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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嫁大丫鬟求生日常——by太极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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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日,贾母和黛玉身上都有些起热,贾母这才松口明言叫黛玉跟迎春同住,又命她这几日都在平明楼静养,不必到各处去,以免彼此倒伤心。
  直到第三日,黛玉病症好了,在三楼远眺想些心思,杜云安才找到机会悄向她打听:“林姑娘,那日送林姑娘进来的人里有个穿黑衣的高个儿,姑娘可否着人向您府上的外管家问一句那人的名姓吗?”
  黛玉诧异,没有直说反问道:“是姐姐认识的人?”
  云安想一想,见无外人,便承认:“是我哥哥。”
  黛玉听了大吃一惊:“你是杜家大哥的妹妹?”
  杜云安心下稍定,笑道:“我叫杜云安,杜仲正是家兄。”
  “杜家大哥是陈先生收下的弟子,他的妹妹如何……”会在这里作奴婢?
  林黛玉并无看不起杜云安的意思,虽一家子平民将女儿买到大户人家为奴为婢并不奇怪,可陈先生如何也不会看弟子缺钱至此,甚至陈先生也不会收这等人品有瑕的子弟入室罢?
  是了,在这女孩儿心里,将手足亲人卖去换银钱就是品行有缺失之举。
  杜云安笑道:“实在是说来话长,个中种种,造化弄人。日后若姑娘愿意听我长篇大论的说,我再讲给你听。”黛玉就知内有隐情,此时不好言说。
  云安随即又好奇问:“陈先生是?”
  “是辅助家父,最受倚重的一位先生。听说陈先生救了你哥哥两次,十分有缘,后来又发生了些事情,于是收为弟子。”黛玉将自己知道的说了,当时贾敏病重,她一心侍奉床前,知道的并不多。其实到如今,黛玉也不知贾敏真正的死因,林如海瞒的极紧,当日救治贾敏的名医不少,家里外头却一丝风声都没泄露。
  ‘两次?’杜云安将这句压在舌底,心内反复思量,一时后怕不已。
  林黛玉与杜云安有了这层关系,一时都倍感亲昵不少。
  两人由杜仲引出话头便默契的不再说他,渐渐地,黛玉讲江南风光、家中旧景,云安就说乡野趣事、京城布局——说着说着,黛玉就滴下眼泪来,一面哭一面间或说些一家人游玩访古的情景,云安任她宣泄思念缅怀,只认真听……一会儿迎春也悄悄上来坐下,其余的丫头都躲在外面,都叹惋怜惜,还有陪着无声掉泪的。
  不知什么时候,三个女孩儿围坐在圆桌前看向远天,都不说话了,只闻一二轻微抽噎之声,窗外晚霞漫天,应着三人脸上未干的泪痕,几可入画。
  …………
  此时黄昏,远隔千里之外的姑苏城里,也有两个人相对无言。
  半晌,夜色上来,将李夫人半边脸庞没入阴影当中,木桩状的太太才开口:“你说什么?”
  “你让我不急认回我甥女,放她在被人家为奴为婢,受和她母亲一样的痛苦?”
  王子腾想起云氏,心头也一阵复杂,只是仍旧直言:“你家的事,我已知道了。只是我劝你,若为你外甥女好,不如先把她放在贾家。”
  李夫人摇头,眼眶里滴下一大颗泪来:“寿哥儿死了!云安那孩子就是我家唯一一滴骨血了,我只恨家里没个儿子,不然我就能把姐儿一生一世放在我眼前!”
  王子腾握住她的肩膀,沉声道:“你外甥没死,许是现在已经回到京城了。”
  “什么!仲哥儿还活着!”李夫人站起来,死盯着王子腾,“我派人寻遍了他失踪的水域,却半点消息都没有!老爷从何知道的?”
  王子腾哼笑:“你自然找不到,江南形势复杂,一些水道关卡姓甄姓六,一些姓三……还有最要紧的一部分仍然归于朝廷……是林如海那个老狐狸救了他,还替他隐藏了行迹。”
  “若非我查仁儿的事,牵扯不少,只怕也未必能知道。”
  王子腾提起王仁来,口气淡的像是个不相干的人,而李夫人更是厌恶非常:“怎么,他还有力气作怪?闹出这等丢人的丑事,族中还要包庇他不成!”
