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嫁大丫鬟求生日常——by太极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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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杜云安倒奇了,她知道王熙凤因备嫁很少出院子,也知道她屋里有几个掐尖要强的丫头,私底下斗的厉害,先前折进去的那个大丫头就是铁证,可是——
“凤姑娘那样厉害的性子,怎么容许别人说她院里有贼?”这和说她窝藏贼有什么两样,是什么好名声不成。
瑞云撇嘴:“谁知道金陵咱家大老爷的太太信里都叨咕了些什么?反正我瞧着凤姑娘再这么下去,太太疼爱她的心早晚给败坏尽了。还有那两个老妪,左右是两面三刀的货,在咱们面前这样,可指不定在凤姑娘面前如何体贴卖好呢。”
云安想了半晌,方转过弯来:原来‘大老爷的太太’就是王熙凤的母亲,按理这府里该称呼一声大房太太。
“好好歹歹得在这里耗几年,若能趁这机会见见‘神妃仙子’的凤姐,还有蕙质兰心的俏平儿,也不枉当一回旧社会的奴才……”杜云安回去的时候苦中作乐的想些别个心思。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可爱们的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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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王熙凤的父母】:原著描述不多。
原著第六回 周瑞家的给刘姥姥说“你道这琏二奶奶是谁?就是太太的内侄女,当日大舅老爷的女儿,小名凤哥的。”是以凤姐的父亲应是大房,王子腾是叔叔。
第8章 初见贾琏
立夏后,天儿渐渐热了起来,夏衣俱已发下,但针线房却一日又比一日忙。
盖因王熙凤的婚期定在八月二十九,只剩下数月。荣国府与王家皆是高门大户,娶妻嫁女自是要办的风风光光,王熙凤的嫁妆有六十四抬之多。其余的古董摆设、家具妆匣等倒还好,俱是自早年就开始积攒准备。可这被褥床帐、衣裤鞋履等等却需得用时兴的料子和款式,可不就是一通的忙碌。
“……就算如此,也该从去年就着手添置,怎么弄到如今这样忙乱?”杜云安一边打算盘,一边誊写,忙得不可开交:“光坐褥靠背迎手、床毡地毡、帘幔帐子就缺了几十件,各色荷包少了二三百。这还不算要紧的被面床帐……”
银线还未来得及说话,小丫头子就进来传话:“云安姐姐,府里新叫了十个裁缝绣匠进来帮忙,这是总管房的单子,劳你分派活计开出领票,好开库取布料用具。”
又请银线,银线已站起身:“快快开出领票,我好去寻管事画押开库。”
云安一叹,好容易捉来银线帮会忙,又完了!
从旁书堆里抽出一本洒金红纸糊面的厚账簿,杜云安边写领票,边与银线商量:“这次我开一旬的?”
银线笑道:“索性开半月的罢,省的麻烦。先搁在空屋里头,我用笺子分开,也不怕人弄鬼。”
杜云安方点头,外头就又有人说:“凤姑娘屋里的平儿来了。”
银线接过领票,向进来的平儿微微点头,带着小丫头一径出门去了。
里头杜云安已从书案后面走出迎接,平儿忙快步赶上来,握住她的手笑道:“我是什么牌面上的人,敢劳姐姐这样郑重?”
