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金钗——by笑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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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氏好歹见过差不多的行头,魏娆的舅母王氏、表姐周慧珍是见都没见过,此眼珠子都快飞到那些耀眼绚丽的宝石上面去!
“好,摘下来吧。”寿安君见魏娆被凤冠压得直苦脸,笑着道。
凤冠被取下的瞬间,魏娆真的松口气。
凤冠霞帔都很合适,魏娆去里面更衣,尚衣局的女官们也要回宫去交差。
明日魏娆就要嫁,魏老太太、寿安君都想跟自己的心肝肉说说贴己话。
两位老太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肯走,先把各自的儿媳妇、孙女们打发走。
“亲家母操持婚事累两天,快去休息吧,我陪娆娆多坐会儿。”寿安君一屁股坐到魏娆的床上,笑眯眯地对魏老太太道。
魏老太太心想,你女儿都改嫁,你管谁叫亲家母?
不过,魏老太太知道寿安君是个不讲规矩的,她若跟寿安君争,恐怕气的还是自己。
“我去外面榻上歇会儿,你有话快点说。”魏老太太决定退让一步,等寿安君走她再进来。
魏娆亲自将魏老太太扶到外间,丫鬟也留在外面伺候祖母,自己走回来。
“外祖母就会欺负祖母。”挨着寿安君坐下,魏娆十分公允地道。
寿安君哼道:“你一年在她身边孝顺多久,在我身边尽孝又多久?”
魏娆不再犟嘴,跪坐到寿安君的身后,想帮外祖母捶捶背。
寿安君把她拉回来,握着魏娆的小手道:“行,谁要你这候伺候我,明日你要早起,有的累,我就不说废话,先跟你讲讲我给你的添妆。”
当年寿安君宫,元嘉帝赐她一座闲庄、千亩良田,另有几箱金银珠宝。
寿安君想过,她的这些家底,都会分给几个孙辈。
闲庄太扎眼,普通的勋贵住着都心虚,所以寿安君会把闲庄留给外孙四皇子。
千亩良田分成五份,周慧珍、周慧珠、魏娆、霍玦、霍琳一人两百亩。这些良田可不是连成片的,所以会有那么多地契。寿安君宫这么多年,利用元嘉帝的赏赐、田地的进项置办很多商铺,基本都在外地,大大小小二十几间,这次魏娆也分四间。
魏娆眼圈红红的:“您都分给我们,自己呢?”
寿安君笑道:“铺子我留几间,不愁进项,这么多年也攒一笔银子养老,足够我舒舒服服地活到寿终正寝,再说,你们几个小辈就不孝顺我?”
“孝顺,我的酒楼赚钱,以后每年我都给您老分红,还有您送我的铺子。”魏娆抱住外祖母,将泪珠蹭到外祖母的肩膀上。
寿安君抱住外孙女,交待完嫁妆的事,她开始担心魏娆在英国公府的生活。
魏娆胸有成竹道:“这点外祖母就不用劳神,我什么候会让自己受委屈?”
寿安君嗤道:“冲喜就是最大的委屈,你啊,自以为聪明,其实就是傻。”
魏娆不听,撒娇揭过这个话题。
寿安君从袖子里拿一本小册子,塞给魏娆道:“不论如何,外祖母还是希望你把陆濯冲活的,希望他慧眼识珠懂得珍惜你,他真好,你们俩早晚要圆房,圆房前看看这个,免得白吃苦头。”
魏娆根本就没想过圆房的事,陆濯昏迷不醒,就算醒,暂且应该也没有力气做什么。
但她还是好奇地打开外祖母塞过来的小册子,随手一翻,便是两个衣衫不整的男女搂抱在一起。若两人都是光溜溜的,魏娆肯定直接不看,正因为只是衣衫不整,叫人一眼没看清楚这二人在做什么,低头仔细一瞧,魏娆“啪”地合上那册子,脸儿通红,眼中一片嫌弃:“恶心死,外祖母您,您……”
她都说不下去。
寿安君被小姑娘的单纯逗笑,悄声解释道:“书上图显眼,故意画黑,其实没那么丑……”
魏娆捂住耳朵,一点都不想知道男人那东西长得什么样。
寿安君不勉强她,笑道:“行行行,你先收起来,将来若用得上,你再看。”
魏娆一听,就想把小册子还给外祖母。
寿安君不要,健步如飞地去。
魏娆无奈,怕被祖母瞧见,只好先把那不正经的小册子藏到枕头下面。
魏老太太进来,见小孙女难得面儿绯红羞到的模样,就猜到寿安君说什么。
魏老太太故作不知,坐到床上,同寿安君一般拉起魏娆的小手,往里面塞几张银票。
魏娆惊道:“祖母,您不是已经给我预备嫁妆?”
