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虐文，但求一死——by年影

　　此刻的琴音根本不是赵姒能有的水平，那高超的技巧与充沛的感情，哪怕自诩音律天赋一流的她都望尘莫及。
　　温柔似水的琴音如山间的清泉汩汩流淌，仿佛夏日的熏风拂过脸颊，仿佛久旱的甘霖降落大地，又仿佛儿时母亲的手，一下一下温柔地轻拍着婴儿的脊背，温柔，疼惜，爱意绵绵。
　　就在琴音响起的一刹那，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不约而同停下脚步屏息静听，甚至连半空中正在重新凝聚成大手的水汽都停止了凝聚，僵硬地悬停在了半空中一动不动，仿佛生怕自己的存在会惊扰到正在弹奏中的人。
　　世界一片静谧，只有琴音如水般流淌。
　　琴音果然有效。
　　赵姒面前那朵原本仿佛一个受惊的孩子般裹紧了花瓣瑟瑟发抖的兰花，此刻竟仿佛一个躺在母亲怀抱中的孩子一般放松了下来。原本紧裹着的花瓣开始一点一点缓缓张开，等到花朵完全绽放，空气中弥漫着的那股馥郁的花香甚至比之前更为浓烈，也更为甜蜜，浅浅一口，就能让人如痴如醉。
　　一曲毕，现场众人一个个神情恍惚，心醉神迷，一脸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模样。也不知是因为花香，还是因为赵姒刚刚弹奏的那首曲子。
　　“你为什么会弹这首曲子？”
　　荣华跟洛停云竟然异口同声。
　　直到趁着兰花不注意，一把将传国玉玺攥在手中，赵姒才猛然想起，这首有着催眠效果的曲子是云音当初为了安抚刚到太上谷，噩梦连连的小荣华所作。
　　这天下间，除了他们三人，根本没有第四人听过。
　　兰花死活不肯开放，头顶又有那只神秘大手虎视眈眈，赵姒明白直接来硬的把花掰开肯定不行，情急之下，她想到了当初云音作的这首曲子。
　　事实证明，她的想法没错，云音的曲子配合妖器清音，效果果然立竿见影。不仅催眠了兰花，甚至连那只大手都受到影响，停止了攻击。
　　但问题是……
　　她拿到了传国玉玺，却也掉了马。
　　洛寻云浑身颤抖，一脸的难以置信，那表情仿佛正在做梦。
　　荣华则眉头紧锁，看她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震惊，茫然，错愕，讶异……无数情绪交错在二人脸上浮现，其复杂程度，单单五味杂陈这一个成语根本不足以形容。
　　随着琴音停下，头顶的大手果然再度开始了凝聚，看到这一幕，赵姒竟然如蒙大赦，慌忙冲着二人大声吼道：“没时间解释了，你们赶快恢复修为！”
　　正处于震惊中的二人听到她的话，竟不约而同解开了身上的秘术。
　　在二人强大修为的冲击之下，整个地下仓库都开始了震颤，眼前原本凝实的景象渐渐变得模糊起来，赵姒亲眼见到眼前的各大门派弟子开始以修为为顺序一个接着一个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看到自己的双手渐渐变得透明，赵姒长舒了一口气，静静等待传送的到来，令她难以置信的是，之前一直眼睁睁看着众人消失的大手却在她即将被传送的一刹那，一把抓住了她的后颈。
　　“别人都可以走，你不行！”空气中响起一个低沉的男声，声音应该属于一位老者，略带一些沧桑，还有点猫戏老鼠般的戏谑。
　　被大手抓着后颈拎在半空中，赵姒也觉得此刻的自己像极了落入了狡猾的老猫股掌间的可怜小老鼠。
　　因为修为最高，荣华和洛寻云二人最先被传送走，此刻还留在现场的都是些修为低下的菜鸟，赵姒甚至连个可以求救的人都找不到。
　　“少谷主！”那帮为了凑热闹而来的小菜鸟除了大声呼唤她，什么都做不了。
　　就在赵姒不知所措之时，那个略带戏谑的男声已经再度开了口：“回去转告这孩子的师门长辈，这孩子老夫留下了，先借我玩几天，玩够了再还回去。哦，差点忘了报上名号。老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姒名丘，上界人称求死真仙。”
　　男声说完，原本跟赵姒一样卡着无法传送的其他人这才跟之前那些同伴一样，一个一个按照修为顺序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此刻，偌大一个地下仓库里已经别无他人，只有一个赵姒，和一只水汽凝成的巨手。
