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春——by张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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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瞬间变成了一片漆黑, 唯有从窗帘的缝隙中透进来了丝丝皎洁月光。
程砚脚步轻而快地绕到了床的另一边, 脱了衣服后,小心翼翼地钻进了被窝里, 满心激动却又不敢表露,紧张兮兮却又强作淡定,像极了一个历经千辛万苦后终于爬上了主子床的小丫鬟。
进了被窝后, 他也不敢乱动,怕被踹下去,老老实实地平躺在林念初身边,却一直睁着眼睛,目不转晴地看着天花板,丝毫无困意,眼神清亮的仿若一只猫头鹰。
因为肚子大了,林念初现在只能侧躺,平时她都是面朝房间外侧而躺,但是今天程砚躺旁边了,她有点儿不习惯,于是就换了睡姿,面朝房间里侧躺着,用后背对着他。
其实她早就把眼睛闭上了,却一直没睡着,刚才明明很困,现在却一点困意也没了,只是因为身边多了个人。
空气十分安静,仅存两人平稳的呼吸声。
但她却更睡不着了,并且是越想睡越睡不着,脑子里面乱得很,注意力全在背后,令她止不住的心猿意马。
而且她还越来越热了。
身后的程砚就像是个人型火炉,不断地朝她散发热气,热浪一阵接一阵地袭击着她的后背。
空调似乎也失灵了。
她浑身都是汗。
肚子里的小家伙也不听话,不停地翻来覆去,也不知道是被热的还是因为感知到了妈妈的心烦意乱。
不知过了多久,这份令人无所适从安静忽然被打破了——
“媳妇儿?”
程砚的声音很轻,几乎是在用气音说话,语气也是小心翼翼的,充满了试探与打量。
如果林念初睡着了,肯定听不到他的喊声。
但不巧的是,林念初正烦着呢,他这一声刚好撞在了枪口上,语气重重地回道:“干嘛?!”
程砚轻轻朝她翻了个身,看着她的后脑勺说道:“我睡不着。”
林念初依旧没好气:“睡不着你喊我干嘛?”
程砚:“看看你睡着没。”
林念初:“……”
一如既往的欠打。
忽然很想把这家伙踹下床。
程砚丝毫没有危机意识,心情依旧十分愉悦,语气轻快地问:“你想不想听睡前故事?”
林念初没好气:“不想!”她又毫不留情地说道,“我要睡觉了,从现在起你不许说话,不然我就把你踹下去。”
程砚沉默着犹豫片刻,最后决定赌一把,声音小小地说道:“你可以随便点播。”
林念初:“……”
这该死的男人!
她竟然被打动了!
攥着拳头犹豫片刻,她挫败地叹了口气,屈服在了这个妖孽的“故事诱惑”下,撑着床翻了个身,她与他面对面躺着,面无表情地问:“点什么都给讲?”
程砚信誓旦旦:“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林念初:“讲讲你初中早恋的事。”
程砚:“……”
他当机立断保证:“我根本没有早恋过!”又义正言辞地补充,“本店童叟无欺,绝不播放莫须有的故事,给多少钱都有不行,不造谣不信谣不传谣。”
林念初微微眯起了眼睛:“真没有?不是你说的自己是校草么?”
程砚:“谁规定的校草必须谈恋爱?哥当年可是胸怀天下的人,根本不在乎儿女情长。”
林念初:“……”
你怎么还深明大义上了?
她一脸无语地看着自己男人:“你才上初中就胸怀天下了?这格局可真不一般。”
提起这事,程砚就是一脸骄傲:“哥当年可是校篮球队的队长。”虽说好汉不提当年勇,但偶尔在媳妇儿面前装装逼也是可以的,“我上初中那三年,我们学校篮球队从没输过球,口号是踏平云山。”
林念初被这中二的口号逗笑了。
程砚一脸认真:“你还别笑,我们当时真的做到了,每到校园联谊赛的时候,对方听到我们是云山七中的那一刻,他们就输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林念初都快笑出眼泪了。
程砚却依旧是一脸认真:“你老公当年大小也是个风云人物,学校里面没有人不认识我,走哪都有人喊程哥。”
林念初故意使坏:“上厕所也有人喊?多尴尬呀!”
