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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姒——by雕弦暮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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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子他三步并两步过去,用胳膊肘一敲门,喊道:“爹!按您吩咐,抢个人回来了!我还特意在戚家附近蹲守,就是要找和戚文澜有瓜葛的!”
  谢重姒:“……”她心底猛地一沉。
  因为,门被推开,憔悴而肥胖的秦风走了出来。
  见到她,秦风也是虎躯一震,差点没被破旧不堪的门槛给绊倒。然后才震惊地对儿子秦晋道:“你这可真是带了尊金佛像回来。”
  秦晋不知谢重姒身份,迷茫地抬眼:“啊?不是普通的京中贵女吗?”
  毕竟乞巧夜从宫里出来,也就那些大小姐们了。
  秦风道:“她一个人,顶所有的啊。”又对壮丁喝道:“你们几个,别让她跑了,绑起来!”
  “秦大人。”谢重姒知道她那三脚猫的近身功夫和男女有别的力道,对付一个还可能,对付四个人完全没胜算,况且,叶竹还在秦晋手里,脖子发红,脸色青紫。

  她举手投降,“是有什么误会不成?”
  “误会倒是没有。”秦风道。
  两个家丁围了过来,谢重姒完全不反抗,一声不吭,很温顺地任由他们绑上,再被和同样五花大绑的叶竹一道,扔在屋内墙边。
  好在那俩家丁做事粗,在她身上揩了遍油,将她腰间小弯匕首给扯走,但没搜到袖里的小刀刃。
  谢重姒极其细微地摩挲着手臂,想让小刀落下。
  可也许是手腕绑得太紧,薄刀片愣是抖落不了。谢重姒出了层薄汗,面上仍不动声色:“那大人这是什么意思?造反么?”
  秦风蹲下来,胖墩墩的身子,挡住背后的火,道:“这不是,拉个人陪葬嘛。本想趁着七夕,随便劫个金枝玉叶的小姐,也赚大发了。可没想到,这小子竟能碰到殿下。哈哈哈哈哈不亏,不亏!能有你陪葬,值了!”
  “秦大人,刑不上大夫,就算你疏忽职守,最多削位罚戒,你死不了。”谢重姒尽可能安抚他,拖延时辰,同时还提到秦晋,“更何况,你儿子更是没什么错,犯不着和你趟这浑水吧?”
  “死不了?殿下,我死定了,你知道么?”秦风冷笑一声,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眼眶,“我死定了!秦家不要我了!甚至还要把别的腌臜事推到我头上,让我顶锅!!!什么江南扬州,秦家老宅,我回不去了!我是想过回去,可我被我的好堂妹给卖了啊。那毒妇贱人嘴上说着帮我筹谋,背地里拿我当弃子,我呸!”
  秦风越说越气,最后喃喃道:“不是要我死么,好啊,我也要让你们完蛋!秦家一个都别想活——”
  谢重姒懂了。
  原来是秦风向秦云杉求助,秦云杉反而伙同秦氏其余人,决定断尾甩祸。
  还真是物尽其用。
  谢重姒低声道:“所以……是想随便杀个官家小姐,好让秦家跟着你们遭殃吗?可是大人,秦家敢把你没做过的、要你命的事甩给你,说明他们不怕你死会牵连他们。你又怎么能确定,你杀了我,他们会出事儿呢?”
  秦风反而笑了:“殿下啊,你是真明白还是假糊涂?别人我倒还真没什么把握,可能就是做个人质,好让我南下去秦家讨说法,哪怕鱼死网破也要算账。可你不一样啊,你真的没了,你父皇不得龙颜大怒啊——秦云杉不得跟着陪葬啊?”
  他说的没错。
  谢重姒一时还真想不出反驳的话。而刀刃已到腕间,就差一点了。
  还差一点就能拿到。
  秦风起身,又道:“说回来,我待秦家挖心掏肺的,什么好东西,不是先孝敬本家?自己就拿个添头。秦家做的什么缺德事,不都是我帮着打掩护?别的不说,就是当年先皇后那事——”
  他本是同秦晋和家丁咬牙切齿,但猛地想到,这里还有个先皇后的遗孤,顿住了话。
  反倒是谢重姒,缓缓抬起了头。
  她母后?
  “秦大人不如详细说说?”谢重姒道。
  刀刃终于轻轻落入她掌心。
  开始划拉束缚的绳索。
  秦风当然不会说,他是认为没必要同死人多说。
  而秦晋则是在一旁焦躁,上前道:“爹,动手吗?”
