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蛊惑——by丁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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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阮姐交代完毕,留着她和沈局寒暄。
  纪荷走进里间。
  病床成了游乐场。
  江倾被两个孩子压在身下,大肆蹂.躏。
  江时念那个小混蛋,一边骑着大马,一边对进来的纪荷惊喜大叫,“妈妈,妈妈,来坐摇摇车,不要钱!”
  纪荷恨不得一巴掌将她扇床底下,到底心头万马奔腾,脸上不动声色,问江倾,“你干什么?”
  “怎么了?”江倾趴在床铺,江时念一走,他脚边的江时年瞬时没了存在感,冷冰冰坐在床尾,象征性的和他表演父子情深。
  他眉一皱,深感寂寞的望着她,“我没事,把人给我。”
  “你没事可以去当筛子,刚好缝隙多。”纪荷将女儿从他腰上拎下来,抱在怀中,自己脸蹭着女儿玩到发烫的脸颊,眸垂着,不愿正视他眼睛。
  余光中,见他翻身,修长两腿,那病号裤遮不住,露出半截紧实小腿,脚背上青筋毕现,和腿毛配在一起,野性难驯。
  倏地,咔哒一声响,他声音咬着什么,含混不清,“能抽支烟么?”
  “你说呢。”纪荷冷冷瞪他一眼。
  岂料,撞到他盛满笑意的眼底。
  江倾是真变了。
  从前的他一不高兴就说干死她,现在晓得迂回,用打火机的声音骗她回头。
  对着他深邃、沉稳的一双眼,纪荷五味杂陈,唇瓣颤了颤,说,“你早点休息,我明天带他们来陪你。”
  江倾从唇缝中取下烟,在修长指间转了转,孤零零靠在床头,回,“好……”
  “跟爸爸再见。”纪荷示意两个孩子道别。
  江时念嘴巴甜,“爸爸明天见哦。打针不怕,念念帮吹吹!”
  江倾轻笑出声,眼底本就几不可察的落寞瞬间散去,变得幽深迷离,“明天见。”
  轮到江时年,这小男孩脾气随了纪荷,像头牛倔,到现在不肯喊他一声,一起玩时,勉强容许江倾靠近。
  这会纪荷眼神催促,带着严厉。
  “再见……”江时年跳下床,自己穿好鞋子,边走边回头地说了一声。
  江倾和他对视,小家伙走得潇洒,他自己眼睛却像胶水恨不得黏住对方,“养儿防老?呵。”
  这么自我嘲讽了一声。
  纪荷抱着女儿在他面前又站了一会,念念左一声又一声爸爸,稍微安抚他。
  “慢慢来。”纪荷说,“他性格其实像你,表面不在乎,心底热爱。”
  不知是不是明天要手术,江倾自己也谨慎,难得眼神对视她,说了好几句话。
  其中就有这么一句,“外冷内热没用。会走很多弯路。”
  纪荷的心脏被他眼神扒拉了一下似的,那深藏的澎湃情感看得见摸不着,她一着急,眼前模糊起来。
  接着,在自己不受控制的状态下,倾身,吻了他的唇。
  他的唇和三年前一样柔软,不同的是气息野蛮,有着异乡尸山血海拼杀出来的匪气,天生的英雄蛊,她沸腾了。
  接着,不去看他似乎裂开的眼神,抱着江时念,惊涛骇然般,夺门而去。
 
 
第86章 蛊   那双薄唇,她日思夜想。
  目送阮姐带着两个孩子离开后, 纪荷在医院南门找了一家宾馆。
  条件一般般。
  胜在出大门十米,就到医院。
  房间昏暗,只有玄关小灯亮着。
  纪荷从车里拿了备用衣物, 在卫生间简单冲洗,出来后套上睡衣,披头散发往床上去。
  刚躺下, 想起没吹湿发,又掀被子一番折腾。
  再次出来, 扶门框而站,看窗帘未合上的天空。
  核心城区的天空几乎被遮天蔽日的建筑物和树荫吞噬, 灯火绚丽。
  两栋高楼之间的窄巷,方窥得一丝丝浓黑天际。
  纪荷漆黑的眸, 盯着那条缝隙般的天际看了许久,耳畔是窗外车水马龙。
  突然想家、非常的想家。
  这三年, 孩子没有得到正常的家,自己没有, 江倾也没有,一家四口全都没一个完整的家。
  她回到床边坐下,从包里拿出治疗情绪的药物, 倒出一把在手心。
  盯着这堆东西,无尽苦涩发笑。
  接着, 将东西喂进嘴里,拧开矿泉水喝了两口。
  吃完后,喉管像是被堵住, 呼吸困难,再次扭头看了看窗外孤零的天空,起身, 走到锈迹斑斑、半截被商铺门头挡住的窗边,伸手,猛地合窗,拉好帘。
  严丝合缝。
  屋内安静一些。
  她心满意足上床睡觉。
  到夜里一点半时,纪荷仍然是睁着眼睛的,外面变得安静空旷。
  核心城区的夜晚原来这么静。
  没有繁华娱乐,只有人间沉睡。
  她睡不着啊,这人间好像抛弃了她。

  于是,翻包,拿安眠药,蹙着眉在微弱灯光下想,万一睡得太沉,闹钟叫不醒、错过手术怎么办?
