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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姒——by雕弦暮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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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风万事敷衍不管,自然不甚清楚,他心中咯噔一声,眼神示意下属。下属比他了解,但不知道小殿下葫芦里卖什么药,支支吾吾:“有的有的。”
  “牵过来,让本宫看看。”
  守拙园在京郊,离得远。谢重姒发了话,纵然有人敢质疑,但她抛出那块金牌,就无人吱声了。
  快一个时辰后,那匹枣红烈马被牵了过来。的确瘦得很,瞧不出丁点汗血的影子,无精打采垂头丧气的。
  谢重姒上前,拍拍这马额头,本来不怎么亲近人的马竟然没拒绝,可见这短短几十里路就累坏了。
  她挑眉:“血统问题?”
  秦风:“……”
  他直觉不好。
  果然,下一刻,谢重姒卷舌,长哨破空而出。她系在大理寺门前槐树上的马,瞬间挣脱缰绳,哒哒跑入院中。
  那匹马同样是枣红烈焰,但顾盼生辉,精壮高挺,在谢重姒面前停下,用额头蹭了蹭她的掌心。
  打眼一看,这俩匹马两个娘生的不止,得是两个品种才说得过去。
  谢重姒缓缓开口说道:“这两匹马,都是汗血宝马,乃此次西域大梁购进。本宫这匹在守拙园,有司官照顾,上月才牵回宫里。而你这匹,是信你太仆寺,才交你照顾——”
  她顿了顿,冷喝出声:“你就是这么照顾的?!”
  秦风额角沁出冷汗,腿也软了半截,嘴唇哆嗦,没能圆出一个字来。
  内心几近崩溃:该死该死该死!这位怎么突然跑来了!!!若只有戚文澜,他还能拖延,手下会掩藏贪腐痕迹、粉饰太平。但……
  两匹马对比太过惨烈,来不及了。
  果然,作壁上观的大理寺卿卢阳,也斟酌开口:“秦风,你怎么说?”
  “在下……”秦风将头埋得低。
  谢重姒打断,替他说了:“请卢大人即日便查吧。买的是好草料,用的是好马具,哪里买的自然有凭有据,对账即辨真假。”
  谢重姒居高临下地睨了秦风一眼,又对卢阳道:“大人,贵妃娘娘托本宫说声情。说幼弟冲撞无礼,扰了诸位大人办公,还请您勿怪。改日登门致歉。”
  卢阳连道不敢。然后上前一步,对快把自己埋成鹌鹑的秦风道:“秦大人,请。”
  一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铁面样。
  秦风牙关打颤,耗费全部力气,对随从使了个眼色。那随从趁众人不注意,从后门出大理寺,往宫里而去。
  *
  等谢重姒和戚文澜走出大理寺,已是骄阳西斜的半下午。
  蝉鸣桑林,夏风燥热。
  戚文澜在旁问道:“诶重姒,真是……我姊姊让你来的?”
  他怕戚贵妃——小时候爷娘舍不得,都是贵妃代劳抽他。
  谢重姒牵马哒哒下了台阶,“嗯。贵妃让我把你叫到宫里去。”
  戚文澜活像喝了苦涩的黄连汤:“……哦。”
  “骗你的啦。”谢重姒好笑,“娘娘不知这件事。你好好想想怎么坦白罢。今晚这事儿就得沸沸扬扬咯。”
  又试探道:“是你自个儿主意?还是有人撺掇你闹的?”
  戚文澜不假思索:“当然是我自己。”
  离玉不想露面,他不能提。
  又反应过来,瞪着眼:“那你怎么跑来了?!还打着阿姊的旗号?”
  谢重姒倒也不怕和他说,笑眯眯的:“皇兄告诉我的。”
  说着,竖起食指在唇前,眨眨眼。
  戚文澜却头皮一炸。
  谢重姒不唤排名的“皇兄”,有且仅有一位。
  太子这是早就盯上秦风了么?
  谢重姒说完就翻身上马回宫,她出来匆忙,叶竹可得等急了——“走了!”
  戚文澜等红马消失在街道尽头,才慢吞吞地走到树荫下的马车边,苦恼怎么和他爹说这事。他掀起车帘:“离玉,卢阳接手了,哎……离玉?”
  他不可能骑马拎着秦风那二百来斤的胖子赶来大理寺,便牵了车,在太仆寺揍完人,就蒙眼捆手,塞进马车。
  离玉也方便随车前来。
  可现在马车几案上,只剩书卷数本,凉茶一盏。人呢?
