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馐娇娘/锦宫春浓——by鹊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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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心里怎么想,面子上总要过得去。
姚珍珠这才回忆起来,中午贵妃为何要让李宿自己斟酌如何办。
他的地位本就危险,高高在上,又无依无靠。
若是大年节时太出风头,一时间压过众人,并非好事。
不过,这些事也不用姚珍珠替太孙殿下操心。
她用过晚膳,沐浴更衣之后便睡下,这一夜,她未有梦。
次日清晨,姚珍珠早早便醒来。
她刚起身,听澜还没来得及伺候她洗漱,便听外面传来贝有福的声音:“姚姑娘,给您问早。”
姚珍珠叫他进来,也笑着问早:“贝公公您也早,殿下可是有事要吩咐?”
贝有福富态的圆脸上堆满了笑。
他轻声细语说:“姑娘,今日殿下要出宫,且要带您一起去,您这边得赶紧准备着。”
姚珍珠这一次是彻底震惊了。
她呆呆站在那里,连手里的帕子掉了都不知,只顾着发呆。
她刚刚听到了什么?
太孙殿下要带她一起出宫?
姚珍珠听到自己飘忽的声音问:“殿下带我出去做什么?”
贝有福又笑了。
“姑娘,殿下宠爱您,带您出宫自然是想陪您散散心,玩一玩啊。”
姚珍珠:“……”
姚珍珠一下子清醒过来。
“对,是这个道理,”姚珍珠略有些不好意思,她道,“公公放心,我这就准备。”
贝有福见她听明白了,便没有多解释,立即退了下去。
待他走了,姚珍珠一把抓住听澜的手,眼睛里的欢喜遮都遮不住。
听澜也特别高兴:“姑娘,咱们赶紧挑身漂亮衣裳,要出宫去自然要体体面面的。”
姚珍珠道:“对对对,哦对了,不能穿太繁复的,挑一身窄袖便是。”
宫里的许多衣裳,纹样都很特殊,带有皇家的恢弘气派,一般是不能穿出宫去的。
听澜跟她打开衣柜瞧了瞧,最后选了一件柔蓝的团花锦缎小袄,袖子是做的窄袖,行走起来会很利落。
下裳则挑了一条厚实的蔚蓝海水纹百褶裙,这么一配,既不显得太过隆重又不显得过分朴素,正正合适。
“发髻便别梳太复杂的,就盘个最简单的牡丹髻吧,戴两支银钗便是。”
听澜“哎”了一声,很快给她梳好头,又取了玫瑰面脂给她轻轻涂了一层,这就准备得差不多了。
姚珍珠道:“咱们带些小点心,省得路上饿。”
待到这一通忙活,前殿也没来人催,姚珍珠发了一会儿呆,又觉得有些无聊,目光便不自觉落到了小茶炉上。
这小茶炉不大,刚好可以煮一壶茶或热些小食,姚珍珠之前让小灶房送来一个巴掌大的小铁锅,预备着以后闲来无事做些吃食。
看了看外面天色,姚珍珠问:“若是出宫,一般什么时候走?”
听澜道:“原殿下若是出宫,都是上午便走,现在时候还有些早,估摸着还得再等小半个时辰,等到各宫都过了早,差不多便可出宫。”
姚珍珠一听就高兴了。
“把之前存的花生、核桃和松子都取出来,咱们是不是还有一罐饴糖?”
