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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姒——by雕弦暮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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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兄长得是真好看,也是真的不求上进。
  谢重姒上辈子已经经历过他搞出的糟心事儿,容忍度非常高,皮笑肉不笑:“那可真是太可惜了,谁让我染病了呢。”
  谢治久未见到这个妹妹,心下欢喜,没留意谢重姒的态度,护犊子得将她护在身后,引她面见父皇、宫妃和其余三位皇子。
  这群妃嫔皇子们,面上兴高采烈,为重重回来高兴似的。
  但心底算计些什么,只有他们自个儿知道了。
  坐于首位的是她父皇,肯定要先见礼问候:“父皇千秋万岁,儿臣问安。”
  谢重姒沉了声,想到久远的以前。父皇宠她,什么好的都想塞给她,皇家多的是狼心狗肺,真心实属不易,恐怕父皇都给了她和皇兄。
  谢策道下朝后就换了常服,威严不减,连连道:“好,好,回来就好!愿朕的尔玉公主,今后能平平安安,一世安乐。”
  对于后宫六院妃位者,谢重姒是有印象的,嫔位的,也就那秦氏莲嫔一人。各自见了礼,还同她三位兄长不咸不淡地招呼几句,便落了座。
  其余妃嫔们,还没资格让她个嫡公主亲自问安。
  不少妃子是近两年才入宫,抓心挠肺得想一窥小殿下庐山真面目。
  有谢治“珠玉在前”,谢重姒再怎么骄纵跋扈,她们也都能接受。可冷眼旁观后,却发现这妮子在乡野荒谷待了三年,行礼俯仰间,挑不出丁点差错。
  心思各异的嫔妾收起了看好戏的想法,眼观鼻鼻观口,安静成漂亮的花瓶,在静默里用完了这顿宴。
  只有谢治时不时同谢重姒唠嗑几句,甚至想亲自替她布菜,午宴结束后,巴望着又送谢重姒去未央宫——谢治已在天金阙外赐了太子府,可谢重姒仍住皇后旧处未央宫中。
  “欢迎回家。”谢治说着,领谢重姒跨过未央宫大门,边走边道,“父皇说,等你成婚,再赐你府邸。去年末我吩咐人修葺整缮了一番。院里栽了点花草。有栀子、牡丹、丹桂,池塘里还有夏荷。银杏和细柳各自在回廊前排了几株,池子里的锦鲤也是新放入的。你先看看合不合心意,要是不喜,再差人换了就是。”
  谢治于玩乐上,颇有建树,算得上个中高手。
  乍看园林布局,不啻于大家手笔。

  谢重姒却是被那声“回家”吸引。
  就像漂泊太久,重遇了人间烟火。
  她喃喃地道:“是啊,回家了。”
  上辈子,宣珏登基,囚她在天金阙里,但那不是她的家。
  更像是座金灿的樊笼。
  谢治本还想赖一会,奈何府上幕僚还在等候,他急着商讨朝事,匆匆告别,走前还不忘叮嘱:“挑选来的宫人,三年前就是未央宫的人。为首的是叶竹,祖籍漠北,做掌事宫女。你先用着,不喜再调。哥哥先走了,有事儿随时找我。”
  谢治走后,谢重姒看向那个为首的清秀宫娥。叶竹粉扑扑的鹅蛋脸,身量却长,比她高出一个头。
  谢重姒仰着头,目光柔和:“许久不见。”
  叶竹中规中矩地行了个礼,心下诧异谢重姒的记性:
  都说小孩子忘性大。她照顾过七八岁的殿下,但之后一直在未央宫外殿办事,殿下这也记得么?
