，怎么能传递给世界上所有的帅哥，温暖他们。”
　　沈诗意忍着不发出笑声，顺着王婕说：“你是个好人，想让世界充满爱。”
　　王婕颇为正经地点点头，“那是！我爸妈从小就教育我，要做一个富含爱的人。”
　　最终，沈诗意没忍住，笑出声。
　　下班时间到了，王婕拎包走人，“明天见，今晚有任何事，都不要打扰我，妨碍我与帅哥共度良宵。”
　　沈诗意朝她笑笑，“好的！”
　　公司不强制加班，急着要忙完的工作，可以下班后，带回家去做，沈诗意考虑到在家的效率不如在公司，直接把策划书写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