听澜道:“有的,昨日汤圆送来的,说给姑娘冲水润口。”
姚珍珠眼睛一亮:“正好,一并取来再取两个蛋。”
左厢房里一下子就忙活开来。
虽然只有一个小茶炉,但姚珍珠心灵手巧,总能做出新花样来。
她先用小铁锅把花生、核桃、松子都烤干,放在边上的食盒中,然后就从糖罐子里取了一大勺饴糖,用小炉子慢慢熬化。
狭小的屋子里一下子便充满了甜蜜蜜的芬芳。
姚珍珠动了动秀气的鼻子,好似在闻气味:“这糖熬得好。”
她一边说着,手中却不停,把炉子里的炭火略微灭了灭,一边取了两个蛋的蛋白,用几根筷子快速在碗中打发。
姚珍珠是专业练过这个的,打起蛋白霜来又快又稳,好似都没怎么费劲儿,一碗白白嫩嫩的蛋白霜便打好了。
这边打完,另一边小茶炉上的糖浆也开始咕嘟冒泡。
姚珍珠用筷子挑出一小滴,放在冷水里试了试,见火候正好,便把铁锅从炉子上端了下来。
听澜站在边上,就看她左右开弓,一通行云流水地操作着,仿佛根本就不需要她帮忙。
姚珍珠却也不会让她闲着。
“听澜,取四个碟子,上面刷一层松子油,然后再取几个碗来。”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琥珀色的糖浆徐徐倒入蛋白霜中。
蛋白霜混合着糖浆开始迅速搅拌在一起,逐渐形成白色的糖霜。
姚珍珠搅拌的速度并不算快,却很有韵律,就看她那么一下一下搅拌着,不多时碗里的糖霜就成型了。
她让听澜在碗中分别放入松子、花生与核桃,然后把糖霜分别倒入,搅拌均匀,取出直接放到平盘上。
她这里没有擀面杖,便用茶杯涂了些松子油,一点一点按压。
听澜很聪明,一下子就学会了,跟她一起按起来。
姚珍珠把最后剩下的果子全部倒入碗中,最后弄了一块什么都有的糖霜,因为料太足,导致糖偏少,但看着特别扎实。
糖与坚果之间碰撞,带出了浓郁的芬芳,即便现在糖饼还热着,姚珍珠都忍不住使劲摆了一小块放入口中。
入口是浓郁的松子香,又有一丝一缕的甜味,可若是仔细咀嚼,还有蛋白的细腻口感。
咬着吃的时候,是嘎吱嘎吱的,带了那么一种脆,又有一种豁亮,特别舒坦。
含着吃却是另一种滋味,丝丝缕缕的甜杂糅着坚果的芬芳,流入喉咙中,带来了无比的满足和幸福。
姚珍珠吃了一块,觉得特别满意:“小厨房的材料好,做出来的糖也好。”
这种新奇吃法,听澜第一次见。
“姑娘,这叫什么?”
姚珍珠顿了顿,她道:“师父说,这叫牛轧糖。”
牛轧糖?
听澜念了半天,才把这三个字念顺:“名儿怎么这么怪?”
姚珍珠很无奈:“我也不知道,我当时问师父,师父不说,只道就叫这个名字。”
“不过,”姚珍珠让听澜把用过的锅碗瓢盆都收好,又取了几张油纸,“不过好吃就行了,管它叫什么名儿呢?”
屋里暖和,犹如春日,姚珍珠着急吃糖,便让听澜把糖放到窗台上冷一会儿,待到不冷不热的时候,便用小刀切成小指长的糖块。
这小刀也是李宿首肯她才能有的。
姚珍珠这么想着,便用油纸把几种牛轧糖都包好,整整齐齐放在她的小包袱里。
这一通忙完,刚刚好半个时辰。
一向守时的李宿果然派了人来:“姑娘,殿下有请。”
当姚珍珠来到宫门口时,才发现今日出行竟然换了马车。
只看那宽敞的青顶马车停在宫门口,李宿背手立在车边,又在望天。
姚珍珠过去行礼,李宿也没废话,自顾自上了马车。
姚珍珠往后看了看,一时间没敢动。
贺天来上前两步:“姑娘,上车吧。”
姚珍珠犹犹豫豫看了看他:“公公,这……这马车是不是有点小。”
若姚珍珠上了车,那她跟李宿不就得坐到一起?
多凑近半步太孙殿下都要皱眉,这要是坐到一起,还不得把她从马车上扔下来?
贺天来道:“无妨的,里面做了隔间,姑娘不用担心。”
在场这么多人盯着,车上的太孙殿下又在等着,姚珍珠只好硬着头皮,一鼓作气上了马车。
刚一上去,她就发现贺天来说得是真的。
虽然从外面看去只是普通马车,但里面确实做了隔间,硬生生在马车里分了里外两间。
李宿自然坐里间,姚珍珠上了车,很乖巧坐在了外间。
待人都坐定,马车便咕噜噜向前滚去。
似乎从很遥远的地方吹来的风,穿过马车的窗楞吹进来,拂过姚珍珠红润的侧脸。
她从车窗往外望去,逼仄的宫墙迅速褪去,眼前似乎就是开阔苍穹。
一切熟悉的、陌生的景色都在身后褪去,只剩下马车里的人,还是她刚开始熟悉的那一个。
入宫六年,一夕出宫,她竟有些心潮澎湃。
姚珍珠从怀里摸出一小包牛轧糖,悄悄顶开门缝。
坐在里间的李宿,就看到门缝里那个莹白的小手,还有手上那个小巧的油纸包。
小宫女的声音轻轻巧巧传来:“殿下,吃糖吗?”
