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金钗——by笑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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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玦松了口气,真怕小姑娘们们意图爬山。
下了马,四人分别将马拴在附近的树木上。
“会不会有人偷马?”霍琳四处看看,有些担心。
周慧珠笑道:“琳姐姐放心,这些马上有我们周家的标记,寻常小贼不敢招惹我们的。”
胆敢嘲笑周家的,都是京城里的名门望族,普通百姓只知道元嘉帝敬重寿安君,周家有一位生了皇子的丽贵人,还有一位嫁了晋地第一富商的大姑奶奶,要钱有钱要靠山有靠山,谁敢偷周家的东西?
整理好箭囊、猎绳,四人排队出发了,上山小路狭窄,照旧是魏娆打头,霍玦垫后。
爬到一定的高度,魏娆顿足,从荷包里翻出三支哨子,分别发给周慧珠三人:“凑在一起动静太大,猎物都被吓跑了,咱们就此分开,都别走太远,万一摔跤扭了脚,停在原地别动,吹口哨其他人也能听到。”
霍玦刚要说话,周慧珠马上堵住他的嘴,道:“表哥别急,我们平时也是这么打猎的,这边不是云雾山主山,除了咱们自家姐妹,很少有外人过来。再说了,你看咱们四人的穿着,有红有绿有蓝,在雪地里多显眼啊,扭个头就能看到彼此了。”
霍玦只好妥协,问魏娆:“你有哨子吗?”
魏娆笑着从领口扯出一段红绳,她出门的时候就把哨子戴好了。
霍玦又看了眼她腰间的宝剑,也不知道是真剑,还是女孩子随便戴着玩玩的摆设。
表哥如此墨迹也是出自关心,魏娆笑而不语,拔出宝剑,看似随随便便地朝两丈远外的一棵槐树轻轻一掷。
剑尖没入树枝,剑身略晃,稳稳停了下来。
这种力道与准头,寻常的侍卫恐怕都做不到。
霍玦、霍琳都震惊地看着魏娆。
魏娆径自去拿剑,周慧珠心情复杂地道:“娆姐姐十一岁那年冬天进宫,被人算计掉进了冰窟窿,救上来后虽然捡回了一条命,却落了体虚的病根。皇上心疼娆姐姐,特意指派了一位女师傅传授娆姐姐武艺,内家心法与剑法双修,如今娆姐姐不但调理好了身子,剑法也很是厉害呢,不像我,只跟着学了一点皮毛。”
霍玦更在意另一件事:“当年算计娆娆的人,可揪出来了?”
周慧珠哼道:“查出来一个小宫女,自尽死了。”
霍玦脸色一沉,那个小宫女一听就是替罪羊,不过,宫里最恨外祖母一家的,除了那人别无他选。
“这么大的事,怎么没听母亲说过?”霍琳低声问哥哥。
霍玦目光冰冷:“说了又有什么用,咱们能做什么?”
霍琳不由地看向魏娆。
魏娆刚把剑从树身上拔下来,对上霍家兄妹复杂的眼神,便猜到周慧珠说了什么。
对于四年前的那件事,魏娆从未忘却,但也不甚在意了,眼下她很好,这便足够。
“咱们只猎一个时辰,时辰到了山脚下集合,猎的最多的人可以要求猎的最少的那个替她做一件事。”宝剑重新入鞘,魏娆挑衅地道。
周慧珠马上道:“我与琳姐姐年纪小,我们俩组队,算一个。”
魏娆当然同意,朝三人挥挥手,她一个人往斜上方去了,手里拄着一根登山杖。
虽然下了雪,可今天很是暖和,养尊处优的公子小姐们都出城来玩了,山间的小兽们也都爬出了窝,四处觅食。
魏娆对这一带的地形非常熟悉,单独走了一会儿,雪地上开始出现了一些小兽的脚印,山兔、山鸡、獾……
越是人烟罕至的地方,野兽就越多。
雪是昨晚下黎明前后停下来的,看这些脚印儿,肯定是上午才留下的,有的脚印儿,能直通主人的窝。
魏娆瞄准了那串獾的脚印儿,如果能猎一窝獾,肯定是她赢了。
沿着小小的獾的脚印儿走,魏娆也没有放弃狩猎其他小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脚步尽量放轻。
走着走着,一抹红色映入了眼帘。
是只红色的成年狐狸,平时的伙食看起来非常不错,养得一身皮毛光滑油亮,又长又粗的尾巴看起来就很暖和。狐狸背对魏娆蹲在雪地里,两只前爪在雪地里刨来刨去。距离有点远,所以它没有听见魏娆的脚步声。
这种距离与角度,魏娆可能会射空。
魏娆观察四周,踮着脚踩着没有落雪的一些润湿的草堆,悄悄往前移动了五六步的距离,然后躲在一棵树后。狐狸依然没有发现她,魏娆从箭囊里抽出箭矢,撘弓,找准角度,瞄准狐狸的左后肢射了过去。
狐狸发出一声惨叫,倒在雪地里徒劳地扑腾起来。
魏娆笑着走出去,这么大的一条狐狸,剥了皮让师傅做条狐狸围脖儿,今冬的时候托人送去西山行宫,给弟弟戴刚刚好。
熟练地敲晕狐狸绑好,魏娆继续去追踪那只獾。
阳光从光秃秃的树枝缝隙间洒下来,在一片灰色与白色之间,魏娆的红衣便是这林子里最明亮的色彩。
獾的脚印越来越高,魏娆看看山顶的方向,正考虑是否要放弃的时候,前方突然传来野兽狂奔的声音,听数量,有两只。
你追我赶的,是在嬉戏吗?
