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贱——by左耳听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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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常安觉得她是在关心自己,心中愈发滚烫。
他点点头,道:“好,好,我……我一定好好将养,不让昭昭忧心。”
说完又愣了一下,茫然道:“太医?”
他一个五品闲职,就算拿着帖子去请也不见得能把太医请来。而且魏氏等人刚才也没跟他说过什么太医,所以他并不知道有太医来给他看过诊。
秋兰在旁插嘴道:“听说苏大人您病了,我们县主立刻让人拿了帖子去请郑太医。郑太医是太医院院判,医术很厉害的。”
苏常安虽然没跟这位郑太医打过交道,但能进太医院的人,自然都是杏林高手,更何况还是院判这样的职位。
魏氏见不得秋兰这般邀功的模样,道:“老爷是你们县主的亲爹,她请来太医也不过是尽孝罢了,有什么可说道的?”
苏常安逃避往事逃避了七年,如今眼见有跟苏锦瑶和解的机会,有原谅从前的自己的机会,又岂容魏氏在这里阴阳怪气。
他沉着脸道:“昭昭为我请来太医不值得说道,难道你那好女儿将我气的吐血就值得说道了吗?”
秋兰掩唇,一脸惊讶模样。
“苏大人你吐血了?方才魏夫人让三小姐去我们府上传话,可只说你被气晕过去了,没说过你吐血。”
她说着又看向魏氏,一脸埋怨:“刚才太医在的时候,魏夫人你怎么不说?这吐没吐血的病症都不一样,太医不知苏大人吐过血,开的方子若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怎么办?”
魏氏面色一僵,还不待解释,就听秋兰身边的拂柳唱双簧似的接道:“他们哪敢说啊,连苏大人是被二小姐气晕一事他们都想瞒着呢。县主不过是如实告诉了太医,就被魏夫人和二小姐好一顿骂,若是……”
“拂柳。”
苏锦瑶唤了一声,示意她住口。
拂柳会意,当即闭口不言了。
魏氏不提太医不仅是不想给苏锦瑶邀功,更是因为不想让苏常安知道此事,不然苏常安现在一定会向着苏锦瑶。
谁知秋兰拂柳两个丫鬟一唱一和的,就把事情全抖落出去了。
苏锦瑶看似阻拦,但她们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这时再阻拦又有何用?
如她所料,苏常安此事一心维护苏锦瑶,听闻之后当即道:“你们还敢去骂昭昭?她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你们凭什么骂她?”
魏氏心中不忿,反驳道:“家丑不可外扬,她要说的话把郑太医请来之后再说不就是了?何必闹得人尽皆知?”
此话一出,拂柳不乐意了。
“外面闹得人尽皆知关我们县主什么事?是你们府上二小姐三小姐当街吵架,还险些动手,回来之后苏大人就发了急病,外面这才议论纷纷猜测是她们两个把苏大人气病的,怎么现在反倒怪在我们县主头上了?”
她说得有理有据,把苏锦瑶全撇了出去,好像他们当真没有从中推波助澜似的。
魏氏见他们之前还承认过,此时却又不认了,气的又要发脾气,还没开口就听苏锦瑶不耐道:“好了。苏大人还病着,太医叮嘱不能动怒,都少说几句。”
正要开口的魏氏:“……”
她知道苏锦瑶这话看似是对房中所有人说的,但其实就是拿来堵她的。
偏偏苏常安觉得苏锦瑶是在关心他,十分受用,还义正言辞地道:“昭昭你放心,爹的身子还撑得住。你没有做错,爹不会让你受委屈。”
说着转头对魏氏道:“锦纹那个孽障呢?让她去跪三天祠堂,谁也不许提前放她出来!”
秋兰嗤笑一声:“我们县主刚才也是这么罚她的,魏夫人心疼女儿不同意呢,还说这家里轮不到我们县主做主。”
魏氏额角一抽,后知后觉地明白为何刚才拂柳只是说了一句就回去了。原来他们不是真要苏锦纹去罚跪,而是为了现在这个时候。
果然,苏常安听闻后大怒:“他将我这个做爹的气吐血还不能罚跪几日吗?这府里还是不是姓苏?过些日子是不是就要跟你姓魏了?”
“老爷,我不是这个意思。”
魏氏忙道。
“那就让她去祠堂跪着!不跪满三天不许出来!”