  戚文澜想到什么,不自在地放下帘子。
  他磨蹭太久,常人不耐烦先走也是正常。但离玉不是不告而别的人啊!
  戚文澜心中一动,来到附近砚正湖,果见宣珏靠树屈膝而坐,玉箫凑在唇边,垂眸敛神,正在吹箫。
  萧声一般呜咽幽怨,但他萧声平和宁静。如拂面煦风。
  宣珏听到脚步,停下回首,淡淡地问:“结束了?”
  “嗯。”戚文澜有些小庆幸,“诶我和你说,今儿要不是谢重姒……”
  宣珏打断他:“那回去吧。”
  戚文澜点头,但他缺心眼惯了,待宣珏上了车,还是忍不住吭哧吭哧道:“真多亏了她,要是秦风不松口,我得下来找你支招了。”
  宣珏眉眼冷淡,又听到戚文澜接着道:“还有,我该怎么和家里说啊。秦风没宰完,万一他脱身反咬,我爹我姐替我收拾烂摊子得骂死我。”
  宣珏收拾书卷茶盏,难得有些心不在焉:“实话实说。老将军不至于动真怒……”
  “要不我让谢重姒替我在阿姐那里,说说好话吧?”
  宣珏:“。”
  等他反应过来,就听到瓷器碰撞声。那杯凉茶被他不小心碰翻落下,啪嚓溅开。
  戚文澜也吓了一跳,跳进马车就要帮他一块收拾。
  宣珏头疼至极,指着车外道:“文澜,你还是出去驾车吧。”
  戚文澜一想也是,正准备出去,突然听到由远而近的马蹄声,有人从侧边掀开帘幕,笑着朝里喊道:“戚兄,方才忘了一事——”
  她尾音顿住。
  正是半道折回的谢重姒。
  宣珏:“……”
  谢重姒:“?”
  她在马上侧身斜望,以为自己眼花,将帘幕放下,又掀起,确认马车里是真的有俩活生生的人,半晌才干巴巴地道:“……宣公子也在啊?”
  宣珏今日仿佛要把一年的气都叹完了,着实后悔答应了戚文澜这桩破事,额角青筋狂跳,深吸了口气才缓声道:“殿下何事?”
  戚文澜也茫然:“啊?”
  “……信鸽之事。”宣珏在,谢重姒只能说得含糊,她在鬼谷三年,同京中书信来往,大半是信鸽传送,是戚家人在管,“我过几日要送封信。”
  她得开始调查母后死因。
  戚文澜明白,点头道:“行。过几日乞巧节,我正好要入宫,到时再谈。”
  谢重姒撂下声“好”,就一甩马鞭,扬长而去。
  她轻咬下唇。宣珏还真在,看来是他谋划的。
  难不成这世,重生归来,事错位了?
  而马车里,宣珏终是无奈捂额:“走吧。”
  从他平静的语气里,戚文澜辨出愠色,不由望去,宣珏正垂眸看桌上水渍,周身有种极沉凝的晦涩不明,这冷厉的杀机和他平日的温和截然相反。
  许是战场杀敌的直觉,戚文澜莫名觉得,这杀机冲自己来。
  可他今日没做什么出格举措吧?
  直到将宣珏送回宣家,宣珏也没胡思乱想出个所以然。
  最后断定:错觉错觉,离玉不可能有那种鲜血淬出的狠厉的。
  御史府邸在达官贵族齐聚的长安巷,桂香馥郁,宣珏拂去肩上落的碎花,走进家中。
  为了见谢重姒一面,他应了戚文澜请求,本就要送佛送到西,不该迁怒戚文澜。

  毕竟都是前尘过往了。
  宣家被抄,他是唯一残活下的孤魂野鬼,等后来他颠覆一切复仇后,谢重姒同他离心,戚文澜也和他撕破了脸。
  第一次宣战,是他大婚那日。
  说是大婚,就是立个后,稳定势力。那时各方势力都摸不清他意图性格,怕家族牵连,削尖脑袋想把女儿塞入后宫。
  宣珏不胜其烦,回绝周旋,最后千挑万选,立了陈阁老的小女为后——陈阁老三朝旧臣,能压住其余人。
  大典当天,戚家亲卫,从边关千里迢迢,送来的贺礼竟是两个怒目圆睁敌将人头。
  婚日遇血不吉利,陈小姐吓得惊声尖叫。
  而谢重姒……他吩咐玉锦宫看住,不让她来,怕大典刺激到她。更不想让她随众跪拜。
  尔玉还是来了,见到红绸上的血腥,笑了起来,像是被戚文澜逗笑一般。
  他余光瞥到这久违的笑,竟有幽微嫉妒,旋即又自嘲一笑,只温声道:“戚将军有心。想必年末进京述职时,更有大捷消息,朕很期待。拿下去吧。”
  那时的嫉妒,和如今的迁怒,都无甚道理啊……
  决定放手,就离得远点吧,否则又得重蹈覆辙了。
 
 
第10章 暗涌   宣珏沉吟:“你查过暗账没有?”……
  秦风此事,搅起轩然大波。
  帝王震怒,莲嫔想求情,都被毫不留情呵斥一通,险些遭到牵连。
  谢重姒坐在御书房,喝着秦云杉送来的莲子银耳汤,慢条斯理的:“莲嫔娘娘,后宫不问政事。秦大人若触犯律法,自有大理寺处理,若无辜冤枉,戚家也会赔罪。您着什么急呢?”
