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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姒——by雕弦暮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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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锦忙活到快天亮,屏气凝神,给谢重姒处理伤口,接上腕骨。她儿幼乡野长大,粗鄙话张口就来:“他娘的哪个杀千刀的!老娘活剐了他!”
  谢依柔也一头雾水,缓缓地道:“我也不知。殿下是宣公子送来的,他应当清楚。”
  她心惊胆颤地陪了半宿,这才想起还有宣珏这么号人,赶紧出去告罪怠慢。
  走出去才发现,羽林卫仍在守着,宣珏却早已离去。
  一问,才知小锦到时,宣公子就告辞了。
  初阳升起时,来的是俊脸阴沉的谢治,他天生张笑脸,少见如此低肃压抑。
  这位太子殿下将醒了过来的谢重姒又按回被子里,听她简要说完昨晚状况,没好气地道:“叶竹没事!你操心自个儿吧!”
  又深深地看了眼谢依柔和小锦,意味不言而喻——话有不能说,都给我把嘴闭紧了!
  “哥,我没事。”谢重姒声儿细若蚊蝇,“不用躺几天,先回宫吧。”
  谢依柔赶紧表明忠心,忙前忙后地替谢重姒更衣,还是忍不住好奇:“堂姐,你真的杀人啦?”
  “……手误,没想杀他。”谢重姒怕吓着她,“我是不是做得过了?”
  没想到,谢依柔由衷崇敬:“不不不,杀得好!秦晋那混球——我去年被他调戏过,就盯着他查过,好家伙,脏事一箩筐,死在他手底的姑娘家,得有这个数。”
  谢重姒看着她伸出的五个手指,失笑,也没说远不止五人,拍了拍谢依柔肩膀,就坐着谢治的马车离去。
  四肢百骸皆疼痛,谢重姒踩上小凳都提不起腿,右手裹成白粽子也搀扶不了。谢治心疼至极地提她上去,上了马车,又板着脸训她:“长记性了?!还莽撞吗?一个下人罢了,丢了就丢了,她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
  谢重姒不以为然,但乖乖点头给她哥顺毛,然后才压低声道:“昨儿……”
  谢治心提到了嗓子眼。
  “……秦风说漏了嘴,说‘秦家做的缺德事他打掩护’,还说‘先皇后那事’。意识到不对后,就住嘴了。”谢重姒将伤筋动骨一百天的胳膊,小心托着,心想还好没伤脸和腿,能到处跑,“没套出更多的话来。哥,这不对劲。先别急着杀秦风,严刑拷问。”

  谢治以为她要诉说昨晚遭遇,见不是提这茬,刚松了口气,又被这惊雷给砸了个头晕目眩。口齿都不利落了:“母、母后当年,不是江湖旧势力寻仇,杀入宫里了吗?”
  “表面如此,背后谁知?”谢重姒提醒他,“长点心吧哥。”
  刚训谢重姒没两句,就被她训了的谢治:“……”
  “把自己折腾得这副狼狈样,还好意思说我没心眼?”谢治气得七窍生烟,“哦对,小戚将军和宣三公子昨儿大半夜去救你,记得有空差人去致个谢。”
  谢重姒不可思议地扭头,一字一句地问:“宣三——宣珏?”
  戚文澜是意料之中,宣珏呢?怎么又是他?
