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by千山踏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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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车夫惊骇遇上妖怪的时候,她忽然轻轻浅浅地冲着马车作了一礼道:“婠婠此来冒昧了,还请姐姐现身一见。”
输得太惨,她也不介意服软。
叶青从车厢中走了下来,她冲着婠婠一笑,自是知晓她的来意:“你是为了祝宗主而来。”
婠婠虚弱微笑:“多亏师尊救命,婠婠此刻才能够在这里见到师姐姐你呢。可现在师尊不在,我又受了伤,阴癸派里乱成了一锅粥,再不想想办法,恐怕我哪一天就会被人暗中偷袭而死。”
“你想让我放了她?”叶青洞穿了婠婠的想法,这样问道。
“是的。”婠婠定定地注视着叶青的双眼。
“你可知我是来自慈航静斋?”叶青问,语气不像是生了气,反倒像是在说……凭什么?
婠婠嫣然一笑,她双目迷离,似是有些开心:“果然,我没有看错姐姐哩!”
她从身边拿出几本的秘籍,神秘笑道:“这是我阴癸派的镇派秘籍六卷的《天魔秘》,还有一本婠婠特意搜寻来的《魔道随想录》,本来还有一篇《姹女大法》,但想来姐姐你也不会对那等的邪门武功感兴趣。随想录里面记载的有些东西很是有趣呢,如果不是这次受伤,我估计也不会有这样的闲心去静阅杂学,才从收藏里找出了这么点好东西。”
她将这些书送上:“我把这些给姐姐,唯愿姐姐你此次得胜归来,更进一步。”
“你知道我要去做什么?”叶青挑眉问。
“姐姐说笑了,”婠婠嗔怪道:“有些事说开了就不好了,姐姐你此次外出,明显是要去关外,看那方向,说不得就是高丽国……”
她狡黠地眨眼,没有再说。很显然,这小妖女在这段时期里猜到了很多东西,也不知道她猜得对不对,又猜到了多少。这两本都是原本《天魔策》中包含的内容,从祝玉妍那里得来的武功并不完整,在她徒弟的手里倒是补了齐,而另一本,更像是倒斗与修炼的笔记。
第122章 虚空见神(十八)
它之所以特殊, 是因为它记载的是有关道心种魔的修炼记录。至于另外的那些,上古时期奇异的功法,还有对于绝顶武功的推衍猜想,都要排在这一点以后。慈航静斋中也有关于这本书的记录, 虽然只提了一句话, 但叶青也知道, 剑典中有关破碎虚空的秘密,就是来自于它。
叶青收下了这两份的礼物,她没有隐藏自己与慈航静斋追求的不同,她轻轻一笑道:“可以啊。你可以去带走祝玉妍, 但是她现在的状态有些特殊,大概是与你当日的情况差不多,或许你也要去准备一点疗伤的东西,我相信你们阴癸派应该还是有能力拿出来的。”
婠婠脸上神色变化了一瞬,但很快, 她又恢复了言笑晏晏的模样,她抬起手,抵在苍白的唇上:“姐姐你还真是喜欢逗弄婠婠呢,我现在可没办法去将师尊带出来,就算我得了你的承诺, 那些大和尚也定会认为我说的是假话, 所以呀, 我还是要等姐姐你从高丽国里出来呢!”
还有另外一点,祝玉妍情况不妙,没有了自保的力量, 说不得刚出来就会被那些暗中窥视宗主之位的魔门中人想办法除去, 既然这位没有在擒下她之后彻底杀了她, 那就说明,师尊在净念禅宗中,说不得还要比回宗来的更安全些。
婠婠不仅不蠢,她还聪明的紧,在来到这里之前,就将这条条框框思考的十分完备,所以,她没有陷入叶青的陷阱中去。她表现得像是自己从来没有被眼前人重创险些杀死一样,甚至还亲热地唤着姐姐,好像与叶青真的有着什么姐妹之情一般。
“你对我还真是有信心。”叶青笑。
婠婠幽怨道:“这也是没办法哩,谁让我和师尊都输在了你的手里……”
二人在这雪地里简单地交流了短暂的时间,纷扬的飘雪从她们的身边分开滑下,就像是有什么披盖在她们身上,令天气不能影响她们的身体。
在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以后,婠婠就缓缓地从这冰冷的地方往外走去,她的身影渐渐变小,淹没在这纷纷洒洒的雪色当中。风卷起了漫天的“鹅毛”,仿佛在象征着慈航静斋与阴癸派之间的关联,于这一代中,被彻底吹去。
马车再次继续踏上自己的旅程,木轮滚滚,碾碎了这一路的雪花。
…………
一个月后,一则特大的消息再一次席卷了整个天下,不仅仅是武林,也还有更多的其它方面的势力。他们先是感到不敢置信,再然后,他们就对这种震惊感到莫名的熟悉……是了,这样的事情,不是在不久前才刚刚发生过吗?
