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不可以——by布丁琉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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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初桃看得入了神。明明自己最讨厌军营莽夫,见了祁炎方知不同,他的一举一动总是十分养眼。
纪初桃望过来的眼神专注而干净,不带一丝情-欲,可祁炎依旧感到莫名的烦闷。
“药已经上好,殿下还想做什么?”他漠然道。磨蹭了这么久,也该进入正题了。
“嗯……对了。”纪初桃恍然回神,从腰上解下一块令牌,轻轻推至祁炎的面前。
摇曳的烛光中,她白皙带粉的指尖呈现出温润的光泽。
“这个给你,”纪初桃认真道,“有了这个,你以后便能自由出府,不要再去做那些危险的事了。”
果然,她都知道了。
祁炎目光一沉,早在纪初桃看到他腕上裂开的伤口时,便猜出了他就是那“刺客”。
这算什么?欲擒故纵吗?
“殿下这是何意?”祁炎面色不动,清冷凌厉的眼中跳跃着晦暗的火光。
“这是本宫的诚意。”纪初桃安静站着,坦然化解迎面而来的肃杀。
她若是想害他,在霍谦搜查时就该拆穿他了,可她并没有,而是替他瞒了下来。
祁炎慢条斯理地整了整绷带,扬起唇线的样子有些痞,问她:“殿下的这份诚意,大公主知道么?”
听到大姐的名号,纪初桃果然愣了愣。
你瞧,所谓的“诚意”,也不过是要仰人鼻息,换根链子继续驯服他而已。祁炎恶劣地想。
纪初桃明白祁炎的顾虑,抬起眼睛来,“这是本宫的府邸,祁将军是本宫的人,何不试着相信本宫?”
既是要谈信任,祁炎倒很想问问纪初桃:为何她会知晓穷奇墨玉的存在?
那东西若是公之于众,结果不是他杀了纪家人,便是纪家人杀了他……
然而话到了嘴边,又被他咽下。
现在还不是问这个的时候,急功近利必会留下破绽,他赌不起。
祁炎不动声色:“殿下是大公主的妹妹,而大公主一心想要杀臣。殿下不妨说说,臣该如何相信?”
纪初桃想了想,眼睛一亮:“明日巳时,本宫带你去个地方。”
不待祁炎回答,她有些匆忙地戴上斗篷兜帽,道:“本宫出来太久,要回房去了,明日巳时见。”
说完,她提起桌上的那盏纱灯,又轻手轻脚地闪了出去,消失在夜色中。
屋内还残留着若有若无的软香,是纪初桃身上的味道。
祁炎随手拿起桌上那枚公主府的令牌,坐在榻上对着光细看了一番,而后低低一嗤,将它重新丢回桌上。
相信她?
“诺不轻信,则人不负我”,这是他从小学会的第一个道理。
……
第二日用过早膳,祁炎果然已在马车旁等着了。
他依旧穿着深色的束袖武袍,长身挺立,护腕上镂金的花纹为他增添了几分亮色,一眼望过去气势如霜,赏心悦目。
但他腰间,并未挂纪初桃赠送的令牌。
纪初桃也不点破他,毫不介意道:“祁将军,我们走罢。”
马车在镇国侯府门前停下。
下车时,纪初桃特意观察了祁炎的脸色,可出乎意料的,祁炎面色依旧疏冷狷狂,并无一丝惊喜之色。
纪初桃有些泄气。她本想着祁炎在狱中太久,镇国侯一定担心坏了,故而她特意带祁炎回来探望父亲,还以为他多少会有些开心呢。
还未叩门,府门便从里面打开了,祁府的家丁见到祁炎,眼睛瞪得老大,忙不迭回去通报道:“侯爷,世子回来了!”
“殿下所说的地方,就是这儿?”祁炎的嗓音听不出丝毫起伏。
“啊,是。”纪初桃好奇道,“你入狱那么久,不想你爹么?”
祁炎没回答,伸出一手示意:“殿下请。”
镇国侯是个高大微胖的男人,国字脸,两鬓微霜,皮肤呈现质朴的酱色,看上去十分粗犷,若非身上衣着华贵,纪初桃险些以为他是个乡野田夫。
她看了看镇国侯,又看了看祁炎,心中疑惑至极。如此天差地别的长相,他们真的是父子么?