李宿只觉得干涸的心田,似乎要落雨。
第33章 他更喜欢这里。
因着昨日几个弟弟过来给他祝贺的事, 李宿一直不太爽快。
但这种不爽快,却不足为外人道也。
李宿本就不喜热闹,这几日又是宫宴看戏, 又是同兄弟寒暄,坚持到昨日夜里,已是头疼难耐。
这一头疼, 便就没有睡好。
太孙殿下没睡好,脾气自然就更不好了。
这会儿他又必须同一个尚且算是陌生的宫女同坐一驾马车, 怎么想怎么别扭,那股子火气直钻头顶。
可就在这时, 那双细白的小手出现在门缝里,随之而来的, 还有对方轻巧的声音。
殿下,吃糖吗?
那股子火气, 不知道为什么“噗”地就被这声音消灭了。
李宿垂下眼眸,轻轻按了按额头, 觉得心里也没那么不痛快了。
外面的姚珍珠没听到里面李宿的回话,顿了顿,又说了一句:“殿下, 这是奴婢早上刚做的,叫牛轧糖, 可好吃的。”
她跟王婆似的,在那里自卖自夸。
这话说完,她还有点紧张, 心口噗通跳着,就等李宿的话。
但里间依然没人说话。
姚珍珠:“……”
怎么觉得被嫌弃了?姚珍珠想了想,准备缩回手。
可就在这时, 她觉得手上一轻,那一小包牛轧糖被人取走。
因她正缩回手,手指不自觉往上勾了一下,一下子碰到了对方的手。
李宿的手指很热,有着这个年纪青年人特有的温度,且有些硬邦邦的,一点都不柔软。
姚珍珠吓了一跳。
一开始她没回过神,片刻之后她略微有些紧张,立即道:“奴婢知错。”
想到楚拂晓多说几句话就要被打,她这不小心碰到了尊贵的太孙殿下,是不是得把手切下来?
姚珍珠越想越心慌,甚至都语无伦次:“奴婢不是故意的,真的,奴婢对天发誓。”
她说完,却听到马车里传来轻微的纸张撕开声。
太孙殿下似乎正在拆牛轧糖的油纸包。
姚珍珠莫名松了口气。
她其实想透过门缝往里面瞧一瞧,看看李宿到底喜不喜欢吃牛轧糖,可转念一想,太孙殿下太尊贵,恐怕不肯给看,于是遗憾作罢。
此刻的马车里间,李宿正在看着手心里的糖。
刚刚门外那个小宫女说这叫牛轧糖,他不知道是哪两个字,但这糖闻着就有一股香气。
他动了动手指,想要拿起一块尝一尝,可手指一动,他却猛地想起刚才的触感。
自从九岁之后,他再也没有同任何女人接触过。
即便是照顾他的贵妃,也很知道尊重小小年纪的他,不轻易让他不快。
这一次短暂的碰触,好似是十年来的头一遭。
李宿的目光,从那几颗牛轧糖上挪到了自己的手指尖。
刚刚的碰触很快,很短暂,几乎一不留神就错了过去。
若不是因为那小宫女的手指太软,他还不会有任何感想。
但若说恶心难受吗?
他仔细想了想,竟然是没有的。
李宿突然觉得有点荒谬。
这么多年来,他厌恶宫里的一切,厌恶身边的那些人,也厌恶血液里流淌的宗室血脉。
他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他,除了身边多年相熟的心腹,他不相信任何人。
没想到,这个小宫女就这么闯入了毓庆宫。
姚珍珠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李宿想,她甚至不是这一批宫女里最漂亮的那一个,但相处下来,她是唯一一个他没有那么厌恶的。
有时候看她用膳,或者听她说话,他心情都还很舒畅。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选了她做身边最耀眼的娇宠。
通过这几日的事端看下来,他的选择是正确的。
姚珍珠是个心正坚定的人。
她答应的事,应当就不会反悔。
所以李宿今日的出行,才特地带上了她。
一个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宠爱”,另一个,也算是再一次考验。
李宿缩了缩手指,把它们攥回手心里。
既然不觉得厌恶,那便继续看下去,希望她不会令自己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