魏娆仰头看看,暂且将五花大绑的狐狸放到一片草丛里,她纵身跳到了树上,搭好弓箭做好准备。
两头小土丘似的棕毛野猪相隔丈远的距离跑了过来,魏娆唇角上扬,飞箭射中第一头野猪。
可怜的野猪中箭倒地继续往前冲了一段才翻个身摔到了雪地上。
另一头野猪见势不妙,调头想跑。
魏娆的第二只箭已经搭好了,射出去的时候,另一只箭突然从相反的方向飞来,比她提前射中了那只野猪。
魏娆大惊,抬头望去,只见一道天青色的身影半隐在林木之间,白皙修长的手保持着才拉完弓的姿势。
魏娆看不见他的脸,然而稍加思忖,就知道两头野猪都是对方的猎物,她只是捡了个便宜碰巧撞上了。
魏娆跳下树,拎起自己的狐狸,朝山下走去。
两只野猪是陆濯与戚仲恺联手包抄的,戚仲恺还没下来,陆濯一路紧追,第一只野猪中箭倒地,陆濯便知道附近有人,他倒也不在乎,只去射了第二只。
两支箭几乎同时射中第二只野猪,陆濯淡笑,都已经做好了将猎物让给对方避免口舌之争的准备,没想到那位从树上跃下的红衣少年竟然也没有争抢的打算。
“小公子留步。”
陆濯缓步走出林间,看着那红衣少年的背影道。
魏娆顿足,为何这男子的声音有些耳熟?
出于好奇,魏娆转过身去。
纵是男装打扮,那艳丽的眉眼、饱满嫣红的嘴唇,还是让陆濯一眼确定了她的姑娘身份。
陆濯敛眸,脸上的浅笑也消失了,指着第一只野猪道:“你的。”
第7章
野林雪岭,魏娆没想到自己会遇到一位神仙似的人物。
天青色的锦袍勾勒出对方颀长挺拔的身形,如雪地中拔地而起的青柏修竹,其鬓发如墨,其眉目俊逸,白皙的肤色在明媚的春光下呈现美玉般的润泽。
久居京城的魏娆见过不少俊美公子,可论容貌与气度,再没有人能越过眼前这位,当真是温润如玉。
短暂的惊艳过后,魏娆忽然注意到了此人的态度变化。
她刚转过来的时候,男人的脸上明明带着温和的笑意,等他的视线在她脸上过了一遍,那笑容便消失了,眼神也刻意回避起来,清冷中似乎带着几分嫌弃?
魏娆长这么大,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自诩正经的官夫人、大家闺秀们嫌弃挑剔她是常事,年轻的公子哥儿们没有嫌弃她的,大胆轻浮者盯着她看个不停,胆小守礼的也只是收回视线,不会给她摆臭脸,对面这个真是奇怪,想守礼避嫌魏娆可以理解,冷脸嫌弃是什么意思?
不满被她一个女子抢了猎物?
笑话,刚刚她都要走了,是他眼拙,巴巴地喊她“小公子”。
瞥眼地上只剩最后几口气的野猪,魏娆淡淡道:“先前不知此猪有主,故而出手,多有冒犯,如今物归原主,公子自取便是。”
解释过后,魏娆又想走了。
对陆濯而言,进山狩猎只是兴之所起,一只野猪算什么东西,可那女人一副不屑与他争的施舍语气,仿佛在讽刺他气量狭隘。
“山中野兽皆乃无主之物,能者得之,此猪是你所猎,自然归你,于我谈不上冒犯。”陆濯公允地道,言罢不再理会魏娆,从背囊里取出绳索,自去捆绑第二头野猪。
魏娆见了,便也没有继续客气,径自收拾第一头。
这么大一头野猪带回去,表哥表妹们必然输得心服口服,外祖母也要笑得合不拢嘴。
魏娆射中的这只野猪估摸能有两百斤,魏娆便是修习了内家心法也扛不动这样的重物,好在她准备齐全,箭囊里除了箭,还装了两根可伸缩的铁杆,完全拉开长达三尺,每个杆头都能装上一个可拆卸的轮子。
魏娆一一取出这些东西,蹲在地上组装完毕,正要将野猪侧着弄到由两根铁杆组成的简易拉车上,一道熟悉的洪亮声音突然从上方传了过来:“四姑娘?”