镇国侯远远地瞧见了祁炎,两手一拍,不顾形象跑过来,红着眼大喜道:“炎儿,你可算回来了!”
这镇国侯虽长相凶悍粗野,倒是疼儿子。
刚这么想着,却见镇国侯抹了把老泪,用雄浑至极的男音呜呜啜泣道:“你回来得正好!你娘留下的那个香囊不见了,你快给爹找找!”
“?”纪初桃刚泛起的欣慰直接破碎。
祁炎受了半个月的牢狱之苦,几经生死归来,镇国侯一不问他是否受伤 ,二没有安抚劝慰之言……难道亲儿子还不如一只香囊重要么?
祁炎倒是习以为常,熟稔地走到偏厅的画像下,拉开矮柜下数第三排的抽屉,从里面摸出一只松绿的香囊来,递给他爹。
纪初桃匆匆一瞥,只见那画像中是个姿容绝美的女子,眉目和祁炎有几分相像。
“是这个是这个!哎呀太好了!”镇国侯眼泪未干,又笑了起来,看上去有些滑稽,捧着香囊连亲了几口,这才留意到祁炎身边的纪初桃。
“这位姑娘是……”迟钝半晌,镇国侯方反应过来,仓皇跪拜道,“臣祁胜,叩见永宁长公主殿下!”
“快起来!”纪初桃正想办法打消祁炎的戒备呢,可不能在他爹面前呈威风。
“镇国侯放心,祁炎现今在本宫门下,并无性命之忧。”可祁炎是被当做“面首”送到自己榻上的,唯恐镇国侯芥蒂,她又轻声解释道,“不管外人如何谈论,本宫对祁将军只有尊敬之意,绝无轻贱之心。”
她说得轻软而真诚,祁炎负手而立,不由望向她。
可镇国侯的心思却并不在儿子身上,翻来覆去看着那只旧香囊,随口敷衍道:“犬子能在三殿下府中谋事,是他十辈子积来的福分,臣自然放心的!”
大概觉得这番话太不走心,他又讪讪补上一句:“只是炎儿在战场野惯了,心思不比我们这些良民,三殿下一定要多加防范,别被他欺负了去!”
这句话还不如不说呢!哪有这样说儿子的?
纪初桃真是拿这个粗神经的镇国侯没有法子,难怪祁炎出了这么大事,镇国侯一点忙也帮不上!
祁炎微微皱眉,低沉道:“走了。”
出了镇国侯府的门,上马车时,纪初桃不住地偷看祁炎。
身边的少年挺拔英俊,落拓不羁,容貌气质全京都也找不出第二个,真的会是镇国侯的亲儿子吗?
“是亲生的。”祁炎看了她一眼,平静开口。
纪初桃脸一红,心想这祁炎莫不是会读心术?
回公主府的路上,祁炎并未说话,面色冷冷俊俊的,看不出喜怒。
纪初桃叹息,他本想让祁炎见见家人开心些,但似乎……此路不通。
不曾想祁炎表面风光无限,但私底下,却是爹不疼,娘也没了。这么多年,他一定很辛苦罢?
而如今,因为琅琊王牵连,他连最后的荣耀都被剥夺了,沦落成自己的裙下之臣……
马车停下,到了公主府。
祁炎先一步下了马车,纪初桃拿定主意,唤住他道:“祁炎。”
祁炎脚步一顿,回首一瞧,只见衣着华美的少女站在马车上看他,眼里蕴着些许期待的光泽。
祁炎看了她半晌,误以为她是在等待自己搀扶,便眉头一皱,不情不愿地将臂膀递了过去。
纪初桃从善如流,搭着他的手臂踩下马车,柔嫩的指尖与结实的臂膀一触即分。
“祁将军,你做本宫的家臣罢。”纪初桃忽然道。
不要再做面首了,她偷偷在心里补充。
这番盛邀来得猝不及防,祁炎心神微动,猛然抬眸看她。
一高一矮,两人对峙,像是锋利的刃与温柔的水交汇。
“为何?”祁炎听见自己淡漠的嗓音响起。
“因为你值得啊!”纪初桃轻轻回答,你是大殷的功臣,将来还会是本宫的英雄呢!
