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失忆后——by南辛一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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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珩青安静地看着她,桃花眼里含着光,“嗯”了一声。
一听到真言钏,许乐霖脸色大变。
“之前在仙宸洞府,许掌门也见过真言钏的威力了,”郁秋说,“你堂堂一个大门派的掌门,沦落到百花楼当头牌也就算了,若连这钥匙的事情也敢忽悠我——”
郁秋话锋一转,眸光凌厉起来,双手互相捏了捏,发出“咔哒”的骨节响声。
她轻笑一声,幽幽说:“我也不管你是什么掌门,杀你跟捏死蚂蚁一样轻松。”
许乐霖突然觉得,手里的灵石有点沉重了。
他讪讪地放下那颗灵石,尴尬道:“郁前辈,司宗主,实不相瞒,那钥匙并不在晚辈手里。”
郁秋挑眉看他。
司珩青只看着郁秋。
许乐霖说:“您二人不是第一个来问我要钥匙的,其实就在今天下午,卫国太子殿下也来找晚辈,晚辈便将钥匙借给他了。”
郁秋有些荒唐地笑了下,“你既已经借给别人了,还想从我这里讹走灵石?”
“晚辈不敢,”许乐霖急忙说,“郁宗师有所不知,我们玄音门现在的确是步履维艰啊。”
他眉头一皱,叫苦不迭:“仙魔一战后,玄音门如今是江河日下,前任掌门遇害,门下弟子惨死,如今连生计都无法维持下去,还要应付各种日常开销,买琴得花钱,炼器得花钱,寒碜成这副样子,如何维持下去?”
“太子殿下重金承诺,又以皇室身份保证,不会出任何差池,晚辈思来想去,暂时将钥匙借给他了。”
郁秋说:“你就是贪财。”
许乐霖不甘心地说:“为门派谋取利益,怎么能叫贪呢?”
郁秋拿起水果盆扣在他头上,骂了起来,“无极渊的钥匙本应该由你这位掌门以命相护,你随随便便就拿给别人,还想骗我们,拿假的钥匙忽悠我们吗?!简直岂有此理!”
水果糊了许乐霖一脸,他顶着盆,摸了摸鼻子说:“郁宗师言重了,许某从未想过要骗您二人。”
“岂有此理!”郁秋恼道,“我的话你也敢反驳?!”
许乐霖不敢说话了。
他不明白郁宗师为什么发这么大火。
郁秋大骂:“什么垃圾门派,落魄成这副样子,也好意思出来丢人现眼!亏得我称你一声‘许掌门’,你眼都钻钱袋子里了!索性也别修道了,挖个洞把自己埋了得了!”
许乐霖:“……”
郁秋火气一上来,嘴巴就跟火/枪一样,突突突骂个没完,说得许乐霖长跪不起,羞愧不已。
郁秋悄悄拿眼瞥了下司珩青。
心想,这番泼妇作态,可够恶心沧澜宗主了吧?
哪想司珩青抬眸看她,眼里带着光,轻轻地笑了一下。
郁秋:“……”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沧澜宗主笑。
第41章 两厢情愿,皆大欢喜。【二……
41.
严格地说, 那甚至称不上是笑,他连唇角都不曾勾一下,唯有眼睛里带着浓郁的笑意。
桃花眼下, 那一双卧蚕更加明显了。
眼角微微弯了下, 仿佛三月桃花花瓣纷纷落下,眼尾那颗朱砂痣更加灼人。
郁秋有些失神, 不由自主地也跟着轻轻地笑了下。
奇怪了,她本来打算恶心人的。
怎么沧澜宗主还吃这一套似的?
她敛了神情, 低头看着许乐霖, 言简意赅地说:“你说的卫国太子, 人在何处?”
许乐霖道:“若许某没有猜错, 他此时应该已经去凤凰台了。”
郁秋心想:陆渊不是在凤凰台吗?到时候让他一并截胡就好。
系统提醒道:“主人,这位卫国陆氏太子, 和老二有些渊源,到时候碰了面,可能不太好对付。”
郁秋:冤孽。
她扭头看着司珩青, “徒弟,我们也去凤凰台吧!”
