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蛊惑——by丁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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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手术室外,江昀震不在了,过了一个多小时才和沈局面色紧绷的过来。
  单独等在旁边,再也没心思争执。
  走廊里,随着手术时间的超过,却了无消息后,越来越沉默。
  纪荷起身,从最里的位置,往外围走。直到离人群,和手术室二十多米,方在长椅上坐下。
  她双手遮住脸,呼吸越来越急促。
  最后,甚至翘起唇角,一遍一遍呼唤他的名字。
  江倾……
  江倾……
  如果出不来,你是不是了无牵挂了?
  一场因为外界才仓促的婚姻结束。她带着孩子,和他在病房见过最后一面、吻别过,这是世上最美的告别。
  瞧,人生多有无奈,七八分满意便是完美。
  “纪荷……”一双女士休闲鞋的双脚出现在眼底,伴随着女性柔软又充满关怀的声音。
  纪荷发现自己听不清,隐隐约约是自己名字,抬头,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好像是许莱。
  的确是许莱,她手里拎着包,匆匆赶来,神情忧虑,“你没事吧?”
  “你怎么知道?”纪荷甩甩头,让短暂的耳鸣彻底离去,回眸,眼神也变得好使,并挪了挪位置,让许莱坐下。
  许莱坐在她旁边,搂上她胳膊,“整个公安系统谁不知道?”她羡慕又痛笑了笑,“你现在成了我们烈士遗孀人人羡慕的对象……”
  纪荷点点头笑,表示谢意。
  对任何人,她可以抱怨自己有多痛,但对许莱,只字不敢提。
  她们的丈夫没了。永远不会“重生”。
  “他会挺下来的,嗯?”许莱握着她肩,“相信他。”
  纪荷涩笑连连。
  许莱说,“你爱得太过了,性格又好强,像我们这样,离了谁都可以活,你就会好受很多。”
  “我在学着爱自己,自己第一。”纪荷失望,“可他总有办法闯进我的前排,胡乱插队,不讲道理,像现在。”
  昨晚那双薄唇,她日思夜想。
  吻上去,看到他眼底骤然裂开的变化,是惊怔、是不可置信、又是满足。
  等待是煎熬的。
  所以此时此刻,痛苦到无法消化。
  许莱说,“我陪着你。一切都会好起来。”
  “谢谢。”纪荷表示自己好多了,目光带笑,坚毅。
  许莱蹙着眉,倏地拥抱她。
  纪荷微愣。
  继而,颓然闭上眼,埋脸进对方肩窝,深深不语。
  不知过了多久,许莱突然惊呼,“出来了——”
  纪荷缓缓睁开眼,对的方向刚好是手术室正门,原先在两侧等待的人一拥而上,她只看到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好几名医生,其中个子矮一点,戴着眼镜的那位是北京的专家。
  对方神色并不轻松,对人群说了句什么,人群突然狂喜,翁地炸开般。
  她知道江倾没事了。
  但是脚无法动。
  “纪荷——他没事了!取了五颗子弹!”
  五颗。
  比原先的三颗,多了两颗,所以手术时间加长?
