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金钗——by笑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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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娆不求好婚,能清清静静地替祖母服丧就好。
“伯父,此事娆娆只告诉了您,您就别再对伯母、大哥他们说了,世子不愿与我圆房,一旦传出去,总是娆娆没脸,就当娆娆太孝顺,纯粹是为了服丧才自请和离的吧。”魏娆低着头道。
承安伯用袖子擦擦脸:“娆娆放心,伯父知道该怎么做,任你伯母如何打听伯父都不会告诉她。”
魏娆相信自己的伯父。
属于她的嫁妆都搬回了正春堂后院,一切安置妥当后,魏娆命人关闭正春堂的院门,除了下人必要的进出,她不会见任何客。
郭氏很想知道丈夫与魏娆在书房里说了什么,只是她才开口,便被承安伯冷脸训斥了一顿。
郭氏心想,丈夫大概也是不想因为魏娆去得罪英国公府,又不能说出来,所以才恼羞成怒吧。
当太后下葬皇陵,三个月的国丧解除后,京城终于又恢复了正常。
世家之间增加了走动,魏娆与陆濯于年前悄然和离的事终于传开了,凡是听说此事的人,所有人都与郭氏一个想法,认为魏娆在英国公府过不下去了,挑了这个时机自请离开,英国公府便也做了个顺水人情。
慢慢又有消息传出来,说魏家四姑娘回府后便住在老太太的院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承安伯一家都不见,不知道是无颜见人,还是心如死灰,从此吃斋念佛,遁入了空门。
宫里的贵人似乎也听到了这些议论,很快,一道由元嘉帝发出的旨意送到了承安伯府。
圣旨上前半段说,当初英国公府世子陆濯危在旦夕,魏家四女心怀仁爱,甘愿为英杰冲喜。魏家四女出嫁后,对夫家长辈敬重恭顺,对丈夫关怀备至,深受英国公府上下的赞赏喜爱,这些都是他向英国公、英国公夫人、陆濯求证过的。
圣旨的后半段,分别赞誉了魏老太太的贤良德行与祖孙之间的深厚情谊,并表示魏娆得嫁满城闺秀争嫁的英杰陆濯为妻,却仍然愿意为了替祖母服丧而自请归家,其孝心堪比仲由百里负米、丁兰刻木事亲!
故元嘉帝特封魏家四女为孝仁郡主,另赐郡主府,以嘉奖其至纯至孝。
此诏一出,全城哗然。
有臣子试图反对元嘉帝封外姓女为郡主,认为魏娆的仁孝远没到圣旨上夸的那般地步。
元嘉帝就问同在大殿的英国公、陆濯。
英国公表示,如果不是魏娆愿意给他的孙子冲喜,他的长子一脉可能已经断了,魏娆至仁!
陆濯道,他与魏娆夫妻恩爱,只是魏娆既想替祖母服丧又不忍心耽误他才自请归家,乃是至孝。
祖孙俩便堵住了那些反对官员的嘴。
百姓们还是不信,认定是元嘉帝偏心魏娆,非要封郡主,英国公、陆濯只好配合一下。
至于元嘉帝为何偏心魏娆,肯定是因为丽贵人啊!
说起丽贵人,百姓们就更有的聊了,当年丽贵人刚进宫时,百姓们津津乐道,臆测了元嘉帝与丽贵人在一起的种种风流韵事。那时候丽贵人多受宠啊,连太后娘娘都奈何不了她,还是太后娘娘病倒了,元嘉帝孝顺,才忍痛割爱,将丽贵人、四皇子打发到了偏远的西山行宫。
如今太后娘娘死了,元嘉帝马上就要接丽贵人母子回宫了吧!
百姓们信誓旦旦的,宫里却没有什么动静。
郡主府开始修建了,新封的孝仁郡主依然深居后宅,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英国公府依然是京城最顶尖的勋贵,世子爷陆濯又恢复了单身,渐渐开始有媒人们登门,纷纷要把自家闺秀嫁入陆家。可惜英国公夫人一家都没应,只推脱说她年纪大了,不想再操心孙辈的婚事,要世子自己选。
这个消息传出来,不知是谁先想到了谢家六姑娘谢画楼,街上便有了新的谣传。谢六姑娘与陆世子本就是天作之合的一对儿,因为老太傅过世谢六姑娘才没能嫁过去给陆世子冲喜,但陆世子其实一直心系谢六姑娘,这次就是要等谢府初丧后再去提亲。
热心百姓们掐指一算,发现陆世子不用再等太久了,明年春暖花开,谢府全府除丧,陆世子去提亲刚刚好!
关于魏娆、陆濯、谢六姑娘的姻缘的闲话一直就没有断过,只是有时讨论地热闹些,有时就只有零星片语,待到寒冬又至,元嘉帝带着皇子皇孙们前往皇陵祭奠过世一年的太后娘娘,皇后、三妃也都去了,百姓们忽然发现,丽贵人还在行宫住着!