魏娆不用抬头也知道,是戚二爷戚仲恺。
与此同时,魏娆也想起为何会觉得那人的声音熟悉了,他就是早上与戚仲恺同行之人。
“原来是二爷在此狩猎。”魏娆拍拍手,站起来先跟戚仲恺寒暄。
戚仲恺便是魏娆熟悉的那种会被她的美貌倾倒的俗人之一,然则,有的男人会对美人生出占有之心,做什么都抱着能得到美人的目的,满脑都是床笫之间不堪入目的画面,有的男人虽然也喜欢看美人,却只想照顾怜惜美人,不求什么回报。
戚仲恺是后者。
仿佛没看见陆濯也在,戚仲恺直接跑到了魏娆面前,惊喜道:“幸好我之前见过四姑娘穿男装,不然刚刚真的要认不出来了。”
魏娆笑笑,主动解释道:“闲庄就在附近,我们几个表兄妹进山狩猎,碰巧遇到那位公子撵着两只野猪过来,我冒冒失失地抢先射了一只,不知二爷是否愿意割爱?”
戚仲恺朗声大笑:“一只野猪,什么割爱不割爱的,四姑娘若喜欢,两只我都送你。”
魏娆客气道:“一只足矣。”
戚仲恺瞧见她带来的铁杆,好奇地拿起来瞧了瞧,猜到这是专门用来打猎承载猎物的,戚仲恺赞叹道:“四姑娘心灵手巧,戚某实在佩服。”
魏娆解释道:“我只想偷偷懒,提了一个主意,这玩意是李公公找工匠琢磨出来的。”
戚仲恺马屁没拍对,也不在意,将铁杆小车放到地上,他一撸袖子,主动帮魏娆将咽气的野猪搬到了小车上。轮子上有制动机关,处于制动模式,突然承载了这么大的一只野猪,小车只是晃了晃,并没有马上滚下去。
“这猪太重了,我送姑娘下山吧?”戚仲恺热情地道。
魏娆笑道:“不必麻烦,我自己来吧。”怕戚仲恺坚持,魏娆朝陆濯那边瞥了一眼,示意戚仲恺去帮他的好友,那人长得挺拔高大,体形却似文人公子,哪里做得来搬扛野猪的事。
领悟了她的意思的戚仲恺,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得他脸庞都红了,树枝上的积雪差点被他的笑声震下来。
绑好野猪的陆濯站起来,皱眉看向这边。
戚仲恺一手捂着笑得发疼的肚子,一手指着陆濯道:“守城,四姑娘担心你扛不动野猪,偷偷提醒我去帮你,哈哈哈,你需要帮吗?需要的话说一声,我一手拎猪,一手扶你下山。”
陆濯面无表情,淡淡扫眼魏娆,一手拎起野猪背上的绳子,朝来时之路走去。
他看起来是那么的轻松,仿佛手里提着的不是两百多斤的野猪,而是一只轻飘飘的水桶。
最让魏娆目瞪口呆的是,他拎只野猪,居然也拎出了仙人隐入山林的翩然丰姿。
戚仲恺见她目光紧随陆濯的背影,笑着介绍道:“四姑娘,这位就是英国公府的世子爷,陆濯陆守城,才从边关回来,所以你没见过他。还有,你别看他长得像个探花郎,真上了战场那就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他与魔头唯一的区别,也就是那张脸了。”
魏娆再次惊诧。
这位就是英国公府的世子爷?
英国公府啊,周家的女人名声有多不好,英国公府的男人们就有多受人敬重,据魏娆所知,陆家前面几代的男人,寿终正寝的寥寥无几,几乎都死在了战场上,远的不提,陆濯的父亲、二叔、三叔都战死了,仅存的四叔也断了一条腿,只能坐在轮椅上出行。
陆濯祖父那一辈,也是死了几个堂祖父,如今仅剩老国公在世。
这样忠心报国的将族世家,魏娆心里也是敬佩的。
先帝在位后期与元嘉帝登基的这二十余年,本朝能享受太平盛世,靠的全是当年陆家男儿率领千千万万的边关将士陆续用死换来的那场惨胜,彻底震慑了草原上的劲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