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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姒——by雕弦暮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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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萍也苦黄瓜般,耷拉了眉眼:“没办法啊,近几年礼部管的严,说是要清正门风,统一发了匾额,长乐街也不例外,每户都要挂上。奴一看那字,就心慌直跳的。”
  谢重姒心道:清正门风表面文章也无用啊,勾当不都是在里面?
  这话她不好直白在浮萍面前说,拿了东西,颔首一谢:“多亏你了。”
  便将果茶喝完,起身离开了。
  浮萍恭敬地道:“殿下哪里的话,奴荣幸至极。”
  刚走出春莺啼晓没几步,谢重姒一边抛着锦囊又接住,一边抓紧回宫。
  忽然,背后有人唤她:“殿下。”
  谢重姒:“……”
  侧首一望,十步之外,宣珏朝她走来。
  “殿下。”宣珏唤住她,疾行几步,“阿九是西梁天誉城之人。您,自行斟酌。”
 
 
第66章 发簪   宣珏:“很衬殿下,您不要便扔了……
  金繁心思多, 不愿参与皇室明争暗斗,更不想惹个随时会炸的火|药包。
  打定了主意出手供药。
  不过,他朝堂之事, 没宣珏门清, 再加上行走鬼谷,对将士的忌惮不高,提醒了谢重姒一次,就没再提。怕这祖宗刨根问底。
  同样,他也没料到师妹转眼就去风月场所,顺了满满一袋五石散。
  但宣珏料到了。
  上一世, 她就甚喜来春莺啼晓,那位女老板得蒙恩惠, 和她关系不错。
  哪怕是她被困玉锦宫时, 也三番五次, 暗中施以援手。
  万开骏当年在揽月池旁遇见她——是她引过去的。
  通过春莺啼晓的手笔。
  谢重姒如若来长乐街,只会来此。
  谢重姒接住落入掌心的锦囊,揣入怀中,转过身, 眉眼很是冷淡,问:“探花郎还查到了些什么?”
  宣珏从不理会其余人的明朝暗讽,但她这夹枪带棒的话, 却让他呼吸一滞, 干脆和盘托出, 垂眸轻声道:“三殿下在姑苏偶遇阿九,临幸后带回望都。太子似因阿九,与三殿下有龌龊纷争。”
  “还有呢?”谢重姒合袖看他。
  她鬓边碎发随风轻起,浅紫轻纱裙罩也飘忽而落。
  只是眉眼冷淡得有些陌生。
  宣珏:“我让白棠去查——他说, 未找到阿九身世家族,似是孤女,随着一处杂耍摊摆艺。方才在同济堂,听金大夫又提,阿九左腿安了铁玉骨。那是西梁才会有的手艺机巧,且非泼天富贵者不可得。她身份不寻常,留她在身边,恐有祸患,殿下谨慎为好。”
  谢重姒也令人去探查了,查到了江南那一步,只是没宣珏快。
  她不辩意味地笑笑:“皇城重地,天子脚下,手别伸得太长。”
  宣珏只当没听懂她双关之意,压低声道:“已知的大梁国,行兵打仗过的女将,身居高位者,有沧城太守程御寒,安平侯赵九州,后封长定王的卫旼,昭阳大长公主卫旭。阿九极有可能是其中某位。就算不是,那也危险至极——杀过人见过血的将士,殿下,您最好不要留在宫里。”
  谢重姒对他点菜似得报名字,已经麻木了。
  四大皆空地习惯他的过目不忘,然后轻笑了声,问道:“知道的这么清楚?那想必三哥去姑苏,和谁打过交道,谈了些什么事儿,你也知道个七七八八吧?说说?”