  这么想着就难堪笑了。
  放下药瓶,躺回被子内,伸手,将颈间的项链拿出来。
  昏黄壁灯和外面路灯一个色系,照着银色发亮的长链子,和坠着的一枚戒指。
  戒指内侧刻字,两个英文字母,双J。
  是她的婚戒。
  那枚被丢下雁栖湖,又被她千辛万苦寻回的婚戒。
  “江倾……”光晕昏黄,女性柔软双唇轻轻在光辉不败的戒指一吻,缓闭眸,“晚安。”
  唇角勾着,沉沉睡去。
  ……
  清晨八点半,纪荷模模糊糊转醒。
  耳畔手机闹铃狂响。
  她身体很沉,像几百年没睡过觉,刚出土一般,对一切都成迷糊状态,闹钟哗哗不止,她停滞三秒,猛地惊醒。
  接着,世界末日般崩塌。
  起床,冲到卫生间囫囵一把洗漱,取包往外冲。
  夏日清晨,日光高高升起。
  经过医院的香樟大道,斑驳光影从枝叶中投递,落在地面像翩翩起舞的蝴蝶。
  纪荷奔跑而过,蝴蝶光斑相随。
  苏式建筑,近在迟尺,三楼也不算高。
  纪荷冲进大楼、冲进三楼。
  病房空空如也。
  剧烈喘着气,她脸色煞白,拽着包,往外走。
  “是江局长家属吗?”值班台护士看到她,倏地叫住她。
  纪荷回头,眼睛大睁,唇瓣也张着,在喘息,神情有着骗不了人的失落。
  “手术已经开始半小时了。”小护士奇怪,“怎么才来?”
  纪荷僵硬扯起一个笑,不好意思告诉别人,自己睡得比吃了安眠药还沉。
  这难道是天意?
  僵笑变成苦笑,纪荷打起精神问,“手术室在什么位置?”
  小护士指了一个地方。
  纪荷带的是单肩包,带子很长,此时,改在手里攥着,离地面只有两三公分的,转身,神情木然离去。
  很快,到达楼上手术室外开阔的走廊。
  手术室的红灯几乎刺眼。
  门外两边长椅坐满人。
  大约等待的时间太难熬,她的出现,仿佛一颗石子打破水面的平静,纷纷抬眸看她。
  “纪荷……”沈局面容疲惫,见到她,仍绽放和蔼的笑,“你来了。”
  “嗯……”纪荷收拾情绪,走过去,抱歉语气,“我来晚了……”
  “孩子怎么没来?”这道声音威严,透着无与伦比的非凡地位,这场合下,都是江倾的同事朋友和师长,只有一个人以父辈口吻教训她,“动手术这么大事,你能来迟,是不是代表以后孩子们的利益也放弃?”