太后娘娘刚去世的时候,就有人断言元嘉帝要接丽贵人母子回京了,魏家四姑娘受封郡主之时,丽贵人母子即将回宫的消息更是甚嚣尘上,可眼看着一年都过去了,元嘉帝怎么还没有想起丽贵人?难道真的已经忘了吗?魏家四姑娘的郡主,真的只是看她孝顺才封的?
鞭炮声响,又是新的一年。
大年初一,郡主府的总管太监魏公公带着最新版的郡主府舆图来给郡主拜年了。
魏娆住在正春堂,魏公公一来,先见到的是承安伯、郭氏。
魏公公客气地朝承安伯行个礼,便由丫鬟领着直接去正春堂了。
郭氏嫉恨地盯着魏公公的背影。
她自然不嫉一个公公,她嫉妒的是魏娆,嫉妒的是小周氏,天底下守节守寡的好妇那么多,元嘉帝偏偏只封魏娆做什么孝仁郡主,明摆着是为了小周氏!外人没见过小周氏的美貌,所以冒出各种猜测,可自打赐封郡主的圣旨发下来,郭氏就知道小周氏迟早要回来了!
魏娆封郡主之前,乃京城人人都可嘲讽的落魄女,可她聪明,躲在正春堂谁都不见,害得郭氏没有机会去讽刺一番,等魏娆成了郡主,地位比她这个承安伯夫人还要高,郭氏连讽刺都不能讽刺了,一肚子畅快话竟然只能烂在腹中!
承安伯瞥见郭氏丑恶的嘴脸,拂袖而去。
正春堂,魏公公第二次见到了他的新主子——孝仁郡主。
郡主年前就该除丧了,可她依然一身白衣。郡主的头发乌黑浓密,散发着黑珍珠般的光泽,却只戴了一支檀木簪子。多么朴素的妆容,然郡主的容颜便是世间最艳丽的景色,眉如远黛,眸似春水,唇朱而诱人。
魏公公以前从未见过郡主,但在元嘉帝派遣他协理郡主掌管郡主府时,魏公公就猜到了郡主在皇上心中的份量。
第一次来拜见郡主时,魏公公便被郡主的美貌俘虏了,这样的美人,就该被宠着捧着疼着护着,那些说郡主坏话的,全都嫉妒郡主!
“郡主,府里已经完全修缮完毕,这是匠人新制的舆图,请郡主过目。”
魏娆点点头。
碧桃过来捧起舆图,送到郡主面前。
魏娆轻轻展开,眼前的府邸,一山一水果然完全按照她的心意而修建。
“郡主,眼下您已除丧,应趁早迁入郡主府,进宫拜谢皇恩才是啊。”
“嗯,最近有什么吉日吗?”
魏公公笑道:“奴看过了,正月十八宜迁居,大吉!”
第86章
魏公公第一次拜见魏娆时,就带去了郡主府的最初舆图。
京城里面,越是靠近皇城的地段就越没有空地,早被达官贵人们盖了宅邸世代居住,当然不是每一家都能顺风顺水地代代当官。有的人家子孙没有出息,落魄到在京城混不下去了,便会卖了祖宅换个地方生活。有的官员或贪或反被摘了乌纱抄家入狱,这时,他们的宅子便会充公。
有新的官员值得赏识赏赐时,帝王就会从国库里挑处宅子赏给对方。
贪官坏官代代都有,帝王就不愁手里没有宅子可赏赐新贵。
元嘉帝赐给魏娆的府邸,是曾经的常乐公主府。
魏公公还给魏娆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常乐公主。论辈分,常乐公主是先帝的一位姑祖母,距离现在有些年代了。常乐公主在世时,颇受她的父皇宠爱,常乐公主也过得十分骄纵恣意,有驸马也养了面首,虽被人诟病,却不影响她分毫,快快活活地活了一辈子。
常乐公主生过两个孩子,都夭折了,所以常乐公主与驸马爷相继过世后,她的府邸又回到了国库。
没有主人,常乐公主府里面早已破败,所以需要重新修建,至于要大改还是小改,当然要请魏娆这个新主人定夺。
魏娆仔细看过府邸的舆图,是前面宅院后面大花园的结构,光是殿宇就有七大间,另有大小跨院配房数间。后面的花园占地与前面的院落相当,从顺河引入湖水,亭台楼榭真山假山,竟然不比外祖母的闲庄差。
要知道这可是在京城里面,寸土寸金,亲王府几乎也就这种规制了。
对了,当年常乐公主的府邸便是与亲王府同规制,如今赐给魏娆改成郡主府,只是将正门数量改少了两间,里面一点都没变。
山水院落这些需要耗费大量人工的地方魏娆没有改,只是常乐公主喜欢柳树,府里的几乎每个院子都有柳树,魏娆便重新安排了府里各处的花树种植,这样就没有那么单调了。