程砚眉头一挑:“那更要喊我哥了,因为我比他们都,大。”
林念初:“……”
程砚牵起了唇角,痞坏一笑:“你还能不知道?”
林念初红了脸,第一次遇到了比蒋艾桐还能搞黄色的人:“流氓!”
程砚伸出手,轻轻地捏了捏她的脸颊:“媳妇儿不就是用来耍流氓的么?”
“滚!”林念初打开了他的手,“都要当爹了,一点也不正经。”
程砚笑着回:“我只在你面前不正经。”
林念初嗔了他一眼:“除了打篮球,你那个时候就没别的爱好了?”
程砚一本正经:“学习。”
林念初:“???”
你他妈敷衍我也敷衍的认真一些好么?
程砚看出了她的怀疑,斩钉截铁道:“你别不信,哥当年是真学霸。”
林念初:“我长这么大还真没遇到过拿学习当爱好的人。”
程砚沉默片刻,最终选择实话实话:“也不是拿学习当爱好,就是享受那种会当凌绝顶的感觉。”
换句话来说,就是享受那种走到哪都被人奉若神明的、装逼的、感觉。
这就是典型的中二少年。
林念初一脸嫌弃地点评:“真能得瑟。”
程砚也承认,笑着回:“那个时候是挺得瑟。”人类基本上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越活越觉得过去的自己是个傻逼,他现在就是这么个感觉,“也不知道为什么,自我感觉特别良好,走路都带风,时时刻刻都在装逼,校服从没好好穿过,不是故意把一条裤腿褊起来就是把两条袖子捋上去,书包也不好好背,从来是单肩挎着,反正就是怎么能吸引教导主任的注意怎么来。”
“哈哈哈哈哈哈。”林念初又被逗笑了,“你是不是还吸烟烫头喝酒打架?”
程砚立即否认:“我从来不烫头。”
林念初奇怪:“为什么不烫头?我们学校里的校霸都烫头。”
程砚一字一顿地回答:“因为只有板寸才能验证一个男人的颜值。”
林念初:“……”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了一个穿着校服,留着板寸,手插裤兜,一脸霸里霸气的中二少年的形象。
她又抬眸看了一眼他的黑色短发,问:“现在怎么不留板寸了?对自己的颜值没信心了?”
程砚:“怎么可能?哥从小帅到大,颜值时刻在线。”
林念初:“得瑟!”
虽然嘴上嫌弃,但心里却有点儿难受,很心疼他。
曾经那么骄傲的一个少年,在校园中可谓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是师生眼中的传奇人物,然而来到东辅之后,他的传奇青春戛然而止了。
校园冷暴力冻结了他的青春。
少年不再肆意,也不再张扬,收敛了浑身的中二气质,一夜之间长大了,默默地承受着一切不公平的待遇,坚韧不拔地成长着。
林念初轻轻地叹了口气,缓缓抬起左手,捧住了他的半侧脸颊,动作温柔地抚摸着,眼神中满含似水柔情。
程砚捉住了她的手,拉到了自己的唇前,接连亲吻了几下,轻轻启唇,声色柔和地询问:“你上初中的时候喜欢干什么?”
