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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姒——by雕弦暮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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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艰难地道:“不是,安荣,我不……”
  谢依柔:“知道堂姐不好意思问了,我就都打听清楚了。展佩十七,比你还小仨月,不过完全看不出来,人又高又俊。除了脸色有点苍白,也看不出来娘胎里带着病弱,而且我看他上马射箭,挽弓也都挺有力气的,你不用担心那些有的没的,在那方面应该也不会让堂姐委屈的……”
  谢重姒:“…………”
  谢重姒哭笑不得地打断她:“得了,是给你选夫婿还是给我选,打探地那么一清二楚?”
  谢依柔撇撇嘴:“我也不想堂姐你嫁人啊,可是这不瞧见,难得一个才貌皆佳,人品也可的么,错过这村真没这店了。要不然,你还想在整个望都,那些入了仕的青年才俊里头选呀?看陛下不削你。”
  谢重姒轻轻垂眸,没接她话。
  诚然,父皇宠她,但社稷还在前头几分。不会让得力的栋梁,委屈成有名无实的驸马爷。
  所以她一直没敢说明,也不敢和宣珏挑明身份,这是其一。
  其二,宣珏……
  谢重姒眯了眯眸,遥遥远看草场之上,和戚文澜有说有笑的宣珏。
  宣珏变得有几分不一样,她怕失控。
  事实上,他伪装得天衣无缝,她也只能勉强凭借十几年相处的直觉,窥见他一两分的执拗。
  比如梦魇难眠,比如那盘棋,比如眸里沉得不见日月星辰的浓雾。
  更多的……
  看不出来了,皆埋于深雪之内,皑皑雪上,仍旧一尘不染——就像他还能和戚文澜温声细语一样。
  再等等。
  谢重姒对自己说。
  等时机成熟,等江南压制,等皇兄回来,等一切尘埃落定。
  等那时,再和他说。
  秋猎只持续一天,过得快,秋祭却要持续整整五天,事无巨细都要礼部操劳,提前准备。
  宣琮是忙活得整日整夜不沾脚,见弟弟优哉游哉,还在找店铺缝制狼皮,气不打一处来,把人拽去帮工,等傍晚时分才踹人走:“回家用膳去,我再忙会儿。”
  宣珏好脾气地和兄长告辞,出礼部,上了马车,白棠在车里等他,在渐暗的黄昏里道:“主子,兰木已将江南的事务暂时交接给齐岳了,北上来望都,不日便将抵达。”
  宣珏垂眸,像是倦怠,不轻不重地“唔”了声:“不错。陛下近日忙得焦头烂额,又暗中找了几个人,都是刚入仕不算太久,想让他们南下去漓江。我给暗地里撺掇撂担子了,没一个敢接的。估计过上几日,陛下他老人家又得找我一次。所以,你让兰木快点。”
  白棠后背一凉,点头应是。
  跟在宣珏身边,已有快五年了。
  帮他做事,比一般人甚至家眷,都更了解宣珏几分。
  白棠是看着他如何扶摇直上的,也听过一耳朵望都风声,都是对主子的赞赏。
  说他清润脱俗,雅正淡逸。
  白棠却觉得,主子拿这些当儿戏。
  他不在意声名利禄,也不喜民生百态,甚至暗地里想搅弄浑水,越激烈惨痛越好。
  他远远旁观。
  像是个疯子,可又有所顾忌地活成了个人样。
  “对了,西入漓江,估计是年节前夕——毕竟年关镇邪。”宣珏伸指拨开车帘,外面,昏沉的夕阳里,望都沉浸在血色之中,他望向仿佛远在天边的天金阙,“锦里坊的工活慢,得明年正月才完工,我可能不在望都,若是做好,你差人送去。”
  白棠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又是送到哪儿去,连忙道:“是。”
  又有些不安地问道:“主子,此次出京,为何不带属下而带兰木。那小子莽撞胡来,怕是会给您惹乱子。”
  宣珏放下车帘,意味不明地笑了声:“你当陛下为何要选入仕不久的,为何那些人又都不敢接?”
  白棠:“……为何?”
  吱呀吱呀的马车,遮掩宣珏带了几分寒意的声:“刚入仕,不算油滑老道,该查就查,不讲私情,也不会阳奉阴违,陛下放心。更重要的是,他们也不会真知道,秦家势力到了哪种地步,有胆子去卖命,为那以身击石的刀刃。”
  “……那这些人,为何又不敢接了?”