嫁妆单子她都看过,并不比堂姐端王妃嫁的候少,承安伯府日子并不富裕,祖母为她准备这么多,魏娆都心疼,怕祖母没有给她自己留下什么。
魏老太太道:“那是明面上的,将来你三姐姐嫁也是一样,这是祖母单独贴你的,你三个姐姐都没有。她们有爹有娘的,轮不到我操心,就你小可怜一个,祖母不偏心你偏心谁?”
魏娆低着头靠到祖母怀里,哽咽道:“祖母比外祖母还坏,故意要弄哭我。”
魏老太太摸摸她的头,心疼、不舍、忧虑,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为化解这沉重的情绪,魏老太太抹抹眼睛,拿一个小册子塞到魏娆手中,哭笑不得地道:“寿安君肯定跟你说圆房的事,就是不知道她有没有预备,这个你拿着……”
“我有!”魏娆羞恼地都忘哭,说什么都不肯再要。
魏老太太扫眼床上,先去摸枕头下面,没有理会低头脸红的魏娆,魏老太太翻翻寿安君送的那本,发现寿安君预备的册子上花样更多、画工更精致,魏老太太哼哼,权衡一番,还是把寿安君的那本留给魏娆。
“候不早,早些睡吧。”魏老太太不能再耽搁,便是冲喜,明日孙女也要以她最美的模样嫁。
魏娆送走两位疼爱她的长辈,回到房中,默默地将外祖母送的小册子、祖母送的几张银票一起收进她放私房钱的箱笼。
碧桃进来熄灯,嘱咐她早睡,这就去。
魏娆一个人躺在床上,大婚在即,她难以避免地想到新郎官陆濯。
那家伙,到底病成什么样,年纪轻轻的,不会真的就要这么去吧?
陆濯若死,魏娆直接按照前两个冲喜条件过日子就行,反而少很多麻烦。
陆濯若活过来,那么清高自傲的一个人,会愿意与她做真夫妻吗?
如果陆濯愿意,魏娆也会配合,毕竟他容貌身世才干都没得挑,又生在一个有无故不许纳妾家风的将族世家,魏娆觉得,她再找也找不到能比陆濯更优秀的夫婿,真做夫妻,她里子面子都捞到。
如果陆濯不愿意……
魏娆抱着被子,发一声冷笑。
陆濯不愿意,说明他瞧不上她,真这样,魏娆除索要自己应得的体面,除在外面与陆濯装恩爱夫妻,私底下她绝不会给陆濯半分好脸色。一个轻视她的男人,身份再高容貌再俊功夫再好,魏娆都不屑巴结讨好。
一夜无梦,翌日便是腊月十三,全京城都等着看热闹的好日子。
承安伯府宾客盈门,魏娆穿着嫁衣盛装打扮过后坐在闺房,只等着英国公府来迎亲。
新郎官陆濯卧病在床人事不知,英国公府派他最小的堂弟陆澈代兄来迎亲。
十二岁的陆澈,唇红齿白面如冠玉,强颜欢笑地坐在马背上。
围观百姓的目光,都落在陆澈的怀里。
那里,有一只金冠红羽黑尾的大公鸡,毛发油亮精神抖擞,一双眼睛微微眯起来,竟颇有几分高位者睥睨天下的尊贵气势。
这只大公鸡,才是真正象征英国公世子陆濯的“新郎”。
第29章
英国公府是京城顶尖的勋贵之家,为了冲喜冲出更多的喜气,今日的喜宴竟比陆濯出事前预订的还要多出几十张桌,全都摆在英国公府的后街,宴请附近几条街平时并不相熟的人家。
这样高调的做派,与英国公府平时处处遵守礼制的家风判若两家。
越是如此,宾客们就越清楚,世子爷陆濯恐怕是真的不行了,否则陆家断不会这般张扬。
迎亲队伍回来了,鞭炮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红色的爆竹纸衣在滚滚的烟尘里翻飞,持续不断的震天喧嚣终于让这场喜事显出几分该有的喜庆来。宾客中的大人们明明笑不出来,为了配合陆家,努力挤出笑容,只有小孩子们什么都不懂,在人群里钻来钻去等着看新娘子下花轿,有那聪明又淘气的,偷偷地跑到墙头,探头探脑。
魏娆蒙着红盖头,除了脚下的那点地方什么都看不到。
头顶御赐的凤冠沉甸甸的,魏娆戴了一路,脖子都快被压断了。