林念初:“学习呗,但我一点也不爱学习,可是不学不行,不学习就我考不好,考不好的话我爸妈就会觉得花钱供我读书没有用,我怕自己成为失学少女,只能努力学习。”
这些事已经过去了十几年,她现在也有了新的生活,并且过得很幸福,所以才能释怀过去,用一种调侃的语气说出口。
但在程砚听来,句句都是心疼。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沉默许久后,忽然开口:“我要是、能早点遇到你就好了。”
如果能早点遇到她,就能早点爱上她,早点保护她,不让她受那么多委屈。
可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林念初的心尖猛然一颤,眼眶也跟着红了,但却笑了,看着他说:“什么时候都不算晚。”
她曾听人说过一句话: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东西,莫过于阴差阳错。
她没能和程砚在最好的年华相遇是一种遗憾,但万幸的是,他们在经历了一番崎岖坎坷后,在阴差阳错的巧合中相遇了,并得到了相濡以沫的机会,一起努努力的话,还能有幸携手余生。
“谢谢你爱我。”
“如果哪天你不爱我了,一定要提前告诉我。”
林念初佷感激程砚的爱,如果不是他的爱,那她这辈子都不会再触碰爱情和婚姻了,也不奢望自己有家了,还是一个很幸福的家。
是他帮她完成了梦想。
但是她的内心深处总是残留着几分惶恐,总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很害怕某天一睁眼,美梦忽然破碎了,所以她希望他能够在离开她之前提醒她一下,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就算是再死一次,也要做足万全准备再死,别再像上一段婚姻那样忽然猝死了。
程砚知道她在害怕什么。
她对爱情和婚姻还是残存着恐惧心,因为上一段婚姻把她伤得太深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更何况是一段十年的感情?
沉默片刻,他很认真地启唇:“我不敢保证太多,但我能保证的是,我永远不会离开你,无论过了多少年,我永远是你的爱人,丈夫,和家人。”
林念初也不是十几岁的小孩了,当然能明白他的意思。
岁月漫长,爱情终有一天会变成亲情,或者说,爱情并没有消失,而是换了种方式存在。
变成了亲情的爱情,是爱情最好的模样,也是爱情成熟的模样,因为它抵住了平淡,熬过了没有新鲜感的岁月,变成了一种历久弥新的存在。
他是在向她许诺,无论岁月如何变迁,他都会与她一起坚守。
“万一你嫌弃我了呢?”她问。
程砚答:“我还怕你嫌弃我呢。”
林念初笑了:“我会变成老太婆,满头白发,一脸皱纹,说不定门牙都没了。”
程砚:“那我还会变成老大爷呢,戴假牙,拄拐杖。”
林念初:“哈哈哈哈哈哈。”
程砚捏了捏她的脸颊:“生活对谁都是公平的,所以,别担心那么多,你怕我不爱你了,我还怕你不爱我了呢,但是咱们俩还能因为害怕以后的事情不过现在的日子了么?那不是杞人忧天么?日子是要一天天过得,不是靠凭空想象。”
林念初一脸赞叹:“我发现你的思想觉悟也不低呀?”
程砚眉头一挑:“要是没点思想觉悟,怎么把社会姐娶回家?”
林念初又笑了。
程砚也笑了,笑过之后,他神色柔和地看着她:“我们还有臭臭呢。”
林念初一怔,犹如醍醐灌顶。
对啊,他们还有臭臭呢。
为了臭臭也要努力把日子过好。
重点是努力向前看,而不是杞人忧天。
只要努力过,哪怕最后真的分开了也不会有遗憾。
内心的惶恐与不安感,瞬间就被昂扬斗志取代了。
没有人会在长跑比赛前因为害怕跑不到最后提前退赛的,那样只会更丢人!
林念初抿了抿唇,一脸为难地看着程砚:“老公,我忽然好爱好爱你怎么办?”
程砚一愣:“忽然?你不应该是一直好爱好爱我么?”
林念初:“是更爱了。”
程砚:“那你说怎么办?”
林念初想了想:“暂时允许你住在我的房间里。”
程砚:“就这?”
林念初白了他一眼:“那你还想干嘛呀?”
程砚微微垂眸,盯着她的诱人红唇,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然后抬眸看着她,眸光深邃,语气中带着点试探:“干点、别的可以么?”
林念初一惊,赶紧捂住了肚子:“不行!”
程砚立即解释:“不干那件事!”
林念初一脸警惕:“那你还想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