有了苏常安这句话,苏锦纹再逃不过跪祠堂的责罚,任凭她如何哭爹喊娘,最后还是被下人关进了祠堂。
………………
回苏家的第一日还算爽快,秋兰拂柳虽都不喜欢这里,但一想到魏氏等人吃瘪的样子就觉得开心,便不觉得这里处处讨厌了。
日头西沉,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寂静的院落最终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苏锦瑶打算在这里住三天,她本以为三天很快就过去了,没那么难熬,谁知夜半时分,躺在这张曾经熟悉的床上,她却久久难以入眠。
她并不是一个择席的人,何况这里是她曾经住过十几年的地方,但躺在这里,她就是莫名的睡不着。
她闭上眼,强迫自己入睡,但睡意迟迟不来,她始终清醒着。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有人蹑手蹑脚地推门走了进来。
苏锦瑶以为是秋兰,本想装睡,就像从前在归元山上的无数个夜晚一样。
对方却一路走到了床边,轻轻掀起了床幔,默默地看了她一会之后在脚踏上坐了下来。
秋兰没有这个习惯,她一般看一眼确定她的被子还好好地盖着就会离开。
喜欢守在床边看着她睡觉的只有一个人,楚毅。
苏锦瑶睁眼,看到那熟悉的面容半露在床幔外面,轻声问:“你怎么来了?”
楚毅没想到她还醒着,慌乱中将自己事先编好的理由说了出来:“我……我怕小姐择席,来给小姐送枕头。”
说着将自己抱在怀中的一个物件递了过去。
那正是苏锦瑶在茗芳苑中用的枕头。
楚毅不放心苏锦瑶自己回苏家,但他又实在不方便跟来,便想晚上来看一看。
但苏锦瑶没让他来,他怕自己自作主张她会不高兴,就提前编了个理由。
原本他只是想来看看,跟秋兰拂柳他们问一问小姐今日过得可好,看完一眼就离开。
可是等他掀开床幔,看到躺在床上的人,就……就说什么都不想走了。
他想着反正小姐睡着了,他在这陪她一会儿,等天亮了就走。
谁知刚一坐下,小姐就醒了。
苏锦瑶轻笑一声,将那枕头接过来,换到自己颈下。
这枕头是她常用的,枕面上浸染了淡淡的茉莉香气,用起来倒确实比苏家那个舒心。
楚毅见她换上了,心知自己编的理由这是混过去了。
不管小姐是真的择席,还是只单纯的没拆穿他,总归是没有因为他擅自过来而生气。
他笑着半趴在床边,下巴贴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苏锦瑶。
苏锦瑶轻抚他的头顶,问:“怎么来的?”
楚毅道:“翻.墙。”
他过去行军打仗,连敌营都能偷偷潜入,苏家这样的寻常宅院自然不在话下,院中护卫于他而言形同虚设。
唯一让他有些头疼的是不知道小姐的院子在哪边,摸索了一阵才摸过来。
他虽然从前就是苏家的下人,但平日都是待在前院的,从没进过内院,自然也就不知道苏锦瑶的住处。
好在苏家并不像茗芳苑那么大,他四处找了找,见这座院子里是茗芳苑的下人,便知道找对了。
第64章 安抚 那我明日就在这陪着小姐
苏常安今日病的突然, 苏锦瑶来的也就突然,楚毅不知道她要在这里待几天,便问了问。
听说她准备待三天, 楚毅眼中不禁浮现失望之色。
苏家他虽然也可以翻.墙进来, 但到底比不得茗芳苑,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
可苏锦瑶既然已经定了, 他也不会让她改,只道:“那我跟人换个班, 明日不休沐了。”
按照正常轮值, 他明日应该休沐。
但若苏锦瑶在苏家, 不能回茗芳苑, 那他休沐还有什么意思?
苏锦瑶轻笑几声,抚在他头顶的手顺着柔软的头发滑下来, 揉捏他的耳垂。
“不用换,今晚别走了,明日留在这就是。”
楚毅一怔, 期待又犹豫:“可以吗?这是苏家,若被人瞧见怎么办?”