  谢重姒坐上庭中新修缮的秋千,道:“离京三年,宫里有新人来,旧人去,和本宫说说宫闱近况吧。”
  有些人事,和势力,她印象模糊了。
  叶竹会意,简单概括:“现今,贵妃只有戚贵妃一人,但妃子有三人。和妃黄氏,就是三皇子母妃;还有惠妃姜氏,育有二皇子;兰妃未有封号,诞下四皇子,两年前也生下一个小公主,可惜夭折而亡。其余宫妃无后,位份也不高。只有近来有位莲嫔……殿下可能要注意一二。”
  提到莲嫔,谢重姒来精神了。
  饶是她个厌恶宫斗的人,也没少和这小白莲交手。
  她向来不屑于阴私手段对人……除非对方不做人。
  谢重姒洗耳倾听,像是来了兴趣:“哦?新入宫的?似是未听过。”
  叶竹颔首:“不错。漓江秦氏送来的贵女,两年前刚入宫,最近在风头正盛。就是戚贵妃,也不愿同她正对上……”
  她话音未落,就听到殿外通传:“莲嫔娘娘到——”
  莲嫔其人,纯。
  当然不是真的——深宫中纯真无邪,只怕见不到翌日太阳。
  “纯”是说她气质纯白,眸如小鹿,湿漉水汪,楚楚无辜。
  谢重姒前世没见过这阵仗,狠狠栽过几次跟头。
  江南一带,氏族盘踞。莲嫔就来自氏族之首的漓江秦氏。
  父皇这十几年来扶持朝堂世家,对抗氏族,收效甚微。氏族该霸道的还是霸道。
  秦云杉甚至不是秦氏大房所出,而是三房嫡女,也能得封号,肆无忌惮——
  披着单纯良善的皮囊,张牙舞爪。
  别的不说,兰妃那个十月夭折的女儿,就是她的手笔。
  “唔,殿下要是身子乏了,不想见,奴婢出去打发莲嫔?”叶竹不太想让小殿下这么早接触莲嫔,“舟车劳顿,再走了这么大上午,该疲累了。”
  谢重姒不动声色:“尚好。怎么说,莲嫔也是父皇妃子,论辈排份,在我之上。长辈上门看望,凭礼凭节,都要迎接的。”
  叶竹倒是惊讶。
  谢治烂泥扶不上墙,众人皆知。叶竹下意识地将谢重姒和她兄长划了对等,没想到她思虑周全。
  欣慰之余,有些释然:小殿下这三年在外,有失,也有得。
  等了片刻,谢重姒都未见到秦云杉进来,果断对叶竹道:“叶竹,去请莲嫔娘娘入内。”
  以前秦云杉也搞过这种小手段,故意通报,然后在外等着。
  率先通报了,主人家也不会想派人再请,过了会见迟迟未进,才差人询问。
  秦云杉就无辜地眨眼,道:“……这不是在等您允许吗?没事,臣妾也就等了半个时辰,脚不疼的。”
  这招不常用,明目张胆坑人使的。
  特别是本就脾气暴躁之人,被坑就炸,秦云杉能在对方咄咄逼人下,衬得可怜兮兮。
  谢重姒中过招,印象深刻。
  叶竹很快就领着秦云杉进了未央宫。
  午膳栖霞殿内,嫔妃皇子太多,谢重姒没细看这位莲嫔。此时一见,乐了。
  秦云杉仍旧是她印象里的样子,白衣白裙,其余妃嫔用口脂、涂丹蔻,她则素面朝天。但素雅下,妆容细腻,单说腮边胭脂,她都是沾了色泽极淡的粉末涂抹百来次。
  ……唔,反正父皇肯定是分辨不出的。
  秦云杉刚想盈盈跪拜,就听到谢重姒道:“莲嫔娘娘好。叶竹,愣着干什么呢,快扶着娘娘坐下。”
  等秦云杉被摁在太师椅上,环顾发现谢重姒还站着,眨巴着眼,细着嗓子道:“是儿臣不懂事,让娘娘在殿外等这么久,娘娘脚不疼吧?歇息会儿,这就让人奉茶。”
  秦云杉愣神:“……”
  这走向不对啊?
  消息不是说,小殿下最嚣张不过吗?
  不应当横眉一竖,不喜父皇的嫔妃,任由她跪拜行礼都不赏一眼吗?
  怎么……?
  秦云杉一个激灵,方才谢重姒是不是还自称了句“儿臣”?
  她一个嫔位,万万担不起嫡公主这么对待。
  秦云杉示弱没输过,第一次吃到枚阴阳怪气的软钉子,眯了眯眸,果断起身道:“这不是看殿下回来了么,来殿下眼前讨个眼缘。之前臣妾也从未见过您,不知殿下喜好,就带来了补品一二,还望殿下莫嫌弃。”
  说着,她身后的捧着托盘的太监前进几步,恭敬地让谢重姒查验。
  人参鹿茸、海参燕窝,甚至还有虫草阿胶,盛在红丝绒中。品种丰富,下了血本。
  秦氏一族有钱,毕竟横霸南方。族中弟子为地方官、从商,各有布局。
  庄子遍是,生意兴隆,更是与域外有海运往来。
  谢重姒瞄了眼,对秦云杉来说不算什么,但的确都是好东西,便笑眯眯地道:“那就多些娘娘啦,真是费心了。叶竹,好生收起来,别辜负了娘娘一番心意。”
  然后又道:“让您如此破费,着实过意不去。这样吧,昔日有齐国上匠造了一奁宝钗金佩,儿臣很喜,可惜戴不出味道来。今日见娘娘风姿绰约,理应般配,献给娘娘,还望娘娘莫要嫌弃。”
  秦云杉:“……”
 
 
第4章 重逢   再遇宣珏
  这熟悉的“白莲”句式语气,让秦云杉一时有些懵,还想开口说什么,就听到谢重姒道:“娘娘,我有些乏了。就不留你啦!叶竹,送娘娘出去吧。”
  秦云杉脸色发白,没来得及阻止叶竹端来金灿佩物。只能眼睁睁看着婢女撤了她送来的补品,换上更为贵重的赠礼。
  这……不是她想要的啊!