  秦风瞥了他儿子一眼。他儿子草包且好色,他知道,还胆小怕事,这次大难临头,绑个人来也算是豁出胆子了。秦风不由软了口气:“是爹拖累你了。喏,金枝玉叶的滋味儿,还没尝过吧?你先睡了,再杀了,也不迟。反正——这天亮得还早着呢!”
 
 
第19章 箭来   宣珏忍不住低头看了眼怀中的人……
  秦风的大胆出乎谢重姒意料,她切割绳索的动作放慢,然后停手。将粗绳维持在一个她能挣脱,但仍束在手上的毁坏程度。
  秦风说完这句话,就挺着肚子走了出屋。
  谢重姒能听到秦晋的粗喘。
  她暗骂了句,低着头,像是吓傻了,不动弹。
  秦晋那双蹭了泥的靴子停在她面前,他是真没想到,死前还有这等艳福,倒也不急了,想细细品尝。无论是少女垂死挣扎,还是沉默不语,都让他兴奋不已。
  “……秦公子,算我求你。”谢重姒啜泣般道,“你们能放了叶竹吗?她、她是无辜的,留我一个就醒了呀。”
  软糯的音,不知怎得刺激到了秦晋,他扯着谢重姒,将她甩进落了层灰、泛着霉味的床榻,边扯她衣襟,边开始解自个儿的腰带,像是调戏猎物般道:“这么姐妹情深,不如一会儿让我也尝尝她的味道呗!”
  就是不可能同意放叶竹了。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谢重姒垂眸,吐出几个字。
  附在她身上的秦晋,不可置信地顿住动作,然后才嚎啕一声,捂住眼。
  他的右眼上,插了块薄如蝉翼的刀片,鲜血四溢。
  只剩下的那只左眼里,本该被捆住的谢重姒,上衣半敞。她倒也不在意,手中另一枚刀片,就要往秦晋脖子上划。
  秦晋顾不上衣带解了、前门大开,退成了道残影,好悬躲过那枚能要他命的杀刃。然后又暴怒起来,甚至压住了疼痛,他狠狠扼住谢重姒的手腕,几乎要折断这不堪一折的腕骨,另一只手掐着她的脖子,喝道:“找死!!”
  “两只……”谢重姒呼吸不过来了,只能无声地唇语。
  什么两只?
  突然,秦晋脖颈一凉,什么东西喷涌而出,滋啦作响,像是泄了气的皮筏——等看到烂絮中的血迹时,才反应过来,这是他自己的血,是他脖子被割开大口的血。
  两只是指……谢重姒有两只手。一只被扼住了,还有另一只呢。
  秦晋本就瘦削,那张脸长得嶙峋多磨难,临死前更是犹如索命恶鬼。
  这是她这辈子,杀的第一个人。
  等伏在她身上的人,终于僵硬不动了,谢重姒才费劲地将手腕扯出。手骨生疼,怕是断了。
  她踉跄地推开秦晋下床,好在外头人以为她只是挣扎不从,秦晋才发狠怒吼,没料想一个大男人,会折在她这身无寸铁的小丫头身上。
  没人察觉异样上前。
  谢重姒拿着仅剩的一枚刀片,单手割着叶竹身上绳索。
  叶竹还没醒,软泥般摇晃,谢重姒使不上力,手都快磨出血,绳子才割了一半。
  还差点……
  她至少有小半个时辰,应该能摇醒叶竹,再做准备。
  忽然,门外有脚步快走,然后房门被猛地推开。秦风喊道:“晋儿,别磨蹭了,有人来了!你快收拾……”
  不远处隐约有马啸啼声,兵戈铿锵。深夜里,至少有两支军队,在靠近这座孤院。
  “晋儿?!”秦风这才注意到房中情形,快步走了过去,看清倒在血泊中的秦晋,眼眶瞬间就红了,“晋儿!你、你——”
  这两声“你”是对着谢重姒说的。
  谢重姒暗道不好,在心里把戚文澜臭骂一顿,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她早已四肢乏力,根本躲不开秦风的狠狠一扯,就被揪住头发拖了出去。
  秦风是发了狠劲,谢重姒只感觉她肉身碾过粗糙不平的泥土地,破旧腐烂的高门槛,又重重摔在地上,再被人掐着脖子挡在胸前。
  嘴角被磕碰得当场出了血沫,谢重姒和着血咽下,勉强抬头,这才发现,四周已被包围环住。
  层层军队,密不透风,破门不堪猛击,被敲碎了,甚至连低矮不平的围墙,也在士兵们的撞击下,坍塌成片。
  为首将领是羽林卫统领,他下马,谨慎地踏入院中,想要交涉:“秦风!酿下大错前,收手还来得及!否则——”
  他看清挡在秦风身前奄奄一息的少女,瞳孔猛缩。他就说戚家那死活看不起羽林卫的兵少爷,怎么求助起他来了,感情被劫的是宫里头的这位!