  纪荷起身,双脚终于有了力气,接着跑起来,许莱流着泪跟在她身后。
  移动床上的男人在医护和众人的簇拥下,快速地往监护室送去。
  纪荷看到江倾满身的管子,上半身没穿衣,肩头裸露在外。
  脸色苍白、苍白。
  她于是没跟上大家的脚步,在走廊墙壁一靠,眼神却焦急地追随着他,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在拐角。
  “他没事了!他没事了!”许莱泪流满面的抱上来。
  纪荷先是哽咽一声,接着,一口气没换上来,直接变成刀子反刺进心脏似的,剧痛的一红眼角,回搂许莱,两人哭作一团。
 
 
第87章 蛊   “你……来例假了……”……
  接近中午一点, 纪荷送许莱下楼。
  两人在高大香樟树下告别,许莱递给她两张请柬,“今天除了陪你, 还有就是送这个。”
  上次在咖啡店偶遇,得知许莱再婚,纪荷向她讨要请柬。
  许莱满心欢喜答应。
  这次, 竟然带来两张。
  纪荷嘴角意外的翘起,一张张翻开。
  “第一张是你和孩子的。”许莱笑, 看着她翻开到第二张。
  “这张,邀请你和江局长一起参加。以夫妻名义。”许莱说, “随便使用哪张。不管怎样,我都支持。”
  纪荷看着自己和江倾的名字并列在受邀格上, 底下还有伉俪两个字,神情复杂。
  朝许莱点头, “谢谢。”
  许莱离开。
  走时,透过繁茂枝头洒下的蝴蝶状光斑在她身上起舞。
  走了一段距离, 回身朝纪荷摇手,笑颜绚丽。
  纪荷眼眶微微湿润,扯唇一笑, 也伸手,向对方摇了摇。
  ……
  江倾在重症监护室待到第二天早上九点。
  他在手术当晚七点钟清醒, 当时就要求回普通病房,主刀医生不同意,坚持在里面留到第二天早上。
  出来时, 脸色仍然惨白。
  上半身没穿衣服,连指腹都似乎是白的。
  纪荷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坚持出来,在里面各方面条件都比外面好, 出来后,她除了胆战心惊没别的。
  两个孩子一大早就来看他。
  一边围一个。
  其他探病的都被江昀震的秘书挡在门外,除了家人,手术后的三天内外人一概不见。
  晨光熹微,耸立的茂密香樟树越过三楼直奔天际。
  初夏盛光因而被挡去燥热,浓阴沁凉的点缀了窗户。

  监护仪发出刺耳的滴滴声。
  纪荷听习惯了反觉得安心,他刚出来时,什么都不能动,纪荷只用热水给他擦脸,实际上这个动作护士做了无数遍,昨夜他一整夜的发虚汗。
  重症监护室一天只有一次探视时间,且只能一个人。
  昨天她让江昀震进去,毕竟是父子,江昀震和她像模像样推拒了一番,心急如焚换了衣服进入。
  出来后,眼眶发红,一向锋利的样子都似乎受到打击。
  纪荷难得的,和对方感同身受了一次。
  早上江倾出来,她难受的没眼看。
  两个孩子比她大胆,一口一个爸爸,连江时年都流泪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何况是亲父子。
  纪荷让他们不要吵着爸爸,两个三岁正是闹的小孩就真的一声不出,像哑剧一样在病床边守着。
  江倾精神不济,或者说他意识很好,但是疼痛难忍,丧失力气面对外界。
  纪荷给他擦脸,从浓黑剑眉里的细密汗珠擦起,到饱满光洁额头,又绕下鼻梁,每一寸、每一处细细摩挲,像自己的手单独抚摸他的脸,没有碍事的外物,以皮肤、以体温,亲密感触。
  中午孩子们被爷爷带去吃饭。
  纪荷毫无胃口的留下、守在病房。
  下午,接到许多通电话,有几个是陌生号码,来自市委的徐书记、公安部的杨主任、还有一些江倾工作上的主要领导,纷纷表示慰问。
  纪荷五味杂陈,最后关机,算得一丝平静。
  到晚上,他可以说完整话了,白天都是偶尔清醒的只言片语,或者细微表情回应孩子们的呼唤。
  这第一句完整话,是在模糊中说出来的。
  纪荷当时正帮他擦锁骨上的一排汗珠,男性平滑分明的锁骨透着微微的白,上方忽然响起轻轻的一道声音,以后不要嫁给警察……
  声音虽小,但清清楚楚。
  纪荷惊讶抬眸,以为他醒了,看到的却是他紧闭的双眸,和一如既往发白的唇。
  以后不要嫁给警察……
  纪荷热泪盈眶。倾身,在他唇上印一个吻。
  柔软的、苦涩的吻,紧紧相贴,久不离。
  ……
  半个月后。
  一场爽雨来袭。
  在酷暑季节,这种爽快转瞬即逝,烈阳很快高升,将街面亮着银光的水洼,蒸发的点滴不剩。
  火红色法拉利驶进市立医院南门,在新建的停车场泊住。
  下车的女人单手拎公文包,步伐利索的往住院部。
  雨后热风吹乱她短发,精致妆容的脸,美丽而严谨。
  到达楼上,在病房门前听到里面突然暴起一声“少废话”——
  纪荷脚步一顿,脸色不可思议。
  是江倾声音没错。
  力量充分,语气严厉,自从回来,很少有外人能使他情绪波动。
  此刻,那个让他情绪波动的外人,听起来被吓得不轻的样子,小心翼翼,“姐姐夫……”
  这声音、这称呼一出,纪荷脸色就变了,本是凑门倾听,立时变成直起背,眉心深拧,嘴角冷冷一翘。
  病房里,男人挺拔背影在窗前立着,身上病号服丝毫不影响气势,闻声,薄唇的一侧冷冷翘起。和门外的纪荷颇有夫妻相。
  此时,站在他身后的男人十分畏惧,“东南亚的三年,您变得不像警察,倒像坏蛋的头儿……”
  “你不知道?”江倾冷笑,烟在指间打转,不能抽,烦闷皱眉,“警察成天和三教九流打交道,斯文不起,别指望我给你擦屁股。”
  郑雁北轻嚷,“没让您给擦屁股,但别找我麻烦。”
  “麻烦?”指间一用力,烟身断裂,江倾似笑非笑,“你敢跟她说,你现在在做什么?”