  王子腾哂笑:“夫人还是太心软,他都打了你心尖子的主意了,还留着做什么。”
  李夫人听闻杜仲生还,欣喜之余仍想着云安的事,在她心里,杜仲虽亦是外甥,但不如云安先填补了她心里的空当,更不如云安陪伴她多时,自然是姐儿更得她的心。因此复问王子腾。
  王子腾亦是无奈,只好将上身的外袍中衣去了,叫她看身上恐怖狰狞尚未褪尽硬痂的伤疤——“这是甄家的手笔,夫人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李夫人怔住,抖着手不敢摸上去,扬声命人点了灯候在门外。
  王子腾握住她的手,又问:“夫人明白吗?”
  李夫人与他夫妻多年,虽谈不上互相爱慕,却也恩情深重,是可交托心腹事之人,因此李夫人知道王子腾早已选了边站,亦暗自猜测到那人就是四皇子。
  王子腾既已暗中投靠了四皇子,江南甄家与他站队不同,今年皇帝旧疾复发,时局更加紧张,各派已势成水火,斗的厉害。而王子腾遇刺又有甄家手笔,李夫人哆嗦着嘴唇,终于知道王子腾未尽之言是什么了——因她回到姑苏接管李家事务,李家就因她和王子腾绑在一处了,如今下任家主李寿也病亡,世人眼中李家更是‘王子腾的李家’。王子腾自己都因此受重伤,那么站到六皇子派和三皇子派对面的李家可能保全吗?
  王子腾见李夫人想的过于严重,便道:“夫人不必惊慌,甄家的行刺并非因笃定,而是试探。如今我仍然中立不靠。”明面上是忠于圣上的纯臣。
  “如今你家只剩这一双血脉,不说咱们家的关系,就是看在李家的财产上,谁肯放过这块肥肉?吃下这口肥肉,就等于凭空掉下数百万家资。”王子腾淡淡的问:“你说如果认回来,有多少人会像王仁那般,杀大留小?”绝户财才好发呀,要发绝户财,那不得先除了杜仲?
  “荣府那群庸碌蠢货,掺和不进大事,又和各派都连着亲,在军中也还有些人脉旧部,反倒是眼下最安全的地方。”王子腾说,“你越晚认她,她就越安全。自然,不认回来,却也不用委屈她为奴为婢。”
  李夫人冷了脸,确认道:“仲哥儿的事,真是王仁下的手!”
  “我的这个侄子呀,又蠢又毒,偏偏有些个怪异,比如你都不知道的事情,他却知道了杜家的两个孩子是你的亲外甥亲甥女,还敢抢先下受害了大的,还要纳小的为妾……”王子腾嗤笑。
  “再比如,他根本不知道我暗投了四殿下,却有几次在我耳边旁敲侧击的暗示四殿下有帝王相。”
  “就连我这次遇刺,也是这蠢侄儿惹的祸,他托甄家人害你外甥,却偏偏吃了几口黄汤就信口胡乱评说天下大事,他夸赞四殿下不要紧,却差点坏了我的大事……甄家借行刺试探我,我拼着挨了一刀一箭才没叫他们生疑。”
  “你那外甥,在两淮水道出事,出事的地方正是甄家的地盘。”
  “甄家下的手不错,可祸首却是仁儿。”
  王子腾声音淡淡的,眼中却便是杀意。
 
 
第31章 生父
  “眼看他家的血脉离那至尊之位只有一步, 甄家已经疯魔了,”王子腾哂笑,满是轻蔑之色:“你还不知道罢, 贾家那位探花女婿林如海也差点就死在甄家手上。为了支持六皇子, 甄家亏空太大,动了盐课的主意,不过这林如海有些祖上之风,不肯屈就,甄家就敢下毒害他——林如海的夫人贾氏替他挡了一劫。”
  这话叫李夫人也心惊肉跳:“不是说林夫人是经年沉疴痼疾一直没能除根,突然复发,这才……”先前林家出殡时, 她还打发家人设了路祭去送,也是为表明如今李家的立场。
  王子腾冷笑:“牵连妻小,甄家已越过世家能忍受的底线。看着罢,他家如今面上有多风光。底里就有多少人离心。”
  “越是紧要关头就该越冷静谨慎, 甄家败定了, 那六殿下也不足为惧。”
  “只是这秋日的蚂蚱咬人最疼,还得避他锋芒呐!”王子腾叹道:“贾家就很好,甄家未必把他家放在眼里, 但也不会防备他。甚至,贾家还是甄家特地留下的一条后路, 探子说两家各有大笔钱财寄托在对方府里, 以备不测。”
