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蛊惑——by丁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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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荷跟她说话,她不理,或者小猪一样昂昂哼嫌她。
  纪荷懒得理。
  转身准备抱儿子。
  江时年小小的人儿,大大的心思,有心的牵着她手,乖乖站在身侧,示意不用抱,“我可以走。”
  奶声奶气的声调,故作深沉,玩疯的小脸上通红,额发汗湿了几缕,贴脑门上。
  纪荷拿汗巾给他擦干,准备强行抱回去时,学校岗亭走来两位保安,发出关门了都走吧的喊声。
  留在游戏区的小孩们恋恋不舍被家长拉着往外走。
  “江倾!”
  这是一个寻常的傍晚,也非第一次来接圆圆,游戏区角角落落的熟悉。
  不寻常的,那个本该消失人间不被这样呼喊的名字,突然在纪荷耳边晃了一下。
  她不知道旁人听见没有,自己听得真切,不由定住。
  率先往外走的家长孩子在她眼底成为虚化的背景图,像蒙上一层纱布,雾里看花。
  “你回来了!”
  那道惊喜的男音在耳边再次放大。
  纪荷看不清,她有目眩的毛病,而往往这个毛病发作时,耳朵也会不好使。
  所以,不知道是先发作了这些毛病才产生幻听,还是这道声音让她开始犯病。
  临街的栅栏边上是两座塑料滑梯,靠里有一只带顶的蹦床,木马和攀爬架在学校里侧。
  她往栅栏走了走,模糊的视线里是街道两侧耸立梧桐,栅栏这一侧学校种了一丛茂密的淡竹,风过沙沙作响。
  隐约有一道白色背影的一角,在她视线对来时猛转回、面向街道,他身前有一位穿夏季淡蓝常服的民警,牵着一个小姑娘,颜色大悦的和他聊天。
  “怎么了?”周开阳往前走,发现她不对劲,将圆圆放下,走过来看她。
  纪荷视线因而被挡住,周开阳握着她肩头,声音焦急,“是不是不舒服?”
  纪荷静静抬眸,想越过周开阳看个仔细,但是眼前一片花,耳朵也听不见,嗡嗡的像飞机起落的轰鸣,于是放弃,眸光转回,对上周开阳焦急的琥珀色眸光。
  他唇形在动,纪荷听不清,只点点头,“耳鸣……”
  周开阳立时懂了,揽过她肩,带着到门口,和阮姐吩咐,让对方先带着孩子回家,“纪荷不舒服,我陪她去看看医生。”
  “没大问题吧?”阮姐焦急,脸色变得惶恐,细细从上到下瞧她。
  纪荷听不清两人对话,但具体内容一清二楚,笑笑表示没关系,“有点耳鸣。你先带他们回去。注意安全。”
  阮姐开车谨慎,后面坐两个小孩游刃有余。就是哥哥不舍她,蹙着英眉问妈妈痛不痛。
  纪荷欣慰笑,让他不要担心,先跟妹妹回去,自己过会回。
  一家人在门口告别完,周开阳带着她找车。
  纪荷往自己车走去时,转眸看了那头游戏区栅栏旁的竹林,一片绿色,来往穿警服的男女并不少,白色衬衣的是高级警官,几乎和沈局差不多级别,那道白色的背影一角早失去踪影。
  模模糊糊的视线里,只有竹叶轻荡,在晚霞中炫目,其他一无所有。
  ……
  “刚才怎么了?”
  到了常去的中医院,没一会儿就开上了耳针治疗。
  纪荷侧躺在床铺,面对着整片落地窗,外面是一条河,而沿河景观带在晚霞中逐渐亮灯,连接通行的桥面行驶着大量往返车辆,蓝色桥拉索像展翅的蓝鸽。
  落日倾洒,隔窗,岁月依旧。
  周开阳的声音得以放大。
  纪荷翘了翘唇。“没事,老毛病。”
  “我说在学校,你表情不对。”周开阳守在床边,看着她耳廓上的三根短毫针,眉头拧紧,“纪荷……还没忘记他?”
  纪荷心上也仿佛被扎了一针,轻笑,“别大惊小怪,我这都老毛病,随时随地发作。”
  “是。”周开阳无奈,起身来到她面前,挡住落地窗外忙碌的夕阳街景。
  纪荷看着他衬衣扣子,嘴角继续上翘,“干嘛?”
