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楚——by钱子冉

　　本来不想见这两人的，杨果那事没结束，是得见见。
　　王婕看好菜单，扫一眼门口，吐槽：“酒店到这里，五分钟不到的时间，十多分钟了，诗意还没过来，在干嘛！”
　　几分钟后，门口出现一抹米白色的身影。
　　两人朝夕相处三年多，王婕经常看到的沈诗意是，穿着合身得体的职业装，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
　　猝不及防看到沈诗意素面朝天，没穿职业装和高跟鞋，一件休闲的米白色长裙，一双平底鞋，没有浓烈的职场气息，表面年纪比真实年纪要小好几岁，说出去，没人敢相信她是一个六岁孩子的母亲。
　　那张毫无瑕疵、洁白细腻和五官精致的小脸，令人有种陌生又熟悉的惊艳感。
　　多看了两眼沈诗意的脸，王婕招手，“诗意，这！”
　　王婕对面坐着卫诚和卫新，沈诗意略感惊讶。
　　见过沈诗意的次数不多，卫诚对她的印象，几乎固定在职业女性的打扮模样，突然见到她休闲舒适为主的打扮，目光不禁在她身上停留一会。
　　沈诗意坐下后，问王婕：“你今天怎么也约卫总他们吃饭？”
　　卫诚道：“是我约王小姐的，为上次的事情道歉，顺便将礼物拿来给你们。”
　　说着，卫诚拿出两个袋子，递向她们。
　　沈诗意有些不好意思，“卫总太客气，不是你的错，你不用道歉，也不用破费送礼物。”
　　“应该的！诗意，你就别跟我推脱了。”
　　王婕笑道：“卫总人太好，我都不忍心拒绝。”
　　语毕，王婕接着两个袋子，根据卫诚递来的方向，将其中一个给沈诗意。
　　卫诚目光扫向沈诗意，“因为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我随便买的礼物，希望你们喜欢！打开看看吧！”
　　王婕挑了挑眉，“只要是礼物，我们都喜欢。”
　　盛情难却，卫诚话说到这份上，沈诗意唯有接受礼物，打开袋子，里面装着一个包装精致的枕头。
　　王婕的礼物是一条手链，瞥见沈诗意的礼物是枕头，一时有点愣住。
　　片刻后，王婕憋不住好奇地问：“卫总为什么送个枕头给诗意？”
　　沈诗意也想知道为什么，视线落在卫诚的身上。
　　卫诚笑了笑，“我记得诗意睡眠不好，她现在又住酒店，可能没有自己的专属枕头，所以，我想送她个枕头。别看枕头表面普普通通，其实里面有安眠的药物，有助于提升睡眠质量。”
　　王婕含有深意地扫了扫沈诗意，“卫总心好细！”
　　四年时光，足以淡化许多不重要的记忆，沈诗意没料到，卫诚竟记得她睡眠不好，给她送提升睡眠质量的枕头，这使她想到他曾经送过煮安眠汤的药材。
　　如王婕所说，卫诚确实心细。
　　王婕颇具深意的那一眼，她像没看到。
　　已经过了爱做梦的年纪，也被社会毒打过许多年，卫诚送她的这份礼物，她只能看出是带着歉意，没有包含其他意思。
　　送完礼物，四人边吃饭，边聊起杨果。
　　王婕将杨果去Lu闹过的事，告诉卫诚。

　　因为自己的关系，连累到沈诗意，卫诚感觉更加对不起她，同时，坚定不放过杨果的打算。
　　然后，四人在餐厅门口分别。
　　沈诗意和王婕要回酒店，卫诚和卫新也要回家，大家是相反方向。
　　暂时跟王婕处于熟悉阶段的卫新，情不自禁地注视王婕的背影。
　　看了会，怕他堂哥说耽误时间，卫新赶紧收回视线，意外发现他堂哥也在注视前方，神色有点让人琢磨不透，不由问：“哥，你在看什么？”
　　路上行人来来往往，那抹米白色的身影，在人群中格外显眼，卫诚仿佛回到初次见沈诗意的那个晚上，心中溅起一点点涟漪。
　　堂弟疑惑的声音响起，卫诚瞟他一眼，“没看什么。”
　　卫新不相信，顺着他堂哥刚才看的方向扫去，最先注意到的是王婕和沈诗意的身影。
　　他堂哥是在看谁？
　　走在回酒店的路上，王婕看了又看沈诗意拎着的枕头，语气略微暧昧地道：“我都不知道你睡眠不好，卫诚居然知道！”