毕玄横尸于野,傅采林剑断皇城。
一年之内,两大大宗师均逝于神秘人之手。天下人一时失声,反思之间,有人从内心当中涌出了源源不断的恐慌。这段时日是怎么了?继武尊毕玄之后,奕剑傅采林也同样没能保得性命,他们这样的普通人真的可以在这样的世道中安然无恙地存活下去吗?
其实他们大可不必如此担忧,燕雀总是不如鸿鹄那般引人注目,这反倒让他们有了活下去的机会。
可是他们已经被吓坏了胆子,就算是第二日有消息传来,说是宁道奇漂尸河道,估计他们也会立刻相信。有人传播谣言,说是这两人惹怒了天上的仙人,犯了不敬老天的罪责,所以天庭才会派人前来取走忤逆者的性命……当然,有理智的人都会知道他这是在胡说。
据那傅采林之徒傅君嫱所言,前来挑战她师的人是一位身着白衣的女子,她戴着遮挡住面容的白色的纱巾斗笠,偶尔被风吹过露出的稍许轮廓完美无比,她提着一柄古拙的长剑,一剑既出,就像是天上的游龙一样,爆发出不可抵御的剑气!
她与她师的交手不涉及政治、不涉及军事、不涉及民生、不涉及任何有关国家的事务,这是她师父在动手之前向此人要来的承诺,大宗师一言既出,当不可违反——这也是她愿意将当日里发生的事情向外叙说的原因。
她师父的奕剑术已经到了一种圆融自足的境地,他先是以一招青光耀耀的剑式回以此人的拔剑术,二者一白一青双剑在空中剑尖相抵,没有爆发出任何的气势,就好像是恰好等在这里,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地与之相遇……这就是她师父的奕剑术,“以人奕剑、以剑奕敌”,永远料敌机先,占据主动。
但那人一点也不慌张,她似乎早有预料,她旋势转换了剑路,“划、点、撩、劈、刺、托、绞、削、压、斩、架……”她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多的剑招,这个人简直就像是将剑道已经走到了尽头,每一次都无有重复,而身负如此的蕴藏,她竟也表现出了一种与她师父“奕剑”差不多的特质,她也同样可以心算出师父下一式该是从何而来。
他们每一次的交击都凶险无比,既饱含了无边的锋锐,又有着层层叠叠的算计,有些时候,他们彼此间的交手竟连对方的一层皮毛也触碰不到。但傅君嫱已经不敢再看下去,因为那等的剑法似乎有着魔力,吸引着她去沉迷、去解析,可随即,她就头脑晕沉,只觉自身永远都清醒不过来。
听到这里,众人一时叹息,可叹息后就是神往。大宗师间的交战,居然连一位一流的好手都看不得,由此可见那个境界的浩瀚可怕。
“到了后来,也许是百多招,也许是两百招,”那傅君嫱不能肯定道:“师尊的剑术越发美丽,他以剑牵引出各种优美的痕路,就像是在虚空画出丝线一样,试图绞杀死敌人……此法进可攻退可守,实乃一等一的对敌招式……”
“可是,”她继而道:“我师的对手显然也不是普通人,她出剑又急又快,明明每一招之间都不像是有着联系,但那样玩笑般的剑术,却匪夷所思地将师尊的手笔给戳穿,而那之后我就忽然明白,她所施展的,绝对是一门极为可怕的剑法,也是这剑法洞穿了师尊的‘先机’,所以才能将他压下……”
“但这还不是终点,”傅君嫱沉痛道:“我师从一开始就准备催发出自身内力,让剑气围绕着他的剑身一点点沉积,在最后,他使出了他最为强大的一招,剑尖就要摄住他人的剑锋,然后在此之下,用万千光华的一式,由虚转实,取下对面人性命……”
说道这里,她沉默了很长时间,而后道:“可他还是低估了那人,被摄住剑锋的人不是她,反倒……反倒是我师父自己……”
她哽咽着:“我师父立即反应过来,他想要变招,但那人剑锋就像是牢牢吸附住他的磁铁,让他怎么变化也没办法将之甩掉,最后他想要壮士断腕,弃剑后再取剑,可这也在那人的预料当中,她用剑斜切,那陪伴了我师父半生之久的宝剑就被断开……最终,她用出龙吟般的一招,一剑就刺入师父的丹田内……”
当时的场景就定格在这一瞬,傅君嫱的泪水根本止不住,而看着这场战斗的所有阁中人都心丧若死,在每一个高丽人的眼中,傅采林已经是神一般的人物了,当此之时,居然被人杀死在这里,这简直就是天塌下来了!
