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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姒——by雕弦暮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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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在看什么?”和风暖徐,叶竹还是怕小殿下受冻,提着件朱色薄罗长袍给谢重姒披上。
  见她手里攥着纸,上写人名、官职封号,人名之间细线相连,有朱色有墨色,交错复杂。
  而殿下打量这些名字的眼神……叶竹莫名想到她爹娘,在养了肥羊的北漠草场上,琢磨选哪头牲畜宰杀下饭。
  “京中大人们的花名册,还有嫔妃、氏族和重要的地方官。”谢重姒就是在挑选值得动手的年货。
  终于,她咀嚼着一个名字:“秦风。”
  秦风领太仆寺卿一职,向来负责朝廷马匹供应。
  捞过不少油水。
  戚家军的马匹,在他手上出过大问题。
 
 
第8章 秦风   拿秦风开刀啦!
  拿秦风开刀,好处颇多。
  秦风擅钻研,有钱,别看职位不高,府里金银珠宝胜过很多一品大臣,查办后能大补国库;其次,谢重姒看秦氏不顺眼,借机敲打莲嫔,打得越狠越好,最好能攀咬一串人。
  不过谢治不知道。
  谢重姒趁着修沐日,来到太子府上,谢治正给他那只白毛花斑猫顺毛。
  太子爷不知是脂粉看腻了,还是龙阳也没有俊过自己的,从无世俗的欲望,后院里没个体己人,唯一年轻貌美的雌性就是这只猫。
  猫小姐平日里养得娇贵,被谢重姒不小心踩了尾巴,还张牙舞爪地跳起来想挠她。
  谢重姒不轻不重捏住小畜生后颈窝,笑道:“哥,在忙呢?”
  并无多少上进心的谢治:“……”
  他心虚地摸了摸鼻尖,接过妹妹扔过来的毛团子。那猫吃了个哑巴亏,察觉谢重姒并不好惹,一溜烟从墙头蹿走了。
  谢治搂了个空,只得把象牙小梳放到一边,起身道:“没忙。有事吗?”
  谢重姒点头:“有。”
  说着,拽着她哥去了书房里,将查办秦风的打算简要说了遍。
  谢治茫然听完,有些发懵:“重重,他家惹你了吗?”
  然后又自问自答:“哦听说秦风儿子跋扈好色,难不成冲撞你了?哥替你收拾他去。”
  直接以朝臣开刀……阵势太大,谢治没消化过来,根本没当真。
  谢重姒眨巴眼:“不是啊,我没见过他儿子。是秦风啦,秦风。这家伙中饱私囊好几年,只要差大理寺卿去查,肯定有所获的。”
  谢治既想问你如何得知,有想说多管闲事,有空胡思乱想,比如去做几件漂亮衣裳。
  问题太多,太子爷皱眉半晌,慢吞吞地吐了句:“大清早的,用早膳没?新来个扬州厨娘,药膳清粥一绝,搞点给你尝尝?”
  谢重姒绝倒:“……”
  抚额:“我的兄长啊……”
  谢治,整个齐国最大最华丽的花瓶,不学无术极了。上辈子父皇死后,才勉强支棱起来——谢重姒有不能指望这位的觉悟。
  于是,她趴在桌上,下巴撑着红漆桌案,开始卖惨:“半旬前,有人借母后在宫中害人了。”
  谢治:“?”
  谢重姒半真半假胡编乱造:“就有个李美人,穿了一件紫衫,图样和母后遇刺时的一模一样。父皇也来宴会上看到了,大怒,想要治罪,被我阻止了。你想哪会有人那么蠢明知图案,还照着搬惹父皇生气啊?”
  她又抽了抽鼻,像是忍住悲伤:“就……我就想嘛,要是母后在就好了,就没人敢这么利用她了……不就欺负她过世了么……我好难受啊……”
  “……”谢治愣神,下意识急道,“诶重重你莫哭啊。是谁动的手脚?秦家?”
  “我猜是秦氏那个女儿莲嫔……”上次谢重姒是卯足了劲,才费劲巴拉落下泪来,这次看谢治这么死脑筋,谢重姒实在假哭不出,干脆掩了面干嚎,“她家江南的,还是搞纺织丝绸的——我就知道她请我没安好心!”