他自己倒是不怕, 苏家人就算有什么微词也不敢当着他的面说什么。
但大小姐是苏家的女儿, 就算如今封了县主, 就身份来说, 也容易被苏常安和魏氏以父母的身份拿捏。
尤其那个魏氏, 一直就对大小姐不喜, 处处为难她, 若将此事传出去说苏父生病的时候大小姐还在和他私会,那大小姐又要被人攻讦。
苏锦瑶不以为意:“我把院门关起来,没人敢闯进来。”
这院子里都是她的人, 院门一关,谁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楚毅来没来。
楚毅眸中一亮,当即点头:“那我明日就在这陪着小姐。”
苏锦瑶笑着收回手,两人又闲聊片刻才睡了。
许是换了枕头的缘故,又许是熟悉的人陪在身边,苏锦瑶这次没过一会就睡着了。
但她睡得并不安稳,睡梦中仍记得自己是在苏家,在那个让她娘亲惨死的地方。
她梦见了白日里看见的那个鱼缸,母亲站在鱼缸旁边,和以往坐在床边时一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这么默默地站在那里,看着缸里的花和水。
她站了很久很久,始终没有说话,但苏锦瑶却像是听见了她心里的声音:秋千呢?
秋千呢?
苏锦瑶想。
她的眼前出现困在缸中的鱼,尚未开花的睡莲。
这一幕让她猛然间明白了什么,呼吸骤然一滞。
她想要离开这里,脚下却像是被钉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视线凝固在鱼缸中,死气沉沉的水面像是要将她吸进去,她明明想要挣扎,身体却毫无反应,木桩一般站在原地。
被困住的不是母亲,是她自己。
或许这几年一直在梦中坐在床边的也不是母亲,而是她自己。
她困于往事,如同这缸里的水,泛着行将就木的死气,暗淡的连波光也无。
苏锦瑶扶在缸边的手在颤抖,却始终无法挣脱身体的束缚。
她无法挣扎,无法远离,无法出声,像个空有躯壳的人偶,被死死禁锢着。
楚毅察觉床上的人呼吸不稳,起身看了看。
适应了黑暗的眼睛看到苏锦瑶眉头紧蹙,紧闭的眼皮下眼珠不安地转动着,呼吸也越发急促,似是被魇住了。
他想叫醒她,又怕吓着她,犹豫片刻后试探着在她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像是长辈安抚受惊的孩子。
他记得很多年以前,秦氏还在世的时候,有一次带着小姐一起去庄子上消暑。小姐在湖边玩累了,枕在夫人膝头睡了过去,睡的不太安稳,夫人就是这样一下一下地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抚她。
楚毅当时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没能靠近,此刻笨拙地模仿着,希望能安抚睡梦中女子。
苏锦瑶独自在梦中挣扎,眼看视线要被那一潭死水占满时,原本阴沉的水面忽然泛起粼粼波光。
未曾开花的睡莲绽开花苞,一朵两朵开满了湖面。
她似乎回到了小时候,枕在母亲腿上,没一会便沉沉睡去了,耳边只有夏日微风,和母亲口中哼着的轻柔小调。
苏锦瑶的呼吸渐渐平复,但楚毅并没有立刻停下来,而是坚持拍了很久,等她的呼吸均匀绵长,确定是睡熟了,他才俯身屏息在她额头蜻蜓点水的一吻,躺回到了脚踏上。
………………
“老爷,县主说不过来了,让您慢用。至于她的早膳……已经让人直接端到她院子里去了。”
苏常安一早就在盼着苏锦瑶来和他一起用早膳,虽然希望渺茫,但还是一直等着。
此刻听下人这么说,心中不免失落,但也知道是意料之中,便只是摆了摆手:“知道了,下去吧。”
下人应诺,摆好早膳便离开了。
魏氏饿了半晌,一边招呼苏锦颐吃饭一边道:“我就说了她不会来,你偏要等,生生等到现在!别人家都是儿女早早来给爹娘请安一起用早膳。咱们这倒好,爹娘早早醒了,等着她这位县主睡醒了过来吃早膳。结果人家还不领情,自己在院子里吃了。”
苏常安以前做官起得早,养成了习惯,即便后来成了闲职,不必再一大早赶去上朝了,每日也仍是天不亮就醒了。
近年来渐渐起得晚了一些,但卯时也就起了,辰时就吃完饭了。
此刻辰时都快过了,魏氏自是饿的不行,口中不停地抱怨着苏锦瑶目无尊长。
苏常安听的烦了,把筷子一摔。
“昭昭难得回来一回,你看她这也不对那也不对,两天就没说过她一句好话!锦纹锦颐两个以前也时常起晚,你可曾说过她们什么?还有盛炘,十一岁的人了,一共给我请过几次安?哪日不是睡到日上三竿?现在也不见他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