  宣珏一愣,敛神,像是挣扎了片刻,还是实话实说:“去年风雨不调,三殿下南巡赈灾,安抚流民,去姑苏的时候,和齐家有接洽。齐家三房……”
  见他还真打算透个底儿掉,谢重姒头皮一麻,抬手制止:“够了。我不想听了。”
  她没心没肺地道:“朝堂的事我懒得管,反正谁当皇帝都一样。皇兄尚需打磨,和三哥公平竞争,若是你非得这么早站队,想要择贤主而侍,还不如找三哥呢。他慧眼识珠,求贤若渴,会给你更适合的途径——皇兄嘛,他成天逗猫写小曲儿,近来去治理水患,还是父皇踹他去的。”
  谢重姒无奈。
  上一世,皇兄去年就差不多振作起来了,好凶斗狠的冲劲全显。
  否则也不至于雷霆速度,将齐家连根拔起。
  这辈子也不知为何,还是浑浑噩噩。
  她颇为好奇,曾经到底得是什么机缘巧合,才能让皇兄那般成长迅速。
  但她不担心储位之争。
  父皇偏袒,再加上万事还有她在这里严防死守,出不了太大岔子。
  所以谢重姒才敢信口胡说。
  但这句话,好巧不巧,踩了宣珏不止一处逆鳞。
  他听着这不偏不倚至极的忠言建议,默然片刻,眸底像是有血色般,隐约竟像是看到前世重影——
  她倒在血泊里,浑身是血地朝他扑来,颤抖着手抚上他的脸。
  冰冷虚弱的气息吐在他指尖。
  宣珏只感觉自己的呼吸也随之冰冷起来,他温和的神色退散了,语气不变地道:“谢殿下良议,惶恐。”
  然后便冷着脸跟在谢重姒身后,七八步的距离,一语不发,不知在想什么。
  就算宣珏造反,前世以来,谢重姒也觉得他性子温和闲散。
  就算听到不堪入耳的折辱,他眼皮都不带眨的。
  闲云野鹤般,入世似出世,功名利禄皆视过眼云烟。
  直到这时,才发现他倔强至极。
  根本说不动!!!
  谢她良言,惶恐——
  说得好听。
  变个意思,不就是你说你的,我做我的。
  照做不误吗?
  谢重姒脚步快速地走回朱雀街,一回头,发现这人还在,仍旧是七八步距离,像是寸尺丈量出的那般严丝合缝。
  她黛眉蹙紧:“你还跟着干甚?”
  宣珏:“从长乐街回长安巷,只有这条大道。”
  言下之意,他回家。
  只是顺路。
  谢重姒:“…………”
  她也觉得自个儿有些一惊一乍,缓了口气,终于撑到繁华的巷口处,准备终于摆脱某个尾巴快点回宫。
  天已清朗了起来,午阳斜洒,宽阔的朱雀大道上雨迹渐干。
  有小贩撑摊贩卖,卖花的卖吃的,卖首饰的卖小玩意的,应有尽有,吆喝声偶尔也起,用望都官话,或者各地方言,一时间凡世的热闹,涌了上来。
  春光明媚,万物正好。
  有卖发簪的摊贩,见宣珏紧跟着谢重姒,前头姑娘面含怒意,后面郎君垂眸凝神,目光却咬着背影不放,还以为是闹了别扭的小夫妻,吆喝了声:“郎君来支簪子不,哄夫人开心。”
  宣珏扫了眼摊铺。
  其实谢重姒是不会缺这点首饰的。
  她压箱底的金银珠宝,垒起来能塞满整个五进宽屋。
  何况除却正式场合,她也不会戴太多,嫌累赘。
  他正准备收回视线,却看到了枚紫玉盘花簪。
  青紫的簪上,缠绕花枝,有点像金繁花室里头的藤蔓,但却要纤细小巧地多。
  顶部,是数朵层叠绽放的牡丹,花瓣精致可数。
  其实有些不伦不类,毕竟牡丹没有藤蔓。
  但宣珏一眼瞧去,便觉得适合谢重姒——特别是她今儿本就是淡紫裙衫。
  于是他也不问价,搁了枚碎银子在摊上,朝摊主一点头,就轻轻拿走那枚紫玉牡丹簪。
  摊主没想到,还有不问价就当冤大头这种好事,捏起碎银子,笑得见牙不见嘴:“郎君眼光不错。”
  雨停后,街上人多了起来,人流涌动。
  谢重姒没注意这处不过瞬息的动静。
  忽然,听到宣珏喊了声:“尔玉。”
  谢重姒许久未从他口里听这个称呼,一震,下意识停住脚步。
  身后,宣珏快步走来,在她面前停下。
  一抬手,不知放了个什么在她头上,只觉得发髻一紧,她迟疑着抬手,抚摸过去,发现是触感温润细腻的发簪。
  眼前人垂眸看她,眸光莫测,清浅的眼底印出她诧然的神色。

  谢重姒有一瞬间的恍神,宣珏语气比之前冷淡几分,公事公办般道:“很衬殿下。”
  宣珏顿了顿,又淡淡地道,“不要便扔了。像待那花灯一样就行。”
  反正她不喜发饰,不戴的话,他也能骗自个儿是她懒得戴。
  谢重姒:“…………”
  不是,您还记着两年前那腊八灯笼呢?