  谢治急了。
  谢重姒小时宠得无法无天,揪少傅胡须、涂谢策道奏折,拿石头砸她不喜欢的妃子。
  与之对应,很少落泪。
  爬树摸鱼跌伤了,都一声不吭爬起来。
  真哭了,绝对是委屈至极。比如父皇当年把她送去鬼谷。
  鬼谷规矩古怪,不准外人入内。破格收了谢重姒医治,也是看其母出身鬼谷,她算半个鬼谷之人。
  谢治送她过去。谢重姒只身一人、浑身冰冷地被抱入谷中,隐没阵法内。没出声,泪水断了线的珠子般下坠。
  从那以后,谢治最见不得她落泪,当即心疼无奈地拍拍谢重姒后背:“行,这事我斟酌去办,先把情况和我说清。从三品官员,非战时,马匹管理不是朝政重点,为兄总得找个由头提出来。”
  谢重姒抬头,喜道:“真的?谢谢哥!你最好了!”
  明媚的面容哪见半点泪痕,生动形象给她哥演了出“川闽变脸”。
  谢治:“。”
  他安抚的手顿住,不假思索敲了敲她脑壳,虎着脸:“驴我呢?”
  亏他还心疼半天。
  “不敢不敢。”谢重姒讨好卖乖,“这不是出发自朝政大局,又兼报私仇嘛!”
  谢治瞪她:“我尽力办,不过这事急不了。直接让大理寺突查,无凭无据,于理不合。说回你——”
  谢治眉头一皱:“大齐官僚贪污严重不错,但你是怎么想到秦风头上的?”
  谢重姒信口胡诌:“机缘巧合啦。之前不是去草场吗,我见到域外马群暂放此处,可是养得瘦弱不堪。”
  她分条缕析仿若亲眼所见。尽管那日,谢重姒根本没拐去牧马场。
  说完后,谢重姒目光飘忽。
  的确,大齐贪腐日重,她父皇下令严整,也不能消除。
  宣珏登基后,处理得却堪称完美。
  只颁布了两道法令。
  一是鼓励百姓平民上京状告官吏,即使没有文引,各地关津渡口、城池门禁也不准阻挡,立刻放行。阻挡者会被定上“邀截实封”的罪名,也就是扣押皇帝奏章——这些遭遇不公的百姓们,就是一道角度真实的奏折。【注1】
  二是查处贪官时,只要查到,立刻允许候补官员上位顶替,许多未能晋位的官员等这一天等了数十年,自然拼命去查甚至检举——反正自己顶替上去,只要将前任账目查清,就绝不会被这些贪污枉法的官吏牵连,还能升官,何乐不为?【注2】
  两法一出,人人自危。
  再加上削弱和平衡的举措,皇权集中到不可一世。

  手握玉玺之人,可高枕无忧。
  宣离玉啊宣离玉……
  谢重姒在心底叹了口气。
  他的确把握人心到毫厘,比任何人都适合朝堂,甚至……适合那个位置。
  *
  谢重姒离开太子府,已是午后——被谢治留在用了午膳,非得让她品鉴扬州厨娘手艺。
  然后撑了个半死不活。谢重姒严重怀疑她哥在报复。
  夏日阳光毒辣,叶竹想要撑伞,被拒绝了。
  谢重姒很享受阳光沐浴,也想消食,打算徒步走回宫中。
  她肌肤如瓷,又因前三年静养,略显苍白,遥望雪塑般剔透轻盈,分外显眼。
  忽见街上有卖莲子的,问道:“咦,这个时候就有莲子了?”
  叶竹:“今年夏早,所以出得早。未央宫池里,荷花移栽伤根了,长得慢。揽月池和别的宫里头,荷花快凋谢啦!”
  长街和风吹拂谢重姒鬓角青丝,她怅惘地喃喃:“回来四个月,快仲夏了。走吧,回宫了。等皇兄消息。”
  谢重姒本想少说半旬,多则数月,谢治才能动手。没想到第二日下朝后,难得有事业心的太子爷,就找上了未央宫:“你还和小戚将军商量过了?”
  谢重姒:“???”
  谢治二十有二,年少时取了个花名“朝旭”写词卖曲,轰动望都最有名的红楼春莺啼晓。后来,还作些稀奇古怪的话本,卖得不差,大街小巷、妙女老妇都抢着要看。
  所以,脑袋里别的没有,乱七八糟的浮想联翩最多。
  谢重姒一巴掌拍在谢治肩上,拍散谢治看好戏的八卦样,才问道:“怎么,戚文澜做什么了?”
