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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姒——by雕弦暮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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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说,他也没想干什么。
  见一面而已。
  万开骏心里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还特意正了衣冠,背脊挺直得走进隔间内,刚要把作为礼物的双鱼环佩送上,就看到靠坐窗边的少女。
  逆着光,榻上那人软若无骨地靠着,长发如墨,眸也若点漆,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也不需要任何表情,自是风情。比他见过的任何所谓绝色花魁,都美艳万分。
  万开骏几乎是下意识地屏住呼吸,顿住脚步。
  然后才挑起有些僵硬的嘴唇,力求给谢重姒留个好印象,尽可能平缓地道:“芍药过妖,芙蕖过清,唯有牡丹真国色——不怪他们这般喻您。这枚玉佩是江南名匠石月打造,本以为能配得上殿下,现在,只求殿下莫嫌弃。”
  谢重姒听惯了奉承的话,乍一听这般花言巧语,心里毫无波澜,但她还是挑起一抹笑,像是被夸得惊喜了般,歪头道:“不知这位公子是?”
  万开骏心头一喜,赶紧道:“在下万开骏,家父万守成,乃内阁大学士。”
  谢重姒似是想了想:“万老先生的公子呀。久仰了。”
  又用拇指一磨手中铁钉,笑道:“公子不上前点,本宫都看不清你手中的环佩啦!”
  *
  御花园和揽月池临近连通,只有几步路之遥,走来也不过半盏茶时辰。
  可谢依柔从未感觉如此遥远过。
  她连跑带奔,四处张望,终于是见到叶竹的身影——叶竹正抱着一套衣衫,脚步匆匆地往西边走。
  “叶竹姑姑!!!”谢依柔慌忙叫住她,“ 稍等!!”
  叶竹停住脚步,奇道:“安荣郡主?您……何事吩咐奴婢?”
  谢依柔左看右看没见到谢重姒,着急:“那个、那那那个……我堂、堂姐呢?”
  “殿下呀?”叶竹笑道,“在摘星阁那边呢。她衣襟被水打湿了,奴婢回宫给她拿衣更换。”又窥见谢依柔难言于齿的神色,疑道:“您怎么了?”
  谢依柔一滞,没法解释明白,她不假思索拉着叶竹狂奔,几下就绕过偌大的揽月池,到达对岸阁楼前。
  几个小宫娥在底下找了圈,没见到人影,本想回阁楼上时,又看到叶竹,眼神一亮:“叶竹姑姑!可算看到您啦,方才下来,没见着您,又不敢走。”
  叶竹也瞬间察觉到了不对,一扫人数,三个宫女全都下来了!她又没说让人在下面接应啊!
  叶竹如临大敌,正待疾步上阁楼。突然,身侧水畔“噗通”落水声,声响之大,让五个人都一震。
  谢依柔更是僵硬扭过头,干巴巴地道:“方才……那个是……人吗?”
  叶竹:“……好像是。”
  她余光瞥见,并非红衣,以及身形并不相似,明显比谢重姒高壮不少,松了口气,但仍旧皱眉,吩咐道:“阿兰,去找侍卫捞人;阿绿,去通知陛下;郡主,您……”
  有些迟疑。
  谢依柔明白叶竹当她是外人,不好舔着脸跟进去,立刻道:“我就在下面守着吧。放心,不会让随便什么人进来的。”
  又心有余悸地伸长脖子,望向扑腾着水花,又没入池塘下的人影。
  不由抖了抖。
 
 
第16章 撞破   叶竹怀疑地盯着宣珏打量
  小亭旁,一尾锦鲤穿水而出,带出水花如珠。
  谢策道敛神深思,突兀水声溅乱他思路,侧头望去,有人在池水里沉浮扑腾。
  谢策道:“怎了?”
  蒋明也一头雾水:“奴才去查探。”
  他得了谢策道点头,正准备走过去,忽见个小宫女,脚步匆匆过来,迟疑片刻,先在戚贵妃耳畔俯首说了句,又对谢策道踌躇:“陛下,那边……”
  她急得不知如何开口——
  总不能大庭广众下,直说陌生男子从摘星阁落水,小殿下也恰巧在内吧?