经过九个多月的修建,郡主府已经焕然一新,魏娆就听魏公公的,在正月十八这日辞别伯父,带上院子里的丫鬟箱笼浩浩荡荡地搬往郡主府。
她这次迁居,比嫁给陆濯冲喜那日还要气派,冲喜的时候,花轿前面是陆濯的少年堂弟抱着一只大公鸡,这次作为郡主迁居,魏娆的马车前后分别有八位郡主府的侍卫骑马护卫,另有御赐的宫女、太监随行。
魏娆坐在马车里,都能听到两侧百姓们的议论与羡慕。
英国公世子夫人的头衔算什么,她现在是郡主了,除了见到帝后三妃亲王王妃,其他人无论是内阁大臣还是一品诰命夫人,都得向她行礼,而且她是元嘉帝特赐的外姓郡主,便是元嘉帝驾崩新帝继位,除非魏娆真的犯了罪无可恕的大罪,新帝都不好褫夺她的郡主封号。
一年前,魏娆没有料到自己会变成郡主,现在她是郡主了,什么平西侯夫人什么承安伯夫人都不能再公然羞辱她对她不客气,光是想想郭氏嫉妒她又偏偏只能忍着的嘴脸,魏娆都能笑出来,还有已经去世的太后娘娘,不知道她在天上见了,该是什么心情?
魏娆并不觉得自己没资格做这个郡主。
先帝欠外祖父外祖母,太后则是推波助澜的罪魁祸首,更试图两次要她的命,元嘉帝愿意补偿她,魏娆就敢受着!
郡主府内处处都是焕然一新,可惜时节不对,春寒料峭,那些花啊树的都还枯着,尚未返青。
魏娆坐着软轿逛了一日自己的府邸,再接受了郡主府众人的请安拜见,第二日便往宫里递了折子,想进宫向皇上谢恩。
元嘉帝日理万机,并不是随便什么人想见就能马上见到的,准魏娆三日后进宫。
到了日子,魏娆换上御赐的郡主朝服,带着魏公公出发了。
元嘉帝在御书房处理政事,凡是被元嘉帝召见或有资格来御书房奏事的大臣,都要先在御书房外的九层台阶下静候,元嘉帝派公公宣谁,谁再进去。
魏娆过来的时候,发现前面已经排了六七个人,分左右而站,无一例外,全是大臣,魏娆也不认识。
魏公公托着魏娆的左手往前走,低声给她讲流程,等会儿魏娆要把折子递给旁边的青衣小太监,小太监接了折子会递给御书房的大太监康公公,康公公再把折子送到元嘉帝的书桌上。正常情况,那堆折子是按照紧急顺序排列的,然后才是先后。但也有特殊的时候,比如康公公看谁不顺眼,或元嘉帝刻意要晾着谁,对方的折子就会放在最下面。
魏娆心想,她的谢恩折子肯定属于排在最后的一个。
将折子交给青衣小太监,魏娆按照对方的指示,排到了右侧第三排的空位上。
在场的其他五位大臣,平均年纪在四十来岁,除了最年轻的一个三旬左右的文官往她这边瞥了两眼,其他人动都没动,有的眉头紧锁,有的闭目养神。
不多时,里面走出来一个紫袍官员,康公公请那位苦大仇深的灰发官员进去了。
魏娆好奇地观察着这些官员,忽然觉得,元嘉帝与内宅的当家主母也挺像的,都是一早起来就接见大小管事处理各种事宜,只不过元嘉帝要操心打理的事情更大,大到要管整片中原江山,也要提防边疆的诸国。
一个官员走出来,马上有台下的官员走进去,偶尔还会有新的官员过来排队。
魏娆一站就是半个时辰,幸好早春天气凉快阳光温暖,不然她怕是要汗流浃背狼狈至极。
终于,身边最后一位臣子进去了,等他出来,就要轮到她了吧?
魏娆期待地想。
就在此时,身后又传来脚步声。
魏娆咬牙,在对方走向青衣小太监的时候,悄悄看去。
那是一道穿赤红色官袍的背影。
那官袍的颜色……
熟悉感刚刚爬上魏娆的心头,那人转过来了,俊美无双的脸,温润儒雅的眉眼,不是陆濯是谁?
魏娆迅速敛眸。
陆濯一步步朝她这边走来。
他眼中的魏娆,身穿郡主朝服,一套真红织金褙子、罗裙,戴霞帔,在那一身金红的衬托下,她玉白的脖颈欺霜赛雪。她头上戴着嵌宝石的郡主翟冠,穿珠叠翠,不知站得久了还是帽子太重,她白皙的脸透出几分酡红,如最上等的胭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