  谢治说得理所应当:“是。他做事妥当,否则你深夜回宫试试?”谢治没说后半截,但对宣珏很是满意,又道:“秦风扣押刑部,我让手下去审。你这段时间老实休息,别出去鬼混瞎操心。”
  谢重姒敷衍着应了,神思飘忽。她本急着差遣戚家寄信,就是为了央鬼谷,通过武林势力查证母后死因。
  没有想过先从朝堂入手,再绵延到江湖。
  “好。”谢重姒点头应了。
  也不知是答应“老实休息”,还是前句“差人致谢”。
  *
  秦风狗急跳墙此事非同小可,据说,陛下得知此事,当众摔了笔,喝令严查。
  谢重姒在其中被淡去,只说秦风父子挟持宫女叶竹。但就算是宫女,也是未央宫的掌事宫女,秦风的举动和打皇家脸面没甚两样。
  牵扯势力过多,太子一脉、秦氏一族,甚至以戚家为代表的将士一类,都极力介入。
  但刑部那老头子油盐不进,没卖一个好,同御史大夫和大理寺评事其余两位三司使,在秦风关入天牢的当夜,就马不停蹄开始审问。
  刑部尚书姓陈名岳,一撮山羊胡子,平时不穿朝服,总是穿灰衣,有些驼背,总是笑眯眯的。但犯了事的囚犯都怵他。
  因为陈岳极爱酷刑,经手的犯人不死也得扒层皮,就连深色衣服,也是为了溅上血迹好打理。
  这日的三司会审已然结束,却有人半下午又来。陈岳带领客人来了刑房,提死狗般,拽着秦风头发提起脑袋,慢悠悠地道:“宣公子有话问你。”
  陈岳眼馋宣琮这个好苗子许久,对宣珏也分外客气,几乎是他委婉提出想见秦风,就带他来了。
  宣珏有礼地展颜笑道:“多谢陈大人。您先忙吧。”
  “那你问。”陈岳负手在背,佝偻着身钻了出去,“临走让狱卒关门就好。”
  等陈岳的背影消失在狭窄昏暗的天牢尽头,宣珏才慢慢走到秦风面前。
  他敛了笑,面无表情的脸宛若冰雪雕成,冷戾至极。
 
 
第21章 质问   秦风死了,这是审讯结果
  秦风箭伤被囫囵着敷衍处理了,止住了血,但没细致上药,盛夏里隐约发炎腐烂。
  才几天,他仿佛瘦了一圈,耷拉着眼皮,不认识宣珏,还以为又是来花样频出审问他的。
  “秦大人。”宣珏彬彬有礼,语气是不同于神情的温和,“问你几个事儿。”
  秦风啐了口,也不知是没力气还是没听到,不吭声。
  宣珏也不在意,上前一步,轻轻道:“莲嫔娘娘说,秦家走私官盐,是你在提供运输路线和工具,是吗?”
  秦风一僵,随即心里暴怒。陈岳老匹夫下黑手毫不留情,尽是没有外伤的私刑重拷,他这几日过得生不如死,将听闻的事儿,半真半假倒豆子般全都说了。
  他没想到这关头,秦家还不忘把他往火坑里推呢!
  秦风没说话,在他看来,多说多错,沉默当默认就好。
  可面前人却不是很满意般,抬手,按上他胳膊。
  右臂处是个豁口血窟窿,包扎得紧,近乎麻木到不再疼痛。
  但这种程度的伤口不可能禁得住人按,秦风当即哀嚎了起来。
  “说。”
  秦风:“是是是,是我!”
  宣珏依旧斯斯文文:“那秦晋逼死的十三口人,也是你亲自带人处理埋尸,对吧?”
  秦风从喉咙里挤出话来:“是我。嘶——”
  纱布黏在伤口上,撕开疼得刻骨铭心。
  宣珏接着问,是他上辈子查到一半的事儿:“先皇后遇刺那日,你也在宫里吧?看到听到什么了?”
  这不是简单“是”或“否”的问题,就在秦风迟疑的片刻工夫里,宣珏矜冷地挑眉,伸指尖在秦风伤口处,不轻不重地搅动了下。
  他的手指骨节分明,沾染的血沁上修长白皙的手指。
  单从温和的语气和克制的神色,根本瞧不出他愈发凶狠的动作。
  秦风几乎是晕厥了半晌,复又疼得清醒过来,讷讷地道:“不、不记得了。我在秦家……在秦家算旁支末系,不管多少要务的,权柄中心的秘辛也不可能清楚。只知道秦家有插手暗害。这位……”
  他低头看到雪白的云纹长靴,又抬头看到宣珏面无表情的脸,直觉这不是狱卒刑官,而是京里头某个官宦人家的公子。
  秦风纳闷他怎么可能得罪这种人,瑟然道:“这位公子,你怕真的是问错了人了……”
  宣珏似是信了,跳过这个问题,继续问:“尔玉殿下是你伤的吧?”
  “……”秦风斟酌地道,“不不不,是我那不成器的儿子,”
  反正他儿子也死了,正好用来顶下他的罪名。
  宣珏好整以暇地笑了声:“秦晋么,有色心无壮胆。”
  上一世,若非安荣郡主白龙鱼服,也不会被秦晋冲撞——他只敢挑软柿子捏。
  “更别提惶恐难安的逃命关头了。”宣珏笑得温和,“秦大人,你说若非有人背后撺掇,他敢么?”