  她缺这点儿首饰吗?!
  “娘娘。”叶竹忙完,开口柔声道,“奴婢送您回蓬莱殿。”
  然后率先踏步而出。
  秦云杉只得咬牙跟上,心有不甘地离开了。
  等两人走后,谢重姒心情不错。
  她本就饰品一箩筐,半辈子都用不完,正好送给秦云杉。
  秦云杉穿衣打扮风格清汤寡水,不可能真敢把她赠的那些金钗银饰,挂在身上。
  刻有皇家烙印的东西,也不能卖出去换钱。
  只可能赠送给别人,或是打赏用途。
  她还能顺便知晓,秦云杉同谁有交集。
  总之,这些饰品,对秦云杉来说,除了添堵百无一用,还抹去这些补品的昂贵价值。
  想必秦云杉如鲠在喉,谢重姒心甚宽慰。
  氏族在秦家带领下,盘踞一方,鱼肉百姓。
  明中暗里,也没少给朝堂带来动乱。
  慢慢来。
  谢重姒不知想到了什么,杏眸带笑意,弯了弯眼。
  反正来日方长——
  她总能把这痼疾顽瘤,一个个拔除。
  *
  望都居大齐腹地,南来北往之人,四面八方之景,繁华靡丽。但也有清幽之所,譬如寒山寺。
  这日,寺庙阳光明媚,莺雀已上树梢,啼鸣婉转。
  有僧人在扫千层台阶。听闻脚步,回头:“呀!宣公子来了呀?”
  宣珏寻常世家公子的打扮,白衣紫冠,腰间别了白玉笛。闻言,轻笑颔首:“小师父。住持邀我。”
  说来也怪,宣珏不笑时,甚至比他那冷面修罗的兄长还生人勿近,但唇角微勾时,又如晴光映雪,让人心生亲近。
  “哦哦!”小僧人指向别院,“公子来得真早,师父八成还在睡。”
  宣珏向他行了个礼,悄无声息地走进别院。
  寺庙偏殿有些年头了,红墙上青苔斑驳,金顶也残损脱落。倒是里面的佛像,庄严依旧,宝相光华,捻花垂眸,端视苍生。
  里头铺盖躺了人,呼呼大睡。宣珏没吵他,站在三丈来高的佛陀像前,敛眸俯首,合掌拜了三拜。又在一旁棋案坐下,静默地复盘残局。
  又过了会,地上躺着睡的人才“啊哈”伸了个懒腰,揉眼起身,唤他的字:“啊离玉来了啊。什么时辰了?”
  “尚早。”宣珏道。
  住持伸长脖子往院里一望,见日上殿顶,哼哼唧唧:“都快巳时了。下次直接把小老儿喊醒就行咯,是我邀你来下续棋,没有让你等的道理。”
  宣珏落了一子:“那下次唤您。”
  两人下棋很慢,一局还未落幕,已至午间。廊檐新飞乳燕,叫声轻嫩。
  住持抓挠了下并不存在的头发,皱眉:“不好,刚刚那步棋我下得不好,撤了重来。”
  宣珏不让:“落子无悔。”
  行经之事,定局既成。
  落子当不悔。
  住持意有所指般挤眉弄眼,笑道:“不,对于上天眷顾之人来说,落子可悔,人生亦如是。”
  宣珏一愣,没反应过来,让老和尚捻走了下错的子,他还大言不惭:“贫僧呐,就是这天选之人。”
  “……”老和尚装疯卖傻,宣珏极有涵养,也不生气,只是淡声,“大师,您这步棋,未必如前。”
  快速调整了几路,不出三步,住持就瞪着眼奇道:“不应该啊。”
  宣珏风轻云淡地将棋子扔回棋盒。方才住持不悔棋的话,他俩至少能中盘厮杀。现在么……
  他快赢了。
  住持歪头瞥了眼佛像,干脆撂子道:“哎不下啦不下啦,有人来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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