司珩青敛了笑意, 看着她, 有些失神地说:“好。”
郁秋蛮不讲理地说:“去把这个卫国太子揍一顿, 看他还敢不敢跟我们作对!”
许乐霖:“?”
司珩青点了下头, 温声说“嗯”。
郁秋想了想, 又说:“还是先不去凤凰台了。”
司珩青:“嗯。”
郁秋说:“难得来一趟卫国国都, 要不你带我到处逛逛吧?”
司珩青目光柔和地看着她, 说“好”。
郁秋忍了忍,心里想着:你难道不觉得我事很多很烦很闹吗?
她又想起一事,指着许乐霖背后那把琴, “徒弟,我想听人弹琴。”
许乐霖主动将琴放下来,殷勤地说:“晚辈为郁宗师弹琴。”
“我不要听你弹,”郁秋厌恶地看他,“你出去。”
许乐霖和和气气地笑了下,郁秋转过脸,看着司珩青,说:“沧澜宗主,你会奏琴吗?”
司珩青点了下头。
“郁宗师,”许乐霖忍不住多嘴,“这恐怕不太好吧?”
郁秋踹他一脚,骂道:“要你管?”
许乐霖:“……”
许掌门放下琴,躬身告退了,临走前郁秋还捏了颗灵石砸他,态度傲慢不可一世。
许乐霖捡起灵石,高高兴兴地告退,替他们将门合上。
郁秋坐在椅子上,身体往后靠了靠,一只手支着下巴,神情复杂地看着沧澜宗主。
琴搁在地上,司珩青弯身去取。
在卫国,艺人弹奏都是坐在地上的。
房间里地板擦得再干净,也不及沧澜宗主那身如雪白衣干净。
郁秋看他拿起琴,欲盘腿坐下去,忍不住说:“我闹着玩的。”
司珩青拿了个团蒲,盘腿坐好,将琴放在膝上。
“无妨,”司珩青说,“阿青很久没为师尊抚琴了。”
郁秋注视着他,喉间动了下,说:“关于那枚桃花簪子,我之所以收着它,的确是想留个念想。”
司珩青指尖按在琴弦上,抬眸看她,桃花似的眼睛漾着天上的星光。
“但不是你理解的意思,”郁秋望着他说,“在蓟国,桃花的意思代表丰收,我收你为徒,必然要从你身上获取些什么,簪花是我从你身上得到的,算是可有可无的东西,所以一度被我扔在纳戒里,你也看到了,我差点拿出来送人了。”
司珩青眸光暗了下去,垂下眼睑,轻轻说:“你……都想起来了?”
“我纳戒里有块记事本,”郁秋说,“我以前有记录的习惯,这两天翻出来看了看,我想事情大抵如此。”
司珩青手微微地发抖,在琴弦上按了个音。
郁秋轻轻地抽了口气,却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哽在心头,怎么都不畅快。
司珩青,你到底怎么回事?
拜托,你可是这天下第一人,无情道被你修到哪里去了?
别做出一副难受的神情,好吗?
“……可有可无的东西?”司珩青低声说。
“嗯。”郁秋定定地看着他说。
“你骗人的时候,喜欢看着他的眼睛,”司珩青抱琴起身,“我不是跟你说过,不准再骗我的吗?”
“那你想干嘛?”郁秋撩起眼皮,无所谓地说,“你想让我怎么样?”