  江昀震目光锐利,几乎审视着她。
  沈局皱眉,“手术室外不说这个。江倾在里面九死一生,大家该全力祝福才是。”
  “没关系。”纪荷冷声笑,“江董事长心里不好受,不好对别人发,只好对我这个前儿媳妇。”
  “要在这跟我吵?”江昀震不可思议。
  面前这女人为江家生下一对龙凤胎,三年前全权处理江倾“后事”,说不下葬就不下葬,说不领功勋就不领功勋,他连给自己儿子扫墓的地方都没有。
  虽说江倾活着,但这三年,和对方关系着实不算好。
  本来两人就没多大感情,像这种在手术室外等待孩子出来的情形,十三年前江昀震就品尝过,逼得两人分开,他的确有不对地方,但她自己性格刚烈、士可杀不可辱,才闹得自己和儿子几乎十来年不相往来。
  后来白厅需要帮忙,让他这个老父亲出面,在鸿升注资十亿美金,相当于下聘。
  两人成了,分开十年,兜兜转转还是成了。
  接着江倾出任务离开三年,这三年里,纪荷没叫过他一声爸。
  江昀震活大半辈子,不是血缘牵绊着,还真没被谁这么压制过。
  “本来你们结婚就是意外,现在离了,我不多说,但你要记住,你是江家两个孩子的母亲,在外面,为孩子打算的时候,别硬着脖子,闹得自己吃亏。”
  纪荷懒得发声。
  江昀震不满,“你不承认也没用,孩子比你更需要他。”又突地和缓语气,“他这一关过了,你俩别再祸害别人,好好带着孩子过日子,折腾什么。”
  “破天荒。”纪荷冷漠的侧颜,回正看了江董事长一眼。
  心平气和,“您到底是老了,还是糊涂了,竟然说让我们好好过日子的话。”
  江昀震一双眉眼极其锋利。
  身形挺拔,从后头看,不像五十多的人。
  对着纪荷,也不像公公对着儿媳,而是两只斗鸡。
  他重重出气,被气着的模样,“分开你们不对,祝福你们又不对,我到底怎么做,嗯?”
  纪荷继续讽刺,“您不要多话。我俩现在就能好好站着了。”又笑,“毕竟,我没对不起你们江家,是你们江家屡次对不起我。要我跟江倾说,这三年,你没帮过我一把,你猜他会怎么样?”
  “威胁我啊?”江昀震不愧是大企业家,不怒反笑,“钱我没少给,是你不要。孩子我要接走,你更不肯。”
  “对。”纪荷神色冷了,彻底地。
  旁边的沈局实在看不下去,将江昀震一扯,“赶紧走,赶紧走,你和她吵,小心江倾跳出来揍你。”
  纪荷才不管江倾会不会跳出来呢,直接撕破脸,怒瞪自己前公公,“毕竟,儿子刚一没,就不顾儿媳妇哀痛和刚生产,准备着一个团的律师要跟我打抚养权官司,这事儿,只有江董事长干得出!”
  可惜了,江倾离婚都没跟她提要孩子的事,这位前公公,可是理直气壮的很。
  纪荷刚好有火没处发,起晚了,谁敢相信。
  她闹钟定了八个,一粒安眠药没吃,在破破烂烂的宾馆,竟然就睡得错过他进手术室的时间。
  纪荷都丢人的不敢向别人解释,自己到底怎么回事。
  一定是疯了。
  老天的旨意。
  让她和江倾昨晚的告别成最完美的告别。彼此余生再无牵挂。
  她发现自己,可以接受很坦然和平静的告别,但是无法忍受突如其来和猝不及防。
  这个认知,令纪荷伤感,又极度强悍。
  似曾相似的感觉,在当年楚河街,他孤身走向被劫持大巴时,她在白晓晨撕心裂肺般的担忧中,心如止水,尊重他的一切部署。
  她明明是个合格的警察家属啊,是外界将她逼得面目全非。
  江昀震大约没领教过她这锋利的样子,气得像拉风箱般嚯嚯直喘气,要训她,但外人实在太多,落不下面子。
  沈局在旁边都气笑了,“你啊,真是的,你难受,她不难受吗?”
  纪荷冷哼一声,背起包,头也不回的走了。
  依稀听到江昀震在后面说,“我想要孙子有错吗?儿子没了我想要孙子有错吗!”
  纪荷一翻白眼,心下怒骂,那是你儿子临行前违背约定也要留给她的孩子,是她命根子,给你?做梦。
  ……
  来到医院小花园。
  纪荷在一张石凳坐下。
  手指发抖,怎么都打不开包扣,好不容易弄开,烟盒又找不到,倒是倾倒出一地药瓶。
  有些用药格分门别类装好;有些是纸盒、瓶罐,没心思装药了直接带出来;有些是止痛的;有些是促进睡眠、内分泌……零零总总一大堆。
  她装到一半,突然丧失力气。
  颓然撤回石凳,再也不捡了。
  空座了一会儿,还是往手术室去。
  几个朋友从楼上下来正好找她,看到她,十分担心,让她不要见气。
  纪荷摇头失笑,说自己没事。
  大家都在等待手术室里的消息,哪有心思计较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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