　　“我刚认识他时，经常失眠，有次大家出去玩，我上级告诉他的。”沈诗意回想那段时光，恍如隔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下来的，连续好多天睡不着，她也坚持去工作。
　　“心思的男人会照顾人。”
　　“有人天生就心思、会照顾人，若是愿意，能把人照顾得无微不至。”
　　“显然，卫诚就愿意照顾你。”王婕不是特意夸卫诚，四年前有过好感的人，有什么毛病，换作是她，她一定记不住。
　　“送个有助于睡眠的枕头，在你看来就是照顾，你什么时候对男人的要求变低了？”沈诗意
　　“……我对男人要求，你懂的。”
　　“要论起照顾人，我前男友是这种类型的，当年，我生孩子导致身体出问题，住院和休养期间，他无微不至地照顾我。愿意照顾一个人，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因为对于有些人来说，照顾谁都是照顾，没有区别。”
　　以往，沈诗意对慕寒无微不至的照顾，十分感动，试图认为这是他爱她的证据。后来，她发现有人天生就是这样，不论那个人是谁，他也会去照顾。
　　王婕直接问：“你不会因为你前男友的关系，对这种类型的男人产生ptsd吧？”
　　沈诗意摇头，失笑道：“这倒没有，我只是想说，照顾一个人，不一定含有爱情这种东西。”
　　“也是！不过，照顾不一定含有爱情，不照顾一定没有爱情！”王婕对于如何挑选优质的另一半，颇有心得。
　　“对，我赞同。”
　　返回酒店，沈诗意把枕头从袋子里拿出来。
　　拆开包装，可以嗅到一股清新好闻的淡淡药材味，令人心旷神怡。
　　知道她睡眠质量不好的人中，只有卫诚给她送过能让睡眠质量变好的东西，前一次是他对她有好感，这次是他想道歉。
　　这种好意，稍微降低她由于杨果的行为带来的厌烦。
　　床上有两个枕头，依然不妨碍她将这个枕头也放上去，并且试枕。
　　准备在床上翻滚几圈，无奈手机响，她不禁翻身坐起。
　　慕寒打来的电话。
　　没有一丝犹豫，她拒绝接听，然后再躺回到床上。
　　几分钟过去，手机又响。
　　她有些烦地准备按拒绝键，发现这次是林影打的，指尖当即移到接听键去，“喂，林影！”
　　“诗意，慕寒打我电话，找我问，你告杨果的那件事。”林影接到慕寒这通电话，莫名其妙的感觉。
　　“他问你什么？”沈诗意不明白慕寒问林影做什么，这件事与他无关。
　　“问你的律师，是不是我给你找的。”
　　“然后？”
　　“就问了这个，别的没问。”
　　“他刚才也给我打电话，我没接，你不用理他。”无论慕寒出于何种目的问林影这件事，沈诗意觉得，四年前就划清界限的人，尽量避免没必要的接触。
　　“好，我明白。”
　　近年，睡眠质量保持稳定，有药材味的枕头，沈诗意第一次使用，新鲜中带点舒适，所以，她决定今晚早早地睡觉。
　　同一时间的慕家，静谧又孤寂。
　　慕寒坐在书房，重新将杨家的资料看一遍后，想到杨果制作的传单上的内容，以及朋友圈的内容，心又胀又痛，像在被什么东西撕裂。
　　望着沈诗意以前特地摆放在他办公桌上的相框，照片中的她，穿着如万千星辰点缀而成的婚纱，笑容灿烂，定定地注视他，宛若他是她的全世界，与她现在对他的模样比较，他发现那时的她，每次看他，眼睛有异常璀璨的光芒。
　　光芒是哪天消失的？
　　他不禁回忆四年前她最后住在这里的日子，她没从Dk离职前的几个月，忽然工作压力增加，几乎每晚要喝红酒，他还没被她养成陪她喝点的习惯时，下楼抓到她喝酒，有几次看见她的愁容。
　　见到他，她没有被抓到喝酒的自觉，反而会笑着邀请他喝几杯。
　　他叫她换一份压力小点的工作，她说：“哪有工作没压力的，熬一熬就过去了。”
　　压力仅是来自工作吗？
　　如今，他感觉不是。
　　细细回想，从那时起，她眼中的光芒逐渐消失，是7在对他一点点失望，再到失望透顶吧。