司珩青面色冷淡,却不由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还是害怕,害怕师尊发怒,生他的气,责备他,骂他……就像从前无数次一样。
即便两人身份对换,即便她已不是高高在上的郁秋,而他也不是那只总喜欢黏着她、听她训话的小妖,刻在骨子里的记忆,是永远也不会遗忘的。
刚开始的时候,他喜欢爬她的床,夜里太害怕了,便要蜷在她怀里睡。
郁秋揪着他耳朵,将他从床上踹下来,说他恶心,骂他没用。
骂得越凶,他越是要忍住。
万一红了眼眶,耳朵垂下来,露出可怜的样子,就要被师尊打了。
后来他性子越发冷淡,虽然也黏着师尊,却也知道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她不喜欢的事情,他一定不会去做的。
他不想看到师尊生气。
可后来,师尊还是冲他发脾气。
那次,青秋渊被剑阁的人抢走,他们师徒三人无路可去,夜里在洛水河畔露宿。
他摘了些果子,一颗颗洗干净,送到师尊面前,想让她稍微高兴一些。
他笑起来,安慰她说:“师尊,青秋渊没了,我们可以再建一个。”
师尊当时也是像这样,冷淡地看了他一眼。
过了半响,她将那盘果子一股脑地砸在他脸上,骂了一句:“没用的废物。”
她想变强,想要夺回青秋渊,想欺在剑阁弟子脸上,将属于自己的东西一一夺回来。
可她什么都做不到,身边只有两名年幼的弟子。
司珩青也想帮她,可他只是只小妖,一旦使出妖力,又要给师尊带来无穷麻烦。
这会儿,郁秋看着他说:“你想让我怎么样?”
司珩青突然有些无措。
他足够强大,可以保护师尊,可以护住青秋渊,这世上再没有人能欺负他们了……师尊还是在生他的气。
她还是不满意。
他只想,永远护着她。
和从前一样,侍奉着她,晨起为她梳头,为她煮茶,即便只是在一旁安安静静地看着她,他也觉得够了。
郁秋看着他说:
“沧澜宗主,你知道什么是情?”
“像你这样的人,还会动情吗?”
司珩青侧过身去,将玄音门门主的琴放在一旁,垂着眼睑,沉吟不语。
他还会动情吗?
知道什么是情吗?
他一直都知道的啊,喜欢一个人的滋味,是再也忘不了的。
即便后来不复那般摧心肝,可记忆里酸涩的滋味,就像冬天储存起来的蜜罐一样,每一次挖一点出来舔一下,时常想着念着回忆着,又怎么会忘掉?
他双唇动了下,轻声说:“师尊。”
郁秋心里骂了句,长得好看就是犯贱。
他要是再唤她一声“师尊”,她估计就快忍不住将心肝都掏给他,好好地疼他。
她起身,下巴稍稍抬了下,面色平静,认真说:“飞升卷轴给了你,是我对你唯一的期望。”
那天晚上她也听到了,沧澜宗主亲口说——
“若有机会,何尝不可?”
郁秋扪心自问,天底下有谁比沧澜宗主更有资格飞升呢?
大道无情,他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任何岔子。
司珩青左手不自然地动了下,他抬起脸看着郁秋。
郁秋似笑非笑地看他,期待从他脸上看到大彻大悟后决心,甚至是一点失魂落魄也好。
但他没有。
他面色平静,直直地看着她,仍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往她面前走了一步。
又往前走了一步。
再往前,就要撞到她脸上了。
郁秋不能退步,稍稍侧过脸去。
司珩青抬起手,牵着她的手,低眸看她,眼底眸光柔和。
他说:“类似的话,你以前说过无数遍了。”
郁秋呼吸有些不畅:“?”
司珩青左手只有四根手指,手指钻入她指缝里,与她手指相扣。
郁秋急了眼,骂道:“司珩青,我的话你都当耳边风?!”
司珩青将她手牵得更紧,冷峻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贫瘠如同青草都无法生长的高山。
他的手有点不自然地发抖,郁秋本欲挣开,见他抖得厉害,便忍不住握紧了他的手。
“不管师尊怎么骂徒儿,”
司珩青语气冷淡,如寒山雪松上,大块地积雪从枝头抖落,激得她脊背一凉——
“徒儿喜欢师尊。”
郁秋掌心都是汗,一股不知名的东西顺着她手掌,倏然爬到她身上,她整个人都不自在,呼吸变得凌乱。
脑海里陡然冒出了几个字:
“两厢情愿,皆大欢喜。”
皆大欢喜啊。
郁秋轻轻地喘了口气,一时间完全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司珩青说:“师尊,抱紧阿青。”
郁秋:“?”
郁秋正在犹豫,到底是先骂“孽障”,还是先一巴掌拍过去,脚下突然一空——
司珩青一手环过她膝盖窝,一手扶着她后颈,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