由女官扶着来到拜堂的地方,喧哗声终于跌落下来,宾客们笑着说些吉祥话,然而宾主包括魏娆这个新娘子,都知道他们只是随便说说,但凡陆濯还有一点好转的可能,这英国公世子夫人的位置都轮不到声名狼藉的魏娆来坐。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时,魏娆忽然听到对面传来一声鸡叫。
魏娆差点笑出来。
陆家的宾客们没说闲话,魏娆在花轿里可听见路边的百姓们议论了,说今日代兄迎亲的是陆家的五公子陆澈,陆澈怀里还抱着一只威风凛凛的大公鸡。
魏娆没觉得同一只公鸡拜堂有什么委屈的,论颜面损失,陆濯比她更大。
拜堂过后,魏娆被女官扶到了新房。
陆濯的院子叫松月堂。
松月堂是三进带跨院的格局,陆濯住在第一进,女主人魏娆住在第二进,新房便设置在此处。
因为陆濯大病,今日的松月堂怕是英国公府内最安静的地方。
繁琐的礼节止步于此,五公子陆澈功成身退了,大公鸡也被人抱走不知安置在了何处。
英国公夫人安排了儿媳四夫人在这边接应魏娆。
“守城抱恙,新房礼咱们暂且都从简了,娆娆先委屈一下,等守城醒了,家里再给你们小夫妻俩补办一场。”看着新娘子搭在膝盖上的白皙漂亮的小手,四夫人歉疚地道。
魏娆轻声道:“虚礼而已,无碍的,侄媳只盼世子爷早日康复。”
清甜软媚的声音,听得四夫人骨头一酥,总算知道外面为何有那么多指责魏四姑娘妖媚惑人的闲言碎语了,光这把嗓音都叫人心神荡漾,就是不知,四姑娘到底长得什么样。
四夫人鲜少出门,并没有见过魏娆。
“这里没有外人,我帮娆娆取下盖头,收拾一下吧,凤冠沉甸甸的,你肯定累了。”
魏娆:“那就有劳四婶了。”
四夫人笑了笑,伸手帮魏娆取下盖头,红红的盖头交给碧桃,四夫人再回头,低头一瞧,就对上了一张沉鱼落雁的脸,其明艳动人,连凤冠前端那片红灿灿、蓝汪汪的大颗宝石都被她压过了光芒,就像姹紫千红的百花园中,突然飞来一只鸾鸟展翅,其华贵炽艳,令百花都变得俗不可耐。
四夫人就这么看呆了。
魏娆总不能催长辈,视线一转,那位据说身受重伤已经昏迷十来天的世子爷陆濯突然就闯进了她的眼帘。
魏娆瞳仁陡缩,呼吸都停住了。
她见过陆濯两次,每一次,陆濯都风度翩翩君子如玉,拎着野猪上山都减损不了他的风采。
然而眼前的陆濯,面色蜡黄、骨瘦如柴,连嘴唇都是灰白色。
这样的陆濯,与一个死人有什么区别?
浓郁的药味儿被魏娆后知后觉地捕获到了,就在这一刻,魏娆突然明白,昨晚是她胡思乱想了,陆濯不会醒,她注定会在英国公府度过简单的五年守寡生活。
这也就是魏娆,练过武猎过野兽杀过刺客,换个闺秀,任何一个被娘家人如珠似宝娇养着的闺秀,面对这一幕,都会吓得尖叫出声。
魏娆是一直蒙着盖头,陪嫁过来的碧桃、柳芽早瞧见新床上的姑爷了,一个个吓得不敢吭声。
四夫人顺着魏娆的视线看过去,眼睛一酸,心疼道:“守城他,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四夫人非常年轻,只比陆濯大了五岁而已,陆濯之前一直待在边关,年初陆濯回京,四夫人才真正见到了这位大侄子,那时候,陆濯温润如玉俊美如仙,无论长辈还是小姑娘看到他,都会喜欢,都会被他的风采折服。
但凡见过陆濯的人,看到他变成这样,都会心痛惋惜。
就像好好的一块儿稀世美玉,突然被人砸碎了,谁不心疼?
“四婶不必悲伤,世子会好起来的。”魏娆反过来安慰道。
四夫人马上笑道:“是啊是啊,娆娆这么美,守城醒来见到你,肯定要笑的。”
说着,四夫人上前两步,帮魏娆将凤冠取了下来。
新房这边静悄悄的,稍作休息后,四夫人叫了一位嬷嬷过来,给魏娆介绍道:“这位是苗嬷嬷,老太太身边第一信重的老人,本来给守城换药、擦身的事都是他身边的长随负责,这两日守城住在这边,他们不便过来,老太太就安排了苗嬷嬷伺候守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