  这万一有差错,他项上人头还不得跟着丢!
  秦风冷笑,手上力道愈发缩紧:“酿下大错?大错早就酿成了,现在老子管他三七二十一,你们这群人也都跟着吃挂落吧!”
  七月的夜风如水,亲吻上谢重姒愈发沉重的眼皮。
  她呼吸不过来了,也开始听不清嗡然的话语声,费劲地往前看了眼,能看到焦躁狂怒的戚文澜。
  她缓缓闭上了眼。
  这时,侧方传来“嗖”的一声箭鸣。破空的长箭,从死角射进秦风扼住谢重姒脖颈的右手手臂。
  秦风吃痛,半跪在地。又是一箭钉入他右腿,失去平衡的秦风,栽倒在地。
  谢重姒也软软倒在冰冷的台阶上。
  第三箭过分精细,竟然好巧不巧地插在秦风右手,将他楔入地面。随之而来的,还有第四支、第五支……秦风都快觉得自己变成了个行走的筛子,那箭雨还未停止。
  最后还是戚文澜抱住谢重姒吼,意识到不对劲,朝那边立在桅樯上的宣珏一吼:“停手!离玉!留他一命,要审!”
  宣珏已拉弓成满月,指尖正待放开,被他吼回了神,冷冷地收弓,跳下高墙,朝这边走来。
  “你怎么了你,制住人不就行了?一箭就够了!”戚文澜还未反应过来,怀中一空,“宣离玉!”
  宣珏也不答话,将外衫脱下,罩住怀中的人,径直走向院外马前。又想到什么,对羽林卫统领道:“劳烦多派几个人,和我一起送殿下……去淮北王府。”
  谢重姒必须休息整顿一下,才能回宫。否则这大半夜衣衫不整,满身淤青回去,她得被唾沫星淹死。
  宣珏迁怒了办事拖泥带水,还拉谢重姒遭殃的戚文澜,没跟他打声招呼,就领着十来个羽林卫,往淮北王府赶去。
  怀中人还在昏迷着。
  很轻,温热,呼吸浅薄得仿佛下刻就会消失。宣珏试了她的脉,性命无忧,但多少伤了元气。
  宣珏忍不住低头看了眼怀中的人。
  她被月打了层冷光,长睫盛满月色,唇色苍白,脆弱极了。哪怕在昏迷中,也下意识地一颤,不知是冷,还是怕,往他怀里缩了缩。
 
 
第20章 审问   秦风,宣公子有话问你
  有那么一瞬,宣珏还以为回到了很久以前。
  他们刚成婚,琴瑟和鸣,腐烂的还埋在地底,没暴露阳光下。
  一道出游时,谢重姒会骑马,但总是赖在他怀里不想动弹。他笑着说会累坏马的,她就“哎呀”道:“我哪有那么重嘛!”
  可谢重姒紊乱的呼吸,还有未被衣衫覆住的脖颈上可怖红印,把宣珏又拉扯回了当下。
  他真的怕极了,不敢多想,只要想到这具身躯上,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伤,他都要疯。
  真的要疯。
  如果他的放手退后,换来的是这些——
  宣珏薄唇抿成一道锋利的线,扪心自问:那他图什么呢?
  *
  淮北王一府都是夜猫子,但再夜的猫,三更天也歇息了。
  突如其来的羽林卫差点没把淮北王吓出毛病,惊起后捂心喘了好一会,才在宣珏的解释安抚下缓过神。
  宣珏说得隐晦,淮北王不敢置信,试探道:“宣公子,你是说……”
  “你老人家哈欠连天的,会周公去吧,这儿有我。”谢依柔也醒了赶来,打断她父王差点脱口而出的震惊,“到我院里来吧。堂姐在我这过夜,身子不爽。派个人去宫里头,找堂姐的贴身医女来。”
  宣珏和谢依柔打交道不多,见她果敢周全,倒是懂了为何谢重姒愿与她交好。
  医女小锦来时,西街更梆子打了四下。
  小锦素袍扣子差了位,惯来一丝不苟的盘发也乱成鸟窝。她本以为殿下又是病发不适,可见到周遭氛围凝重,羽林卫的佩刀森冷,她只一顿,就加快步伐,入了室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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