  “怎么不敢?”雁北没底气强撑底气的一扬声,“开KTV,明州最大的KTV金鼎就是我的地盘。比做安保赚。接触的人又多。我踏踏实实吃饭,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行。”江倾一点头,“那就踏踏实实干。别来找我。”
  “不是……”雁北为难,“你们明州市局三天两头来扫我场子,我怎么干?”
  金鼎前身是乔开宇的茶楼。
  建筑面积宏大,乔开宇倒台,这地方被转手了好几个老板,都没做成功。
  雁北这些年因为和鸿升的一些关系,走了一些歪门邪道,和朋友合伙,盘活了金鼎。
  他在里面做安保,持股三分之一,另外两人早年臭名昭著,后来年长,在道上有一些名声,开始退居幕后做起正当买卖。
  对于这类社会老油条洗心革面做正行的事,警方向来是睁一只闭一只眼,不知道怎么触到新上任的江局长霉头,金鼎被三天两头的“扫场子”,光扫、黄都来了三趟。
  这可是一个月内。
  一开始雁北以为是对手的恶性竞争,带着人到人家场地一通砸,砸得落花流水后对方派人求和,两边一合计才知道自己真的错怪人。
  雁北这三年在明州交友广阔,敌人也惹了一大帮,早分不清是是非非,反正最后的底线就是不干太过犯法的事,至于其他关于生存的斗争,绝对锱铢必较。
  社会是残酷的,底层更是残酷。
  他靠拳头和脑袋混到今天位置,万万想不到,在前姐夫这里栽大跟头。
  “姐夫,我真没干犯法事,”雁北据理力争,望着江倾的背影,钦佩的说,“虽然你们离婚了,但你永远是我姐夫,这社会你知道的,有些事我不做,有其他人做,在其他人手里,你还得防着对方,我来做的话,绝对听从你指挥。相辅相成的事,希望放过一马。”
  “让你滚,没听见?”江倾不耐。
  “姐夫……”
  “再叫。”
  “……”
  雁北不放弃,虽然被一通骂,但存了下次和他继续接触的心思,这会嘻皮笑脸将带来的礼品在茶几上放好,“不打扰了,出院我再打电话,除了KTV,我还有度假村,到时候请您和我姐加两个外甥,光临泡温泉。一定来啊!”
  最后四个字喊得谄媚,音落赶紧逃命。
  江倾脸色阴沉。
  哪怕被叫了那么多声姐夫,他满脸写着,不是有伤,解决对方的办法就是几个大耳刮子、扇得满地找牙。
  他脾气温和很多,雁北才有机会拎着礼品站他面前说一大堆废话。
  其次雁北也聪明,见人先叫姐夫,加上这三年在外面练得油嘴滑舌,很是能屈能伸,再也不是当年在山道上,被江倾捆住双手扔到阴沟、徒劳无功大喊大叫的愣头小子。
  取了一点面子。
  从病房出来,在走廊里站着,打电话给合伙人,让他们先放心,只要不太过,“我姐夫不会把我怎样”这种豪情万丈口吻。
  等这臭小子离开。
  纪荷拎包从拐角走出,对着楼梯口消失的背影,一阵忍耐的吸气,接着,敲病房门。
  “进来。”他声音恢复如常,平稳、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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