　　看看双手已经重新凝实，意识到离开无望，赵姒顿时欲哭无泪：“为什么你放走了所有人，却偏偏只留下我一个？”
　　赵姒只是试探着问了一句，没想到那个男声竟然真的给出了回答：“当然是因为只有你是我家的孩子啊！”
　　大手轻轻将她放到灵石山上，动作温柔，小心翼翼，仿佛生怕伤到了她，的确像是长辈对待家中晚辈的作派。
　　而后，在她一脸疑惑的注视下，凝成大手的水汽忽然散开，重新在她面前凝成了一具人形。跟之前虚无缥缈，仿佛透明般的大手不同，人形凝实，与常人无异。竟是一个须发皆白，慈眉善目的老者。
　　“傻丫头，还不快快跪下喊老祖！”老者捋了捋长须，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拍完，却忽然脸色大变，露出了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咦，不对！你先别跪！你不能跪我！”
 
 
第115章 115扒马了   小丫头，你可真是天道的……
　　一会儿要她跪, 一会儿又要她别跪。眼前的老者主意改得太快，赵姒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愣在当场，一脸茫然地望着他。
　　老者捋着长须, 眉头微皱，上下左右, 仔仔细细看了她半晌后，才终于嘴角一勾, 恍然大悟般叹道：“灵魂来自大千世界，竟是个异数！难怪修真界这段时间这么热闹！”
　　“大千世界？”赵姒之前才刚刚获得云音的记忆, 知道自己是这个世界的土著，不过一半灵魂飘去现代游了一遭而已, 听到老者的话, 顿时满头雾水。
　　老者微微一笑, 耐心解释：“大千世界, 中千世界，小千世界。这是我给不同等级世界的划分, 举个例子, 我们现在的世界就是中千世界，所谓的大千世界，就是比我们所在的世界更高一个等级的世界。”
　　想到这个世界在原世界只是一本书，赵姒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大概明白了老者的意思。然而，她心中的疑惑反而更深了，哪怕她的灵魂曾去大千世界一游, 她应该也算不得是大千世界的人吧？
　　就在赵姒百思不得其解之时，老者也捻着胡须，神色凝重：“这下可麻烦了, 上一个异数的结局可不太好。记得那也是个可爱的小丫头，这座岛还是她给我的。可惜了。”
　　听到老者的话，赵姒瞬间想到了琳琅公主，忙问：“她怎么了？”
　　老者幽幽一声叹息：“死了啊！”
　　赵姒一愣：“不是飞升也不是回家吗？”
　　老者又是一声叹息：“都不是，彻彻底底魂飞魄散。”
　　赵姒无法接受自己的偶像结局如此凄惨，咬了咬嘴唇，继续挣扎：“可历史记载中，琳琅公主白日飞升了……”
　　老者笑着摇了摇头：“历史这种东西你也信？那不过是胜利者书写的东西，自然怎么有利，怎么写。白日飞升，的确是英雄最好的落幕方式，当时的她也的确只能以这种方式落幕。那丫头可以啊，用一个谎言，维持了修真界数万年的和平。”

　　谎言？回想了一下当时修真界的格局，连赵姒都不得不承认，老者说的没错。如果缔造了新世界的琳琅公主不是白日飞升，而是死了，当时修真界好不容易重新建立起来的平衡必然会被打破，局势最终会发展成什么样子，还真不好说。
　　发现眼前的老者道破她的来历后依旧眼神温和，笑容满面，赵姒微微有些惊讶：“既然你信姒，应该也是魏国的先祖吧。我抢了你后人的身体，你难道就不生气？”
　　听到赵姒的话，老者脸上那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终于僵了僵，却并没有生气，反而叹息一声，轻轻摸了摸赵姒的头：“小友不必内疚，我家那不肖子孙业障缠身，就算没有你，这具身体本也只是个死胎。”
　　“业障？”赵姒蓦地抬头。
　　“谋害天命之子，这可是大因果。”老者幽幽叹了口气，笑容苦涩。
　　赵姒想起之前曾在蜃楼里听蜃龙们喊过荣华天命之子，又想起了当初在蜃影石中看到过的那位神秘修真者。所以，当初那个帮助洛停云姑姑陷害了余皇后的神秘修真者竟然是清玄吗？
　　亏她还曾同情过清玄，原来是自作孽不可活。也不知他当初动手之时，有没有想过报应会落在他自己的妻女身上。
　　“说到天命之子，这个世界的天命之子过得似乎出乎意料的凄惨呢！老夫倒是有些好奇，他到底是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惨的……”老者说到这里，竟然掐着手指推算起来，“哟，厉害了，不仅这一世，上一世，上上一世，他好像没一世能得善终的。哇哦，怎可以这么惨，这是遭了什么诅咒了吗？”