纵使那女子再完美、再无缺,都是杀了他们“神”的“魔”,是该被敬畏讨伐的“魔”……“而不仅仅是如此,”强忍着悲痛,那傅君嫱继续冷冷说道:“我师没有第一时刻死去,虽然他已注定要死,可毕竟没有。那人也仿佛是施舍一般,愿意给我师父一点交代后事的时间。所以我也就知道了,其实我所看到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一场表面上的普通的对决而已。”
说到这里,再怎么痛恨那白衣女子的傅君嫱也不由得有些惊怖:“因为在他们二人的精神世界里,他们在进行的,是另外一场更加凶险、更加可怕的无形的较量。”
“奕剑术是感性的,师父对于心灵的把握是普天之下最顶尖的,你们不可能想象到他可以做到何等细微的地步,他曾经告诉我,他想要用己心体悟天心,这也是他的一项修行……”傅君嫱深吸了口气,她这样告诉其他人,是想要这天下人知道他师父所到达的程度,是想要让天下人知道她师父的伟大——不是所有的败者都是弱者,她师父就是古往今来最伟大的武者之一。
“可是、可是,”傅君嫱按捺不住语气的颤抖,她捧住不断在流泪的脸庞,呜咽着说道:“就是这样的师父,在这种精神上的较量也一样是输了的。他是在败了这场以后,才会被外界的那人找到破绽,一剑就废去他的武功的……”
“后来,”傅君嫱道:“师父的生命精华就像是决堤的洪水,再怎么想要弥补也堵之不住,在与那人交战后的当天晚上,他就在沉香阁中握着我的手,静静地逝去了……”
这就是这一次震惊天下的大宗师傅采林之死的一些细节,有人想要知道,那动手除去异国梁柱的神秘女子到底是谁,但纵然是傅君嫱,她也不知晓那白衣的女子具体的名姓,因为从一开始,她就为自己不能报上真实的姓名而道了歉。
有人偷偷地猜测是“师妃暄”……毕竟,傅采林的徒弟所描绘的风格与他们这里刚刚创下偌大威名的这位仙子颇为相似。
第123章 虚空见神(十九)
但他们更不敢去问, 因为若是猜错了,他们要面临的,可就不仅仅是慈航静斋与净念禅宗这两大势力的敌视了,也还有师仙子本身的利剑……听说她还与宁道奇的关系颇佳。这样的背景, 这样的实力, 让人就算是泼水, 也要掂量个两三分。
他们没人敢问,可这不代表着有人不去。净念禅宗远离喧嚣,佛院高塔林立,最隐秘的房屋中, 负责看守和氏璧的了空终于从封闭的房间中走了出来。他一出来,就有四个和尚一起围了上来。
了空单掌竖立,那串被摩挲得光滑的禅珠不急不缓地被他的拇指拨弄过去,在听完几位师弟急急的询问过后,他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其中闪过深邃智慧的光,他淡淡开口道:“阿弥陀佛,师姑娘确实已经不在寺院内了。”
他的几位师弟不敢去打扰叶青的闭关,那样不仅无礼,也有冒犯宗师的嫌疑, 更是透出他们对一贯交好的慈航静斋不信任的态度, 但是了空不一样, 他是净念禅宗最高的主事人,也是与慈航静斋交流最多的人。
可是……不嗔大惊失色:“师兄,你、你、你的闭口禅!!”
“无妨, ”了空敛下眉目, 仿佛破开的不是自己已经修行了十多年的苦功, 他继续道:“慈航静斋的布置在我们这里出现了变化,我等理当要给出一个交代,不管这里面有没有她们的谋划,总归是我们没有做到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