大家都拿二等的份例,如今杜云安又格外得了太太的青眼,金大娘又器重她,俨然已是针线房里的二管事了。平儿只不懂为何杜云安每次见她都这样客气有礼,但也不得不多生出几分好感来。
“平儿姐姐过来,可是凤姑娘有吩咐?”杜云安这段时日在针线房忙的跟陀螺似的,还无缘拜见王熙凤,倒是平儿,已然打过几回交道了。
平儿一贯轻声细语:“原是清点时,发现皮袍厚褂少了六件儿,我忙赶着来告诉你。”
云安吃一惊,这话可不敢接,只笑道:“我来的晚,冬日的皮袍鹤氅并不曾过这里的账,还得问金大娘。”
谁知平儿一把拉住她的手,从袖里偷偷递过一张银票,小声道:“原是我们自己的疏忽,也不用劳动金大娘,更不敢叫太太知道了,这儿是五百两,不拘如何,只求悄悄把事了了。”
这就是贿赂的意思了,知道杜云安的兄长在外头,便拿钱来请她办事——五百两,又没说是什么裘皮褂子,好狐裘、海龙皮自然不够,但灰鼠皮、羊皮的却绰绰有余。若是杜家兄妹再贪些,弄些哆罗呢的厚衣交差也使得。
看看四下里无人,云安攥住她的手,拧眉说:“好姐姐,我虽才来,可与你却很好。你实话告诉我,可是出了事了?”她猜着或是那两位南边来的嬷嬷偷当所致,据闻那二人品行很不堪,吃酒赌钱无所不为。
六件大毛衣裳不是小事,那两老婆子这样,凤姐还帮着遮掩?那两人就是祸头子,就算凤姐甘心掩饰,云安也不愿趟这浑水。
不料平儿的眼眶忽的红了:“你是不知道,我这儿有多为难!不单这次的皮毛衣裳,里头的事还多着呢。好妹妹,我实话跟你说罢,是金陵老家送来的东西出了岔子!”平儿想起那些嫁妆箱子就焦心难忍,忖度后头要杜云安帮忙的事情还多,她又亲近自己,是个嘴紧和气的好姑娘,便将实话告诉。
“只怕这事也不是秘密了,只瞒着太太罢了。”平儿说:“先前家里送来足足十二箱的衣服布匹,我们还高兴呢,谁知这里头却不像样子。”
“许是我们大太太准备的早了,那些绸衣彩纱放久了有些个褪色,我们只好报上去说幔帐被褥未得,金大娘帮忙掩过了,只要做那些东西的时候另拨些料子给我们就是。我们屋里也有几个好针线,料子有了空余,只不过累些就能描补。”她泪眼汪汪的:“可那大毛衣裳,并不是自个换个里儿便能翻作新的,好几件已经不成样子了,都霉烂了!”
“……我们姑娘最是个刚强要脸的性子,这样丢脸的事儿,她只不叫声张,悄悄拿出私房叫我置办。”
平儿气的牙痒,握住云安的手:“我们大太太最疼姑娘,可那些小人见我们姑娘不在跟前,就肆意作怪弄假的发财!凤姑娘孝顺,自己气的呜呜咽咽,也不肯写信告诉大太太,只好拆东补西,万求你帮忙!”
她瞧了瞧门外,又低声说:“我也知你难处,跟我似得在这府里是孤鬼一个,不像旁人有父母姊妹帮衬。本要来求银线,只是我想着她虽然人情熟,却不如你哥哥在外头见识多好办事,再有她家亲朋多,唯恐泄露了……”
杜云安这才明白为何近来近来开取库房的账目无端多了不少,她之前还奇怪金大娘给的模子太宽了,开出的一件帘幔的用料都能做两件。她原以为是仗着给凤姐办嫁妆的机会,上下拿好处呢。
若是果真求了银线,银线的爹在门房上管事,这事情倒真不难办成。只是如今求她,她却不好昧良心——
“你把实情告诉我,我也不妨说句心里话:你们这样,太太未必不知罢?”杜云安说。
平儿吓一跳,脸都白了:“你知道有人在太太那里嚼舌根了?”
云安摇头道:“你不告诉我,我还不知道呢,显然还未传开。只是我在这儿最熟悉的就是金大娘,金大娘是个谨慎人,不得太太的示下,她不敢放手施为罢?你们是当局者迷,只要细想想,依着太太往日管家的手腕,能不能瞒得过?”针线上大张旗鼓的补齐那些坐褥帐幔,又是从外头请裁缝绣匠,又是采买时新布料,不过是李夫人替难堪的凤姐遮掩的手段罢了。
一通百通,杜云安放在心头俩月的疑惑算是解了。
“平儿姐姐,我只劝你家姑娘把自个放在太太的位置上想一想……”杜云安点到为止:“若果真还要我帮忙,你再来找我就是。”
平儿脸上青青白白,又谢一回云安,方才魂不守舍的走了。
送她出去,杜云安想起瑞云说:“再这么着,太太疼爱凤姑娘的心早晚给败坏尽了。”此时,才尽知此话深意:
王熙凤上有胞兄王仁,为何能“自幼假充男儿教养”?原是因李夫人膝下空虚,便把侄女从金陵接来都中抚养,如珠似宝的疼宠,就算后来王子腾的姨娘生了正经小姐,在李夫人这里也不曾越过王熙凤去。王熙凤爽利大气、杀伐决断样样都像李夫人,只有一样得了王家真传:读文识字上是真个榆木脑袋。
可这样胜似亲母女的娘俩,却在王熙凤出门子的当口生了嫌隙。怪只怪远在金陵的大房太太不甘下风,要拿亲女儿的亲事出锋头,好叫族里勿忘了她才是王家十二房的宗妇。只是不知是打肿脸充胖子,还是真叫下人贪墨了,她送来的嫁妆,明面上的很好,箱底的却出了好些差错。
偏王熙凤性情惯来要强,她又聪明,便生出这瞒天过海的办法来——但若果真视李夫人如亲母,何必这样生分的行事?