  “现在好多了?”周开阳双手撑在床侧,眼睛很亮的注视她。
  这种注视,特别显深情。
  纪荷点点头,“好多了。”
  周开阳望了眼她耳廓上的毫针,“我会点中医你信吗?”
  “嗯?”纪荷讶异。从来没听说过他会中医。
  “耳尖这针,主治失眠;第二针在结节,治头晕头痛;第三针三角窝位置,主治心绞痛、植物神经功能紊乱。”
  他快速的说完,纪荷讶异变震惊,“你真懂啊。”
  周开阳笑,“我哪是懂,是陪你次数多了,知道你毛病在哪里。”
  纪荷笑笑,“谢谢。”
  周开阳叹一口气,无言。
  一小时的耳针治疗结束,纪荷从床上下来,猝不及防一软,差点跪地下。
  周开阳一把扶住,将人安置在床沿,习以为常的摇一下头,让她坐好。
  自己蹲下身,帮她穿高跟鞋。
  窗外霓虹闪烁,忙忙碌碌街景。
  两人行为越发显得温馨。
  纪荷静静看着对方将自己的鞋子套好,起身时还将她无力的小腿肌肉揉了揉,力道舒适,不亚于店里的按摩师傅。
  嘴角上翘,等周开阳站起身,仰头说,“你小心血本无归。”
  对她这么好。
  “纪荷,我错过很多年,等恍然大悟你已经有别人,现在我还有这个机会,对你好,求之不得。所以,不害怕血本无归。你不用有负担。”
  他深情告白。
  心思早在近一年里对她无数次挑明。
  她不用有负担,他也不会计较得失。
  一切顺其自然。
  纪荷望着周开阳情深的眼睛,点了点头笑。
  周开阳眸光微微激动,垂首,吻了下她额头。
  纪荷惊讶,来不及拒绝。
  ……
  到家后,两个孩子嗷嗷待哺。
  饿到小零嘴塞满,正餐偏偏要等着她回来吃。
  纪荷怀疑他们是贪吃零食,才做这种似乎孝感天地的事,因而将两人训斥一顿,收了零食,声明这一周结束才可以动。
  两人蔫了,围着她妈妈长妈妈短的一阵,终于打仗一样吃完晚餐,到楼上洗澡,扔床上睡了。
  阮姐住在二楼,本来有收拾厨房的任务,纪荷回来了就让她休息,自己在厨房忙碌。
  周开阳正好做客,阮姐索性早早上楼,让两人在下面独处。
  凤凰城的房子装修好,显得阔大又豪气。
  偏中式。
  从进门的玄关,到餐厅的壁柜,充斥着人文韵味。
  纪荷搜罗了一堆名家名作,摆满各个小角落。
  周开阳来这里如家常便饭,每次都觉得有新鲜东西吸引自己,他甚至都搞不懂自己,为什么对这家里一丝一毫的变化都火眼金睛。
  转到厨房时,跟她谈,她新的那只马克杯在哪儿买了,只有三个么,有没有一家四口的诸如此类。
  纪荷十分讨厌的皱眉,“那三个也不成套,又不是喝茶,用套杯俗不俗?”
  她卧室在三楼,阳台上有间茶室,样样齐全。
  周开阳常在那边喝茶,只不过都是白天,今晚特别想上去。
  于是,轻咳一声,“纪荷你看外边,下雨了。”
  “所以呢?”