  宣珏一抬眸,温和地看向白棠,轻飘飘地对他道:“因为,我和他们说明道白,讲清利害了啊。圣宠虽好,也要命在不是?当然略有夸张,但这的确是块硬骨头——哪颗棋子,会冒着粉身碎骨的风险,去卖命呢?”
  宣珏轻柔地摸索了下腕上串珠,对背后冒着冷汗的白棠道:“懂了为何不让你去吧?你还有文人那套繁文缛节,心软得很,所以不带你去。绿林之人,有时比朝堂百官,用起来更得心应手,兰木尤是如此。”
 
 
第77章 彩头   能否先让臣讨点彩头呢
  兰木在秋祭前三日抵达望都, 风尘仆仆地见了宣珏一面。
  这是位眉心有道蜿蜒伤疤的青年人,和白棠生得四五分像,和他相比, 兰木更像是锋利刀剑, 眼里都精光闪现。隐约可见几分好杀戮的脾性,几乎是迫不及待:“主子,什么时候去漓江啊!”
  宣珏只吩咐:“等着。”
  又问了句:“一直未问,先皇后那事儿,跟进如何?”

  兰木奇怪:“两年前,您回京的时候, 把杂事都交给我了,说这事不必再通知您, 我就琢磨着到底和皇室有关, 有什么零星痕迹, 都偷偷送去太子府了——没扰您的眼。现在这事,不归咱们管,太子……百越王让人告知属下,他处理就行。”
  宣珏点了点头:“可。”
  两年前, 尘心遇刺之事,他一路摸查到了楚家和苏州家族。
  后来尔玉拂他意归京,他病了一场, 没精力处理这事, 干脆都让留守扬州的兰木跟进。
  如今谢治能接手是再好不过。
  秋祭前一日, 谢策道终是按捺不住,再次召了宣珏。
  宣珏思忖这事一个月了,倒也不怵,进宫面圣。
  因着祭祀大典即到, 谢策道也不在太极殿,而是在御花园散心。
  桂花树凋零了个大概,唯有金菊开得簇拥热烈,郁郁葱葱的林木间,偶闻鸟鸣,清脆悦耳。
  宣珏由着宫人领他入内,忽然瞥见了什么,眉心微不可查地一蹙,问身侧蒋明道:“蒋公公,那位可是长平侯世子?同他在秋猎见过一面,印象颇深。”
  蒋明望向谢策道身边两个年轻人,笑得见牙不见眼:“哎哟,是小世子。今儿侯爷带着他入宫面圣,正巧,尔玉殿下也在,奴婢看这两位聊得还挺投缘的,说不准明年能有喜事咯。咦……大人,您怎么不走了?”
  宣珏脚步顿了顿,面色如常,跟了上去,道:“无事。”
  他只是有几分后悔,没把展佩也剔除出去——
  留着试探尔玉。
  见她相谈甚欢,应该不是厌恶的模样。
  宣珏不动声色地走了过去:“参见陛下,尔玉殿下。见过长平侯世子。”
  谢重姒才刚到御花园没一会儿,本来听到身后脚步声,还以为是宫人,猝不及防听到宣珏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看向展佩,看完又反应过来:她心虚个甚!
  明明她只比宣珏早到一刻,还没从“那日找师兄问诊的病秧子就是展佩”的迟疑里,回过神来。
  谢策道却是招手:“离玉来了啊,先用点酥膳,东临的御厨,手艺不错。”
  宣珏应是:“谢陛下。”
  谢重姒用余光扫了眼宣珏,确认这人脸上没异样,没想再多待,捻了几块酥糕放入帕中,就对她父皇告退:“父皇,儿臣先回宫了,明儿秋祭有一堆事要忙要准备。”
  谢策道“哎”了声:“你急个什么?带人逛逛天金阙——毕竟远道而来,尽一下地主之谊。”
  谢重姒:“……”
  您,当,宫人,都是,吃干饭的吗?非得,要我,带???