  谢治掩唇咳了声:“他……他去太仆寺大闹了一顿,说秦风亏待他家马。然后抓着人赶去大理寺,嚎着要求明查。”
  谢治一拍掌,无辜至极:“不是为兄不帮你,有人抢了活啊!”
  谢重姒半晌没回过神来。
  按照戚文澜的处事,不应该私底下,在月黑风高夜的时候,套个麻袋揍人一顿泄愤了事吗?
  长本事了啊!
  不对……
  谢重姒磨了下后牙槽。
  这不是戚文澜的风格。
  上次守拙园遇见戚文澜,还有可能去骑马射箭,但宣珏去干什么?
  宣珏穿长袍,又不是箭袖短打。总不能是去看风景吧?
  这俩人当时就是去暗中调查戚家军放置于此的三千匹马不成?
  可是……谢重姒神色古怪起来。
  上辈子秦风这事爆出,不是通过戚文澜啊。
  而是秦风之子秦晋,太过猖獗,冲撞了安荣那个丫头,被她揪出来的。牵连出一大片,大家都调侃称“安荣之变”。
  谢重姒问:“那现在如何了?”
  谢治耸肩:“还能如何,在大理寺闹呗。才刚开头,我打算添个油加个醋。你觉得趁机说秦风夫人收受贿赂怎样?有谋士和我提到过。”
  “捕风捉影的说法——你还不如提他儿子祸害民女呢。”谢重姒匆匆起身,“我去大理寺一趟。”
  留下愣愣的谢治。谢治扪心自问:他没做什么让重重嫌弃的事吧?
  谢重姒未带婢女,揣着谢策道赐给她的“如朕亲临”的令牌,牵马出宫。来到大理寺,才到午时。
  门口两棵大槐树,其中一棵靠了辆马车,谢重姒就将烈马栓在另一棵树上。
  然后走进大理寺。
  大理寺鸡飞狗跳。
  戚文澜瞧着怒气冲冲的,还在喝着:“不是,这事还你有理了?!年前那么肥壮的一批马,特意从西域花大价钱买来的,给你养成那副模样???他娘的水土不服,你还是个漓江人呢,怎么没见你在望都瘦成柴棍啊!”
  谢重姒:“……”
  她扫视一圈,努力按照前世记忆,把人和姓名对上号。不过有一人很显眼,不用猜测——那被揍得鼻青脸肿、破皮的嘴唇里还缺了颗门牙的,肯定是秦风。
  秦风大肚便便的一个官吏,远没有戚文澜灵活,没躲开戚文澜的一踹,又龇牙咧嘴挨了一腿,狡辩道:“哎哎哎!小戚将军,话不是这么说的。那大梁啊,是咱们敌国,能安什么好心呢,说不准这马都是低等残次品,专坑咱们的。小官我可是夙兴夜寐,一心扑在太仆寺卿这么个位置上,兢兢业业,买的是好草料,用的是好马具,马病了我比谁都急!可可可……可它本来就不行,再精心照料也枉然啊!”
  这是要甩锅了。
 
 
第9章 喝醋   戚文澜莫名觉得他这杀机是冲自己……
  谢重姒眸光微沉,心道:也要甩得动才行。
  她又看了圈,确认宣珏不在,快步上前:“这么热闹?文澜,贵妃娘娘听说这事了,差点没捂胸口倒下,你悠着点,待会入宫看看她。”
  戚文澜惊道:“谢……尔玉殿下,你怎么来了?”
  本来还有不知谢重姒身份的官吏,闻言,皆诚惶诚恐跪成一片。
  “戚贵妃怕你惹事。”谢重姒面不改色地扯谎,然后道,“这是怎么了?这位……熊大人是谁?”
  秦风本就像熊,虎背熊腰的,再被揍得脸胖了圈,叫声“熊大人”不亏待他。
  “……”戚文澜没忍住笑出声,“秦风。太仆寺卿,负责兵部马匹。”
  “哦……”谢重姒了然,“那方才秦大人的意思是,是马本来不行,而不是你没尽心尽力吗?”
  秦风眼皮直跳,理应没什么好怕,只是个二八少女,但……他莫名有些不敢直视这位殿下,迟疑道:“是。还请殿下明鉴。”
  谢重姒想到了什么似的:“那个,你马场有没有一匹挺红的烈马?额头上还有块月牙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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