  “我不想走了。”
  “……”纪荷手一顿,任水流冲击碗壁。
  周开阳还是着急了。
  可能对他而言,的确太久了。
  不包括这三年,之前工作的几年,她没心没肺,他那时候就钟意她,不敢告白,莫名其妙陪她干了多年调查记者,以为能感动她。
  结果纪荷从头到尾把人家当哥们。
  这会儿自己孤家寡人带小孩,周开阳一改温和内敛,处处对她好。
  纪荷很感动,重新洗起碗,笑回,“行啊。不过没你衣服。”
  “随便穿什么。”周开阳喜不自禁。
  纪荷放下碗,将自己手冲干净,到二楼找了一套睡衣给他,“这是江倾的,你看看合适吗?如果介意……”
  “不介意。”周开阳打断,伸手拿过睡衣,笑说,“我先洗澡。”
  “嗯。”纪荷点点头,目送他背影进客房,自己僵硬的一转身,回到厨房,继续洗碗。
  外头雨越下越大。
  厨房窗户对着后院大门。
  漆黑的铁门在雨中矗立,拦截隆重的墨黑色,融进院里的暖黄灯光。
  周开阳洗好澡,穿着睡衣出来问她发什么呆。
  纪荷望着院门位置,“那边一辆车停了好久。”
  当年她和江倾来凤凰城时,一片荒芜,只有主体建筑林立。
  这三年入住率极高,她这栋是最大的,在半岛上,正面是湖,后门也离主道较远,有一个很广阔的后院。
  其他的宅子都没她这边大,虽然住满人,但那辆车停在47栋的院门外,就挺突兀。
  “没有吧。”周开阳扫了两眼,失笑,“只有雨,你看花了。”
  “可能吧。”雨越下越大,即将倾盆,纪荷随意瞥了几眼没看清后,懒得看了,擦好湿淋淋的台面,放好抹布,一转身,不禁愣住。
  周开阳在墙壁的杯架上挑选自己的杯子,他身高不及这套睡衣的原主人,稍矮几公分,这会看着裤脚也不长,可能这几年衣服缩水了。
  整体比那个人瘦一些。
  “看什么?”周开阳选好杯子,意味深长笑开。
  他是丹凤眼,架着眼镜,和那人无一处相同。
  不过因为性别一样。
  纪荷到底产生恍惚感,笑了笑,摇头没再看。
  周开阳从后拥住她,下颚戳在她颈窝。
  纪荷僵硬,临窗而站,看外面轰隆隆的雨,厨房灯光雪亮,外面会看到这一切。
  纪荷唇瓣抖了抖,强颜欢笑,“开阳……”
  刚喊出他名字,灯光倏地熄灭。
  停电了。
  大面积停电。
  整个凤凰城成乌漆墨黑的地狱般,任大雨倾盆。
  这下好了。

  不用在意会不会被外面人看到。
  纪荷精疲力竭,失笑。
  ……
  电停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七点钟才来。
  园区保安挨家挨户道歉,说昨晚电线被大风刮断,备用电设施没有准备到位,让大家不便很抱歉之类。
  别墅周边有不少菜地,很多都是保安们家里种植,阮姐为吃几片有机蔬菜,和保安们打成一片。
  人家特意来关照,顺便带来许多菜,阮姐也投桃报李,将纪荷买的水果一箱箱的往外送。
  江时念和往常一样清晨起床在院子里放野马。
  纪荷不允许阮姐跟着小孩喂饭,在家里吃完后,江时念就溜出去了。
  保安走时,大门没锁。
  纪荷给江时年倒完牛奶才想起女儿,在院子里是不是安全,毕竟周边有水,怕小孩子太闹溺水。
  穿着灰色睡衣,和江时年谈笑的周开阳说了声,“我换个衣服,你坐下吃,我去看。”
  他昨晚的衣服烘干,已经放到他房间。
  阮姐在厨房忙碌。
  纪荷倒完奶,看手机上的工作信息,闻言“嗯”声,让他进去换衣。
  自己则没听后半句,直接早餐没吃,边看手机边往外走。
  刚摸到纱门把手,外面站着一个小人儿,在用力拍铁纱门。
  纪荷低头,看到那丫头早上才穿得小裙子就染上泥巴,哭笑不得。
  收了手机,打开门,正要说两句。
  江时念眼睛睁得老大,对她稀奇的说,“我看到爸爸了。”
  纪荷本该震惊,怔了一瞬笑,“哪个爸爸?”
  “我爸爸!”江时念十分确定,并且指了指自己小胸脯,表示自己的。
  纪荷一挑眉,“行。妈妈抱你出去看。”
  江时念有很多爸爸。和圆圆一样,宋竞杨他们都是她爸爸。
  只有一张证件照上的爸爸例外。没有看过她、抱过她,更别提说上一句话和丝毫的笑意。
  公安证件上的照片,很可能是每名警察后来的遗照。
  所以对表情要求不可以嬉笑,就连微笑都罕见。
  江倾在家里只有这张端正无比的证件照,被孩子们如数家珍。
  当念念说看到自己爸爸时,纪荷只想到这丫头人小又颠三倒四。
  很可能看到的是宋竞杨或者是谁。
  将人抱着下台阶,纪荷走得仔细,隐隐的一道人影站在不远处,走完全部台阶,她抬眸,看到一夜雨后升起的晨曦自东面照来。
  那人沐浴在晨光中仿佛被渡上金色,大雨过后碧空如洗,沿着两侧栅栏栽种的花苞七零八落散在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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