  谢策道急着和臣子交代事宜,也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撂下句话,没等谢重姒反驳,又对展佩道:“饰之,你跟着这丫头就行,她虽然四六不着,但还算靠谱。也莫拘束,就当自个儿家里一样,过几日秋祭完,也带侯爷和侯夫人来坐坐。”
  “是,陛下。”展佩答道。
  他似乎很喜欢玄色衣袍,一身黑服,本来还有的少年气也被黑色压住,沉稳庄重。他只打量了这位近来炙手可热的宣侍郎一眼,没有多瞧,只是忽然觉得他眸光略微不善,回视过去,果见宣珏在看他。
  青松古柏下,宣珏青衣玉冠,薄唇微抿,又徐徐转开视线,落在谢重姒身上。
  眸光温和内敛,像是有几分委屈的控诉。
  谢重姒:“。”
  她不知道父皇后宫佳丽,如何平衡处之的,只知道她是硬着头皮,对父皇道:“儿臣真的回宫有事儿!”
  ……得罪展佩就得罪展佩吧,另一位她是真的不想他胡思乱想。
  谢策道沉了沉脸,横了她眼:“重重!”
  有不喜之后说,但不带这么当面给人世子落面子的!
  谢重姒默默做好事后被父皇臭骂一顿的准备,还要接着撂担子不干。
  宣珏看她不以为然的神色,又看谢策道略显愠怒,轻轻一叹,终是忍不住解了个围:“陛下,您唤臣来所谓何事?”
  谢策道这才甩袖道:“之前提的那事。”
  又对谢重姒嘱咐:“别耍小性子。”
  谢重姒:“………”
  眼见着谢策道领着宣珏走远,她无可奈何长叹口气,一旁展佩十分善解人意:“殿下若是真有事,先回吧,我母亲也让我早点回别院,莫在宫里扰了贵人安静。”
  谢重姒直截了当:“哪里哪里,不忙不忙,我唬父皇的,就是单纯想溜。”
  没想到她如此耿直的展佩:“……”
  本以为皇女循规蹈矩烦闷得紧,这位倒是比他预想的有趣百倍。
  于是展佩道:“我懂殿下的意思了。”
  谢重姒松了口气,懂了最好。没想到展佩又道:“不过,殿下若是无事的话,还是烦请您带我四处转转吧,自祖上几代,除却新皇即位,都很少来望都了。”
  谢重姒眸光冷了几分,漫不经心地道:“行啊。领你走走。对了,我瞧见世子喜着黑衣,是因为喜欢这颜色吗?”
  展佩言简意赅:“黑比白暖,特别是冬日。展某畏寒,殿下见笑。”
  谢重姒夹枪带棒地道:“畏寒可得好好休养,望都莫说冬日了,就是深秋,也比南方,远不及江城来得温暖如春。我看世子还是久居江城好,望都不养人的。”
  展佩的眉眼自带上挑,有种少年人的纯真感,这也是为什么他一直喜欢用黑色来压。他挑眉笑了笑,道:“久居便能习惯了。”
  谢重姒敲打完就懒得再说了,这位世子爷不是蠢笨的,没道理听不出她话里话外意思,话都讲到这份上了,她也不能再进一步撕破脸皮直白挑明,只好跳过此事,正儿八经带他逛了一遍天金阙。
  心里却想宣珏入宫之事。
  想必父皇是又要提让他去漓江了。
  说来这种事,得让那种极有分寸的老油条去才可。最好是官场上混迹个二三十年,名面上圆滑笑面虎,对人家的龌龊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暗地里却刀锋正对,杀个片甲不留那种。
  可父皇又怕这种“老油条”阳奉阴违,真的只当圆滑笑面虎,不想开刀宰人,又非得在青年人里挑愣头青——这些没什么心机履历的,怎么可能做到!
  思来想去,她真的只觉得,宣珏这人能拿捏得住。
  谢重姒胡思乱想,也不知道宣珏到底是应了还是没应,说的尽力而为又是尽力到哪份上。
  她极为敷衍地打发走展佩,决定守在离宫之路上守株待兔。
  天金阙璇玑门处,栽种成片的枫树林。此时枫叶似火。
  她等了至少小半刻钟,坐立不安,最后实在疲乏,走到一旁林荫小道的石凳旁,撑着下巴等人。
  秋风带着阳光的暖徐,催人眠,她等得昏昏欲睡。
  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在唤她:“殿下。”
  谢重姒想要回头,却又被人轻轻按住,她差点没一个激灵跳起来:这是在宫里!璇玑门附近!可别再突然给她来个措手不及——
  好在宣珏循规蹈矩,没有出格举动,只是轻声说道:“臣应了旨意,去往漓江,也算是全了殿下的愿景。所要的不敢奢求急切,但此去凶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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