  重活一世,还小心眼起来了怎么着?
  谢重姒没经历过宣珏对她这种强买强卖,被罕见的直接,捣鼓得没来得及反应。
  回过神来,就见他微微颔首作礼,头也不回地入了长安巷,转身回府了。
  谢重姒犹豫了下,拔下发簪,捏在掌心把玩片刻,叹了口气。
  将发簪小心收进了袖袋里。
  而另一边,长安巷的垂柳也翠绿如翡,栅栏攀附的迎春花谢了,蔷薇却盛开来。
  再往里走,是素来清正端和的宣府。
  宣珏心里有事,本想直接回画室书房一趟。
  刚进自己院落,白棠就上前,小心翼翼地禀报:“……主子,刑部有急事,二公子要找份卷宗,在您书房里。不是东面那间。”
  白棠只知宣珏偶尔会闷在东书房里,谁都不让进,还以为听到宣琮去了南书房,宣珏会不以为然——
  毕竟,白棠也经常进南书房汇报事务。
  没想到,宣珏神色一变,越过他,快步向南书房走去。
  房门半开,内室里,宣琮坐在书案前,翻看刑部之前的卷宗,听到弟弟来了,淡声道:“忙回来了?坐。”
  旁边还有数张太师椅,宣琮没抬头,只抬手指了指。
  宣珏没坐,走到跟前,低下头,不知看到了什么,薄唇紧抿。
  宣琮见状,也不和他磨叽打太极,将掌心捏握盘玩的玉饰一丢。
  玉雕轻轻落在书案上。
  宣琮:“说说,怎么想的?”
 
 
第67章 心意   甘之如饴
  东书房画室的屏风勾绳, 不是太牢固,若有人动,会掉落下来。
  就算再被挂上, 他也能察觉端倪——那日有人动了画。
  寻人一问, 宣琼来过院里,宣珏心下有了数。
  长姐性柔纯善,看他思虑难安,不会同别人提及,甚至都不敢质问他。
  但兄长不同。
  他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冷暴脾气,一言不合便开训。
  宣珏无言以对, 抬手拿起玉雕,抿了抿唇, 轻声道:“如兄长所见。我无话可说。”
  说完这句, 他转身要走。
  “站住。”宣琮冷冷唤人, “谁让你走的?!滚回来!”
  宣琮气得想掷东西砸他,刚拿起手边的卷宗要扔,想起这是公书要文,之后要带给别人看, 不能砸,又怏怏放下,再一看, 那臭小子置若罔闻地走到门口了, 怒喝道:“你想疯, 别拖着全家和你一块下水——是不是宫里那位?!”
  宣珏猛地顿住脚步,神情莫测地转过身来,手上青筋暴起,捏住玉饰的指尖发颤苍白。
  宣琮一看这反应, 心知猜对了。
  太元三年,阿珏去扬州查白马巷纵火一案,却在查完后,修书回来说有私事,暂缓归家。
  这小子素来让人省心,家里人都没太在意,只是让他忙完早点回。
  两个月后,才接到他从苏州寄回报平安的信。
  家里仍未起疑,毕竟南下散心游玩,想回小时故乡,情有可原。
  直到年末,宣珏回京,一家人才察觉不对劲。
  毕竟从小看顾长大的,再温和内敛,情绪有异,家里人多少能看出他的闷闷不乐。
  宣琮当时就想刨根问底了,但忌惮宣珏病了,他姐也温柔揪他耳朵,提醒不要叨扰。
  于是便没问,一直拖到了圣旨下,赏赐来。
  陛下未赶尽杀绝,但削了楚氏势力,楚氏一蹶不振。
  还借了别的由头,赏赐了参身其中的几位。
  宣琮这才知道,小戚将军夜袭南华匪寨,十几轻骑连挑三大营,风光归京——
  背后还有自家三弟的手笔!
  再追问,宣珏老老实实承认,遇到追杀,心力交瘁,才大病一场。
  合情合理,合乎逻辑。
  宣琮这格外明察秋毫的眼,也未发觉异样。
  本以为止步于此,但今日偶见这块玉雕,看上面人,看背后字,看字上时日年岁,看雕工技艺——
  宣琮知道,事情绝不止如此。
  稍一琢磨,不对劲。
  小戚将军和阿珏相识,关系颇好,能不远万里走单骑,给他跑腿卖个命。
  但颜将军同时调令南下,之后又有一队接洽军队,运送江南贡品回京……又该怎么说?
  怎么看怎么是去接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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