祁炎低低哼了声,不知是在笑还是不屑。
纪初桃第一次收幕僚,有些紧张,微微歪头看他:“可以么,祁小将军?本宫虽不如两位姐姐,但一定会尽所能保护你的。”
风淡淡拂过,微冷,祁炎眼中的影子也跟着轻轻摇曳。
“殿下,是对所有的男人都这般好么?”他问。
“怎么会?本宫身边又没有其他男子,只有你……”纪初桃顿了顿,声音轻了些,“只有你一个。”
祁炎喉结动了动。
还未说话,便见公主府的大门被人推开,一群年少美男争相涌出,朝着纪初桃奔来,幽幽抱怨道:“殿下,您可算回来了!这都几日了,怎么还不见您来临幸我们呐!”
“……”
“……”
祁炎抱臂而立,冷冷看着被男妖精淹没的纪初桃,笑得无比“友善”:“这就是殿下所说的,只有我一个?”
第19章 画册 他不是玩物,祁……
“祁炎!”
纪初桃好不容易从一堆男妖精中脱身,脸颊绯红,小喘着气快步上前,声音因羞恼而软绵绵的,“方才你为何见死不救?主忧臣辱,懂不懂哪?”
不知为何,每次见到纪初桃红着脸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祁炎的心情便能稍稍好些。
金扇似的杏叶打着旋儿落下,他清冷道:“殿下乐在其中,臣怎敢扰人兴致?”
纪初桃微微睁大眼睛,辩解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本宫‘乐在其中’啦?”
“殿下不是在朝他们暗送秋波么?”
“本宫那是在朝你使眼色,让你帮本宫解围!”
纪初桃心情复杂地盯着祁炎轮廓冷俊的侧颜,心想这么强势又不解风情的一个人,将来是怎么做自己夫君的?
梦里亲吻时,自己好几次都在哭,该不会是被他这性子给气哭的罢?
想到这,纪初桃刚降下温的脸颊又燥热起来,比方才被那些面首围住求欢时还要羞怯难堪。
还是让晏行将那些男人打发出去罢,太碍事了,省得被祁炎误以为她是个居心不良的长公主。
至于祁炎本人……
“祁炎,你还未回答本宫!到底愿不愿意做本宫的家臣呢?”纪初桃对这件事很上心,这是报恩的第一步——维护祁炎自尊。
祁炎停了脚步,风撩动他墨色的衣袍,有种独挡千军的凛然肃杀。
他垂眸望着满怀期许的金贵少女,半晌,云淡风轻地说:“那要看,殿下能给臣什么好处。”
好处?纪初桃被问住了。
祁炎本身就是镇国侯世子,虽说因为大姐的打压,侯府已是徒有空名,但吃穿用度不至于太过拮据,自然不能从钱财利益处下手。
直到此刻纪初桃才恍然明白,她不是大姐,没有号令群臣的本事,给不了祁炎高官厚禄和煊赫权势。
见纪初桃久久未语,祁炎眼中划过些许自嘲,为他方才那一瞬的期许。他道:“等殿下有答案了,再来和臣说。”
说罢一抱拳,转身朝自己的小院行去。
他素来我行我素,像匹桀骜的独狼,纪初桃从不以高高在上的命令约束他。
她望着那道笔挺强悍的背影,若有所思:可祁炎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
……
深秋一日冷过一日,纪初桃还未来得及带祁炎好好欣赏京都市井的繁华,便被一场绵长的冷雨堵在了府中。
这么冷的天,纪姝却是来了。
一到秋冬季节,纪姝满身旧病总是格外难捱些。乖巧清俊的内侍为她执伞提裙,不让雨水沾湿她分毫,尽管如此,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得宛若透明,乌发狐裘,浑身上下唯一的亮色便是那凉薄勾起的红唇。
“二皇姐,这么冷的天,你怎么来了?”记得纪姝怕冷,纪初桃忙命宫婢将炭盆烧旺些。
“你把我送的那些面首都放出府了,他们无处可去,日日来我府上哭诉,扰得很。”纪姝倚在坐床上,懒懒的样子,笑着问,“我且问你,祁炎如何?”
“祁炎?”纪初桃并未看透纪姝眼底的戏谑,只顺手接过二姐怀里那只膘肥体壮的狸奴,再将一个手炉塞入她怀中,“他挺好的呀。”
除了偶尔有些冷冰冰的,看不透想法,大部分时候倒是相安无事。
“滋味如何?”纪姝毫不顾忌,语出惊人,“若非食髓知味,为何放着那十几个美男不用,专宠他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