王熙凤和平儿在局中一时被迷,杜云安却看得清楚,因‘书中人在眼前’的这场奇缘,杜云安才提醒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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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碌不知岁月,呼喇喇又半月过去,瑞云来找杜云安顽,说起新鲜事来:“凤姑娘不知怎的,前儿窝在太太怀里哭了整晌,哭得太太直呼头疼——可你猜怎么着,娘儿俩个倒又好的一个人似的了!”
“凤姑娘又日日去给太太请安,太太脸上笑都多了!依我说,这才是凤姑娘的做派,先前那院门都不出的怕是个假的。”
银线也说:“她还给南京来的婆子报了病,叫人送到外头养病去了,可算走了那两个拉老婆舌头的。”
瑞云神神秘秘的:“前日我正好在屋里伺候,凤姑娘哭得是老家送来的嫁妆出岔子的事,其实太太早知道了,只不过凤姑娘一味要帮那边瞒着,宁愿自己贴银子描补,太太不免心凉。如今可是好了,太太知道凤姑娘和她亲,自然高兴。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杜云安笑问。
“只不过太太另一重打算落了空,我看太太的意思,怕是为凤姑娘的体面要忍了。”
“什么打算,你倒是快说!”银线给她端茶。
瑞云眉毛一挑:“金陵老家的大房太太总端着长嫂宗妇的派头,这些年没少给添堵,太太原本度着凤姑娘是人家肚子里生的女孩儿,才不跟她一样见识,谁知这回又跳出来充亲娘来了,这可不就惹恼了太太?本来与凤姑娘离心,太太便要等凤姑娘出了门子,就捏住那嫁妆上的大缺漏治她一回狠得,必然叫她俯首称臣,再不敢指手划脚闹幺……”
杜云安和银线都咋舌:姜还是太太的辣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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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姐不再躲院子里不出去,杜云安自然见着了这位‘凤辣子’的面儿,果然是个富丽堂皇的娇艳美人儿。
王凤姐待杜云安颇为客气,不仅借故赏了几回,还时常叫平儿找她顽,顺带送些吃食物件与她。有什么不大要紧的针线上的事情,也是直接遣人说给杜云安,一时稠密不少。
这日,外院的买办从北边购置了一车好皮子,李夫人发话叫凤姐先挑,这些皮裘金贵,金大娘带上杜云安和银线,亲自送去梧桐院给凤姑娘过目。
杜云安领着七八个婆子并小厮,跟在金大娘身后,才走到正院西侧甬道,斜刺里一个小丫头冷不丁冲出来,杜云安忙拉一把金大娘,自己却躲不及,被狠撞了一下肩头。
“哎哟!”云安疼的一捂膀子。
“碧桃,作甚慌三忙四,成甚体统!”金大娘喝道。
换做碧桃的正是李夫人屋里的二等小丫头,也撞得不轻,但却一边吸气一边笑嘻嘻的答:“是贾家的琏二爷来给太太请安,还巴巴送了些好物件给咱们府里的‘妹妹们’!太太叫人领着琏二爷去花园子逛逛呢,我是奉太太的话,叫姑娘们回避……”话音未落,人已跑远了。
杜云安一行人抬着箱子走得慢,还未到梧桐院,就被后头的一群人赶上。
当头的是位年轻公子,面如傅粉、唇角带笑,手里拿着一柄乌骨扇,端的是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儿。
金大娘忙领着人避到一侧,笑道:“琏二爷好。”
贾琏忙合扇微一拱手:“金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