  好在戚贵妃走了过来,皱眉耳语。
  谢策道先是一惊,面上不显,淡淡吩咐侍卫:“去,把人捞上来,再去请几个御医。”
  又站起身,将棋子扔回盒里:“封棋盘,日后有机会再下。离玉也随朕去看看吧,喜庆的日子,闹出人命来不吉利。”
  宣珏自然闻令而动,跟在谢策道身后。
  不过……
  他侧头打量那位通报宫娥,淡粉织裙,腰系令牌,就在几刻前还见过。
  是谢重姒的侍女。
  神色惊慌,发生了何事?
  宣珏不由望向逐渐死寂的湖面。禁卫军正下饺子似的一个个跳下捞人,呼救声、侍卫放下兵戈声、乱糟糟的脚步声,沸反盈天。
  宣珏暗忖:尔玉会凫水,总不至于是她落水了吧?
  和谢策道绕过池侧,靠近落水点,能看到落水者被七手八脚拽了上来。
  身量不矮,束冠长袍,明显不是女子。
  宣珏松了口气。
  转而看向那奄奄一息、瘫软在岸的男子。衣衫鞋裤全湿透了,脚腕上缠绕水草荇菜。脖子不知被什么利器划伤,鲜血淋漓。翻着白眼,狼狈非常。
  几个侍卫试图给他拍背按胸,吐出呛进去的水。
  这人被折腾得不轻,好歹缓和过来,睁开眼就是大叫一声。
  声音耳熟。
  他又挣扎着坐了起来,宣珏看清了这张青紫后怕的面孔。
  几乎立刻从前世尘封的过往里,翻找出同一个身影。
  宣珏眯了眯眸。
  是他。
  万开骏。
  这人怎么会在这?
  难道……?
  宣珏猛然抬头望向阁楼,视线从二层逡巡到顶层,从最东边的窗门,到最西面的栏杆。
  每次涉及到某些事,他总是压抑不住心头狂跳,强忍若有若无的怒意扫视一周,并未发现异样,才缓缓收回目光。
  而那边,万开骏连滚带爬,奔至谢策道脚下,想要嚎啕,又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再变,终是讷讷地道:“劳烦陛下费心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他哪敢再说来此的真实意图——哪敢让皇帝给他主持公道。
  就算脖子真是被谢重姒划伤,又被使了巧劲推下,他也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更何况,他的计划里,本就应该是谢重姒忍气吞声,不敢告知众人的!
  宫娥传消息时,并未与谢重姒通气,谢策道也只知女儿在阁楼,未发散太多,皱眉叮嘱:“毛手毛脚的,你爹又得急死。脖子怎么搞的?”
  万开骏:“……”
  脖子疼得仿佛要裂,有那么一瞬间,万开骏想不管不顾、撕破脸皮了,他真受罚一顿打,也不想让谢重姒好过。
  宣珏却淡淡地开口:“摘星阁翻修重建,卯钉之类,未都契入木内。或许……”
  他矜持地一挑眉梢,居高临下地开口:“或许万公子,是在临窗而望,远眺时不慎划伤脖子,疼痛之下落了水的?”
  万开骏反应过来,背后吓出冷汗。
  连忙就坡下驴,道:“是是是,这位公子说得不错。臣贪恋美景,太过不小心了。”
  甚至还有些感激宣珏临阵开口,让他不至于犯了大错。
  宣珏只是移开目光,不想再看这人一眼。
  又抬头望了眼楼阁,仍旧未有异样。
  与此同时,摘星楼五楼隔间内,谢重姒将衣襟盘扣系上,临窗俯视那荒唐闹剧,冷笑开来。
  万开骏色胆包天,但罪不至死,她没下太毒的手。
  否则,钉子入眼,这人今儿就保不住了。
  让他长个记性吧。
  哦对,还有让皇兄要注意万家的言论操纵了。万守成那老匹夫,仗着文人口,最喜欢编排。容易坏百姓心中口中的名声。
  忽然,谢重姒注意到人群里静静站立,似是沉思的身影,眼皮一跳。
  宣珏除了陪父皇下棋,凑热闹也要跟着?
  正巧宣珏目光扫来,谢重姒连忙往后一躲。
  躲完又莫名其妙——他俩这辈子完全不熟,又不欠他什么,她躲个屁啊!
  这么想着,又大剌剌地探出头望了几眼,确保父皇压住场面后,就对叶竹道:“不要和任何人说我来过。有哪些人知道?”
  “基本都是未央宫的人。”叶竹忙道,“哦对,还有安荣郡主,她……会碍事吗?”
  谢重姒想了想:“安荣啊。拿不准。我过会儿和她再聊聊,应该就没大问题了。你遇到她了?”