  秦风毛骨悚然,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这个言笑晏晏的青年,比陈岳还恐怖万分。
  *
  宣琮是过了几天,才听说宣珏假借他名号去刑部的,想了想道:“怪不得看你净手洗了十几遍。嫌脏就不要去天牢。去问什么了?”
  他以为是帮戚家的忙,没多在意。
  宣珏也掩饰道:“文澜托我质询的。太子亲自监察,安插不进人手,才出此下策。”
  宣琮皱眉:“做人情的是你,欠人情的是我。下次陈岳再拿案子来找,文书你看。”
  宣珏应是:“这是自然。”
  “知道就好。”宣琮消了气,“不过你做什么了?陈岳甚至暗示我,让你入仕途后去刑部。”
  一家两兄弟,都适合刑部,那可真是“暴虐”名声了。
  宣琮敬谢不敏,但有些好奇。
  宣珏随意搪塞过去:“他老人家,看谁都是好苗子,都想塞进他衙门里头吧。”
  三弟近来举止反常,心不在焉颇多,宣琮想敲打提醒秋闱不远,满打满算不过一年。
  话还没出口,有下人通禀:“宫里送来了赏赐。”
  谢礼成堆,御赐而下。
  谢策道了解情况后,以戚文澜、宣珏查案有功为名,犒劳了番。
  宣琮听着太监唱和,赐品足足念了半盏茶时辰,又将人夸成了花。
  宣琮若有所思,刚说对刑部敬谢不敏,又忍不住想:莫不是阿珏真适合刑部?
  拎着圣旨来唱和的是宫里头首领太监蒋明,他不仅把宣珏夸成花,还对宣府上下——下到一个小厮一朵花——都赞赏有嘉。
  宣琮实在听得耳朵起茧,差点没挂住难得的假笑,坚持一路把他送出门,最后投降,让管家和几个小厮接着送蒋公公去巷口。
  蒋明笑得和弥勒佛似的,临走前,几不可察地和其中两个小厮交换了个眼神,便赶回了宫。
  他先是和谢策道回复,又屁颠屁颠去了未央宫。
  寻常宫殿,夏日会置冰,未央宫则例外。
  蒋明刚踏入就冒了层细汗,他也不擦,凑到榻上的人影前,道:“殿下,按着您的吩咐,在宣家安插内线了。”忍不住问道:“是宣家有什么问题吗?”
  近来太子殿下板着张脸,陛下也阴云缭绕的,蒋明这心,也惴惴不安。
  “本宫私事。”谢重姒淡道,“无关社稷。”
  她这样说,蒋明也不好打听,俯首拜了拜:“那奴才先走了,有事随时吩咐!”然后就一溜烟跑了。
  蒋明是个灵活至极的笑脸佛,谢重姒总怀疑叶竹都未必跑得过他。
  这人待皇家忠心耿耿,除却叶竹,她是最愿意托蒋明办事的。
  稳妥速度,她刚开口,就安排妥当了。
  宣家有眼线,便能更进一步查证点事情。
  只希望,不要是她想的那样吧。
  谢重姒腕骨受伤,恢复得慢,她便左手练字。这日,她正和再简单不过的“合”字较量,乱七八糟涂抹十来个都不合心意,铺了张纸打算继续,谢治沉着张脸走了进来。
  见到妹妹,谢治神色才缓和些许,将供词质答的薄录,轻轻放在桌上,道:“秦风死了。这是这段时日的审讯结果,算是遗言,你看看吧。”
 
 
第22章 南下   双人副本开启
  秦风合该千刀万剐,死有余辜。但死得不明不白,就是另一回事了。
  谢重姒翻开薄录,问道:“怎么死的?总不至于牢房饭菜太差,饿死的吧?”
  谢治看她口无遮拦就头疼:“下毒。死的时候舌头发青。陈岳将三天来,所有送饭菜的都捉下狱审问。其中一个新来仆役有鬼,咬舌自尽。再一查他家人,几天前就被送到京外不知所踪。”
  “谁做的,查到没?”
  谢治拿过叶竹给他倒的茶水,没喝,指尖蘸水,写了个“氏”字。神色凝重。
  他说道:“还在跟进。怕是和他们脱不开干系。有人看到排云纺的裁缝,上门给他小儿量过衣裳。”
  排云纺属扬州齐家,各地有分家,是大齐数一数二的衣铺。一个清贫狱卒,不可能有那银两唤人上门。
  秦风这人一肚子坏水,说的话半真不假,他们还在辨析挑拣,快要拨开云雾了,啪叽一下人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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