  秦云杉没想到谢重姒也在,一口气上也不是,下也不是,脸色涨成紫红。
  她没心情再掰扯,说了几句就逃也似得离开,
  谢重姒放下描金白瓷碗,锦帕擦拭唇角:“莲嫔娘娘慢走。银耳汤味道不错,下次放几味枸杞更清火。”
  秦云杉好险没绷住楚楚柔弱的表情,背影都险些踉跄一下。
  谢重姒毫无欺负人的自觉,耸耸肩,撒娇:“父皇,我来借几本兵法书。上次的看完啦!”
  “都在那呢,自己取。”谢策道无奈,却也由着她,“前几日去了大理寺?治儿和我说你丢下他就走了。”
  还委屈好久呢。
  谢重姒站在铁梨木长排书架前,一边挑选,一边道:“嗯。戚文澜我熟,他脾气躁,打人杀敌没事,应付人精应付不过来。”
  要是准备宰杀的肥羊跑了,她得郁闷死。
  谢策道若有所思。墨林性急轻狂,但出身世家,也忠君为国,是不错的驸马人选。
  重重十五近六,也该考虑婚配了。
  谢重姒选了三本策论,扔给叶竹收好,准备离开。谢策道突然道:“七月初七将至,乞巧宫宴,有想要邀请入宫的人么?”
  谢重姒还真有,不假思索:“安荣郡主!”
  本以为能听到个公子名儿的谢策道:“……?”
  安荣是谢策道幼弟淮北王之女,前几年随父定居望都。名为谢依柔。名字柔和,性格娇憨,挺可爱的一个小丫头。
  但应该和重重没见过吧?
  谢重姒撒起谎来眼都不眨一下:“不是经常听人提起她嘛,挺感兴趣的,想见一见。”
  她回望都之前,权贵文人追捧的,都是这丫头。上辈子两人刚相识,因此闹出过不愉快。
  谢策道轻扣木桌:“别欺负人家。”
  “不会啦。”谢重姒笑眯眯的。
  疼她还来不及呢。
  在叛军里杀出淋漓血路,撑着十几处刀伤来到她面前,奄奄一息地对她说“殿下,我救你出去”的,也只有这么一个人了。
  父母舐犊情深,担心儿女受欺凌。但明事理的见小孩牙尖嘴利,自保无虞后,又担心小孩欺负别人。
  谢策道提点完,便道:“请帖你令人去送就行。宫宴向来贵妃主事策办,你也可以跟着学学。”
  他不着痕迹地扫了眼叶竹手上捧着的君王策论,难得犯愁:治儿对文治武功的识习,可能还没这个妹妹多。
  重重也是,喜好忒不小姑娘了!
  这兄妹俩要是能换个性别就好了。
  谢重姒应得敷衍:“知道啦知道啦!父皇,我先回宫啦,有空来看您!”
  宫宴还有十来天。正好,她润色下书信。
  待文澜进宫,便让他寄往鬼谷,托查几件事。
  上一世,母后遇刺身亡一事,明中暗里线索,直指黄家。
  皇兄三哥本有龃龉,年少时被三哥陷害,困顿大梁数月。再加上这个消息,简直气炸了。甚至没告诉她,只和父皇商讨后,就以苏州齐家为刀,将黄家在内的至少四个家族彻查严办,一月内雷霆问斩数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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