  甄家收着荣国府五万银子,贾家那里也保管着八万两甄家的钱财,这种老亲世交之家相互留存后路的做法在本朝初年极其盛行, 原是因当时新立社稷不稳, 各家为子孙计生出的法儿。不过现在如此做的不多, 像荣府那群傻子敢叫管家下人都知道这事的就更少,有时王子腾都不知道如何评说妹夫的脑子——这种事情叫上头看着,就是世家在防备皇家的意思,你都不信任皇家了,再做出那副忠君体国的模样给谁看?难怪二十多年只从主事升上一级,如今还是个从五品的员外郎。
  “孩子先放在他家,等大事落定,将这一堆藤藤蔓蔓连根拔起时,才是认回安姐儿的好时机。”
  “幸而这孩子的身契没给出去,趁着咱们不在京中我已打发人悄悄去给孩子消了籍。你再设个法子叫凤哥儿善待她,再给他作脸,叫贾家人知道我们看重她的意思。咱们先得护好这孩子,命在才能图其他。”
  “日后大张旗鼓的认回来,只说这孩子荏弱,唯恐难养活,不敢金尊玉贵的娇养。饶是这样贱养着,还眼见养不活了,请高僧批命说这孩子二十岁前离了亲缘血脉才能活,这才托给亲家和她姐姐照顾,说是丫头,哪家的丫头跟她似的知书识礼,样样出挑?”王子腾戏笑:“这法子还是跟林如海学的,他家的女孩儿身上就有这么句瞎话,说什么‘除父母之外,凡有外姓亲友之人,一概不见,方可平安了此一世。’林如海那老滑头,恐怕是当时存了与贾家掰扯开的心才弄出这个来……”所以他家女儿自生下就不曾去过外祖家,纵然扬州与京城相隔千里,可运河畅通,如果有心如何不能去呢——要知道林如海这些年又不是没被召回京城述职过的,叫妻女的船跟随官船一起北上是极便宜的事。
  说着又叹一声:“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已经传出他不信神鬼阴私的话出来——贾氏一死,林如海和甄家的仇已经坐实了,贾氏这个原本是两家缓和的余地,偏死的正是她。这都完了,他那小女儿就是明晃晃的软肋,林如海无奈才千里托孤呐。”
  “我王家的外甥女儿,谁敢小看,到时候,什么王孙公子嫁不得?”王子腾安慰李夫人。
  王子腾和林如海同朝为官,又是拐弯的姻亲,未免被猜忌结党勾连,这两位朝廷大员明智的保持个点头之交的情面,但王子腾私心里却是十分推重林如海此人。更兼两人还有些同病相怜,皆子嗣不丰,膝下仅有一女,这点上王子腾比林如海还不如,阳姐儿还不是正妻所出,只是与林家支庶不兴不同的是他王家宗族繁盛,于是王子腾又找补回来一些……种种相较,两个人实在是半价八两。
  李夫人也道此时认回两个孩子,无疑是把这点子血脉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只怕所处所交无不被算计包围。事缓则圆,她心里有了些主张,便先放下小娇娇的事,转而道:“仲哥儿是个文武都成的好孩子,不知老爷对这孩子有什么打算?”
  依着李夫人的主意,做镖行一来危险大二来不是世家子弟的正经营生,还需得有个正经去处。有王子腾照拂,教孩子搏个出身,日后封妻荫子也不是难事。
  说到这个,把个王子腾也给气笑了:“林如海这个老狐狸,谁都没他下手快……你道怎的,仲哥已被他那位莫逆陈子微收为弟子,连孩子日后的去处,也已经送了帖儿给旧年同榜,把仲哥和他师弟的名字举荐到通州大营去了。”
  这通州大营比京郊西大营的驻军数量还多,同北大营一起,三营成犄角之势共同拱卫京城。如今西大营由王子腾掌管,另外两营各有掌印大臣管理,包括王子腾在内的三位总领大臣都是明晃晃的保皇派,至少明面上不曾站队。
  “陈子微是何人?陈、陈!是先太后陈家一脉?”李夫人不是一般内宅妇人,心中对皇朝的人情关系自有一本账在,知道王子腾不会将个无关紧要之人的名姓记得这样清楚,往陈姓大臣或世族里寻根溯源就是。
  王子腾就点头,要不然他敬重嫡妻,外头的事情也愿意与她说呢,实在是家有贤妻,事半功倍,这些年他官运亨通,也与李夫人费心交好上峰部下的后宅分不开——朝中难免与人交恶,可李夫人总能在后宅的交际中描补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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