　　老者越推算越来劲，脸上的表情也从一开始的漫不经心渐渐变得凝重起来，最后竟满头大汗地吐出一口血来。
　　赵姒吓了一跳，愣在当场不知所措。
　　老者却若无其事地抹了把嘴角的鲜血，笑得一脸畅快：“哈哈哈，原来如此！天道可真行！这样才对嘛，善恶到头终有报才是人间正道啊！”
　　老者低头望着赵姒，眼神忽然变得前所未有的柔和：“原来你就是当初的那个小丫头啊！我说大千世界与中千世界壁垒分明，异数怎么可能一个接着一个出现，真当时空壁垒是筛子吗？是同一个人那就合理了。”
　　这番话信息量实在太大了，赵姒有些跟不上他的节奏。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他之前提到的那个小丫头貌似是琳琅公主，听他话里的意思，她跟琳琅公主竟然是同一个人？
　　“这怎么可能？”
　　然而老者根本没有工夫理会她的惊讶，依旧沉浸在刚刚窥破了天机的兴奋之中，此刻眼冒精光，红光满面，身体甚至因为过于激动正微微颤抖。
　　“难怪这个世界的天命之子每一世都这么惨，原来身上的气运都被天道拿去修补你的残魂了，能不惨，才怪了。四散的残魂被一代代温养了数万年，又从大千世界偷来一点生机，才终于又成了一个你。”
　　赵姒早猜到眼前的这位应该就是传说中那个开辟了藏天秘境的仙人，看他此刻言之凿凿的模样，根本不像在说谎：“所以，荣华身世凄惨是因为我？”
　　“如果你口中的这个荣华是天命之子的话，是的。”老者依旧满脸兴奋，望着赵姒的眼神感慨万千，“小丫头，你可真是天道的宠儿啊！天道竟然宁可牺牲天命之子也要成全你！”
　　“这不可能！天道一直在叫我去死！”赵姒分明记得，自己一穿过来，天道就明明白白地对她表示了排斥。正因为天道告诉她死了就能回家，穿越过来之后，她才一直坚持不懈地作死。
　　“是啊，死了才能回家啊！你曾经最想要的，不就是回家吗？”老者眼中光芒闪动，似在回忆往昔。
　　然而，赵姒依旧表情纠结：“这不合理啊！既然我会为这个世界带来灾难，天道为什么会允许我的存在？”
　　老者闻言，摇了摇头，解释道：“恰恰是你的存在，打开了这个世界前往大千世界的通道。对天道来说，你的存在不仅不是灾难，反而是一个契机，一个补全天道法则，进化为大千世界的契机。你的存在对普通人来说是灾难，对天道来说却是馈赠，它不宠你，宠谁？”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顿，目光下意识地落向不远处绽放的兰花。
　　“如果我是天道，我大概也会这么做，哪怕赔上一个天命之子也在所不惜。那可是进化为大千世界的机会啊！仅仅只是一个去往大千世界的机会，老夫就已经愿意倾其所有。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数万年来一直龟缩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岛上？”
　　“你在这里种兰花，是为了去往大千世界？”赵姒顺着他的目光望向兰花，目露惊愕。
　　老者点点头，目露神往：“修真界最毒的兰花千叶兰，根部有剧毒，哪怕是大罗金仙也能被毒死。恰好，我就是大罗金仙。谁能想到，死亡才是通往大千世界的捷径。我把这个秘密告诉上界那帮老伙计的时候，大家都以为我疯了。还给了我一个求死真仙的诨号，哈哈哈……”
　　老者哈哈大笑，神情带着点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落寞。
　　笑完，他叹口气，对着赵姒提醒道：“丫头，记住，如果你想回家，千万不要飞升。上界没有去往大千世界的通道，打破时空壁垒唯一的可能在修真界。你根本不知道我当初费了多大劲才从上界回到这里。如果不是运气好遇到了当初的你，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这座岛，不知道还要走多少弯路。往事不堪回首啊。”
　　“如今千叶兰终于彻底成熟，老夫也算是功德圆满了！”老者对着兰花所在的方向徒手一抓，兰花竟被连根拔起，落入他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