　　她的离开，并非没有征兆，其实有迹可循。
　　他太过自负，没发现问题，忽略她的变化，潜意识认为，她不会舍得离开他和孩子。
　　如果他不是那么自负，起码问问她的工作压力为什么比以前大很多，他记得那份工作一开始对她来说，游刃有余，无需太费心，她也是不会把工作上的情绪带回家里的人，也许他能及时发现问题。
　　可是，没有如果。
　　心脏猛地一抽，身体似堕入无底深渊，他用力捂着心口。
　　良久过去，他按下手机的拨号键，“景延，杨家开的代工厂，最大最多的订单，是来自于你的公司，麻烦你帮个忙，撤掉与他们的合作。”
　　沈景延是楚南风的发小加好朋友，和慕寒关系不错，这几天，圈子里的新鲜事略有耳闻，主要是杨果那个人非要把事情闹大，他妻子恰巧和沈诗意最好的朋友林影认识。
　　他妻子在娱乐圈里有影响力，林影找他妻子帮忙收拾不知天高地厚的杨果，他妻子已经答应帮忙，开始行动。
　　慕寒打的这个电话，沈景延有些意外，“杨果不是第一个说沈诗意的人，你怎么突然想给她出气？你要是早跟沈诗意结婚，这些事完全可以避免。”
　　未婚生子，慕寒知道别人在背后难免会说几句闲话，不意味着，有人可以拿这件事，去沈诗意工作的公司大肆攻击她、侮辱她，况且，杨果做了两次。
　　慕寒抿了抿唇，“怪我以前想法有问题。”
　　撤掉一个代工厂的合作，小事一桩，沈景延道：“我马上派人去办这件事，半小时后给你结果。”
　　“好，谢谢！”
　　***
　　14号到巴黎出差，新产品对外发布的宣传，沈诗意要在出差前，处理完毕。
　　林影为Lu拍摄宣传需要的东西，这天是周末，她正好有空，便过去，一来见见林影，二来再根据实际情况，看要不要修改宣传计划。
　　摄影师选的拍摄场地比较特别，要在马场拍，不仅用人家的场地，还要用人家的马。
　　林影拍古偶剧多，早学会如何骑马。
　　穿着Lu的新款，坐在马背上，林影明艳动人的同时，也有英姿飒爽的帅气，沈诗意一来到，就看见摄影师咔嚓咔嚓地捕捉林影最美的画面。
　　成为当红小花，最关键一点是要长得美，美得出众、有辨识度，能让人一眼记住面容，林影外表条件非常过硬，即便那张脸看了二十年，沈诗意忍不住拿手机出来，用自己业余的拍照水平，将当前的场景保存下来。
　　中场休息，林影把马交给工作人员，跑到好友身边，“诗意，你今天怎么也来了？”
　　“看看你，再看看你们拍得怎么样。”
　　“我个人感觉非常好，宣传时，保证我对家也找不出黑我的地方。”林影在这次工作，得到的酬劳，基本可以忽略不计，她看中Lu自带的高逼格，强大的宣传能力，再有时尚圈的认可。
　　“累不累？还要拍多久？”沈诗意从旁边拿起一瓶矿泉水，递给林影。
　　“上半场刚拍完，估计一整个下午也在拍。”林影说不好要拍多久，具体时间要看摄影师的安排、满不满意。
　　“你现在是休息？”
　　“对！”林影打开伞，“中午时间，到点吃饭，我带你去餐厅吃。”
　　“我不饿。”沈诗意今天睡到自然醒，起床晚了，出门前刚吃的早餐。
　　“不饿，你也要来，关于杨果的事，我要跟你说。”林影一手撑伞，一手拉着好友，朝不远处的建筑物走去。
　　这里的马场，设施完善，每匹马价值不菲，个别人的马还会养在这，专门供有钱人来玩的。
　　周末来的人多，走一小段路，林影遇见熟人，先跟熟人打完招呼，再对好友介绍：“林冉，一家影视公司的老总，我通常叫她林总！”
　　林冉扬起笑容，“你是把慕寒甩了的沈诗意吧？”
　　“……是的。”沈诗意听着林冉对自己的形容，感觉有点奇怪又正常。
　　“今天慕寒来马场了，他就在前面。”林冉好心提醒沈诗意，不想碰到慕寒，可以绕个弯，去别的地方逛逛。她和沈景延结婚后，听说过慕寒和沈诗意的事情，不用思考，直接站沈诗意这边。
　　沈诗意皱眉，“他来这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