  “不是,她方才也急急忙忙找您呢。”叶竹道,“婢子本来还是慢悠悠走着,被她一咕噜拉着跑来了。”
  谢重姒下到四楼,将那枚染血的钉子,挑了个合适的位置,嵌入狼藉一片的木窗缝隙里,奇道:“她拉你来的?”
  叶竹点头。她大概猜到殿下在做什么,发生了什么,殿下不主动提,她也不好问,只对那个落水的男子厌恶憎恨起来。
  谢重姒语气略淡:“我知晓了。”
  有人撺掇闹事,依柔大概是因着她那善意和月桂枝,心有不忍。
  果然,走出摘星阁,谢重姒就看到门口角落里,焦躁转圈的谢依柔,来回踱步,快要把自个儿转成个陀螺。
  听到脚步,谢依柔抬头一看,惊喜道:“殿下?”
  谢重姒不由笑了笑:“多谢帮忙看着门啦!这边还有几颗莲子,吃吗?”说着,将锦囊内的莲子,抓出一把,递给谢依柔。
  满心担忧的谢依柔:“……”
  她呆呆接过,不知是自己大惊小怪还是谢重姒心眼太大,怔道:“殿、殿下,你没事儿吧?”
  “我能有什么事儿。”谢重姒风轻云淡地道,将谢依柔手牵起,将莲子倒入她掌心。这个堂妹,嘴是嘴馋,什么都喜欢吃,“有事的绝对是别人。不用瞎替我担心。还有,要叫堂姐。”
  谢依柔:“……”
  看来,的确,没什么,事儿。
  生龙活虎的。就连沮丧、怒意、憎恨之类的情绪,也全然不见。
  “那走吧。”谢依柔接了满手的莲子,心情也好了起来,小孩子忘性大,讨厌一个人容易,喜欢一个人也容易,她捏了个放在嘴里仓鼠般啃着,又道,“咱们去宴席上。”
  谢重姒点了点头,绕开那边人群,只对另一个守在侧的宫娥道:“你去和父皇说声,本宫先去宫宴。”又顿了顿:“有安荣郡主在一起,让他莫要担心。”
  一旁,谢依柔眨巴眨巴眼。
  心想:原来这个堂姐这么……平易近人啊。
  倒是没了之前的疏离。犹豫着要不要牵着她,谢重姒就伸手,挽住她胳膊,动作之自然,仿佛做过无数次。
  行至半路,谢重姒忽然想到了什么,对叶竹低声道:“小叶子,那支月桂枝……我好像忘了。你去拿下。”
  *
  摘星阁六角构造,底部清潭,中空环梯,盘旋而上。
  这种构造,也导致如若要上层楼,就要经过下一层的数个房间。
  谢策道听到女儿无事的通传后,没了下棋的兴致,等宫人们搀着万开骏离开,就让宣珏也随意即可。
  而宣珏,捏造了个“想到处走动”的借口,待人少后,独自上了摘星阁。
  他从二层开始,推开落灰不是很严重的房门。
  灰尘湮散漂浮,有的小房内,斧锯、铁锤甚至锉刀,堆积在一起。
  他一间一间走过,终于,走到四层中间的房门处。
  与其余紧闭着的木门不同,它是半阖的,轻轻一推,便悠悠开了。
  宣珏巡视一圈,就注意到窗柩上染血的铁钉。差不多和他颈部平齐,高度不错,倒也说得过去。
  只是,他看到了几朵细碎的鹅黄桂花。
  很小的几瓣,似是不小心黏在谁的身上,然后被带到此处。
  揽月池北岸,靠近御花园处,才有月桂花,南边摘星阁是没有的。
  风再怎么刮,也不可能将花瓣吹过岸。
  宣珏心下有了数,将那几枚花瓣捻去。
  正准备离开时,却听到房门外,有踏步的声音。
  这时再躲已来不及,他没有关门。
  果然,那脚步经过这间房时,顿了顿,然后有人惊讶道:“宣公子?”
  正是叶竹。
  叶竹在宫里待了小十年,腌臜手段经历不少,回过神来明白方才发生了什么,就有点草木皆兵了。

  她怀疑地盯着宣珏打量,狐疑:“您在这作甚?”
  宣珏没立刻开口,在飞快地思索要怎么回应。
  叶竹这个关口回来,要么是处理痕迹,要么是拿谢重姒落下的东西,总之是得了命令善后。那撞见他一事,必定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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