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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身竟是本王自己——by写离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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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口吻让段北岑忍不住弯了嘴角。
  “伤势怎么样?”他问道。
  随随动了动左肩:“没有大碍,就是松散了太久,功夫大不如前。”
  段北岑眼中满是歉意:“都怪属下办事不力,接应出了岔子。”
  随随一笑:“谁知道那么巧,恰好遇上神翼军入山剿匪,怪不得你。”
  顿了顿道:“河朔的情况怎么样?”
  段北岑道:“入秋后奚人和契丹犯边,萧同安已下令准备粮草,看来是急着发兵了,我看他的意思,是想趁着突厥国内局势不稳,趁机把营州夺回来。”
  随随沉吟道:“这场仗他打不赢的。”
  段北岑目光微动,点点头承认道:“他没这个本事。”
  “况且打下来也守不住,”随随道,“分不出那么多兵力驻守。突厥老可汗几个儿子为夺位争得不可开交,我们这时候以逸待劳,坐山观虎斗即可,看谁露出颓势暗中拉一把就是。只要突厥自顾不暇,奚和契丹不足为惧。”
  段北岑道:“萧同安未必不知道,他虽然接掌了三军,但朝廷态度暧昧,到现在也没正式敕封,军心不稳,薛郅在一旁虎视眈眈,只等着取而代之,他眼下骑虎难下,只能尽快打一场大胜仗服众。”
  何况沙场上刀枪无眼,正是排除异己,清洗部将的好机会。
  随随轻哂一声:“我这叔父领兵不行,倒是挺会想。”
  顿了顿,看向段北岑:“你怎么看?”
  段北岑迟疑了一下:“萧同安执意发兵,不过是速取灭亡,到时候两人一番撕咬,必然两败俱伤,我们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随随:“你也可以早点回来。”
  随随微微蹙眉,随即展颜一笑:“我早晚都会回去,不必用将士的血铺路。我知道,你是担心人走茶凉,再拖下去,我恐怕就再也回不去了。”
  顿了顿道:“但若是早几日回去,就让将士们去送死,我还值得他们追随么?”
  段北岑垂下头,她说得没错,她和萧同安之辈最大的不同,不在于她用兵如神,而在于她永远不会为一己之私草菅人命。
  她从来不打没必要的仗,不洒没必要的血,段北岑身在军中,才知道为将者能做到这一点有多难。
  他单膝跪下,抱拳行礼:“属下惭愧。”
  随随忙扶他起来:“你是为我着想,我怎么会怪你。萧同安如今很信任你,他志大才疏,意志不坚,很容易被亲信之人左右,你一定要想方设法劝住他,别让他出兵。我边关二十万将士都仰仗你了。”
  段北岑凛然道:“属下遵命。”
  随随笑道:“此地又没有旁人,一口一个属下,多生分。”
  她这一笑着实明媚,映着苍松翠柏,仿若林花初绽。
  段北岑忽然留意到她今日着了裙装,似乎有哪里不一样。
  他恍惚了一下,赧然别过脸去。
  他自觉动作突兀,越发羞窘,便死盯着枝上一颗成熟的松果瞧,似乎在研究它喜人的长势。

  随随看在眼里,眸光微微一动。
  段北岑的神情很快恢复正常,只是刀削斧刻的俊脸上还残留着一抹不显眼的红晕。
  随随看了看岩石上的日影,对段北岑道:“时候不早了,你早些回驿馆,免得惹人生疑。”
  段北岑颔首,两人顺着原路返回。
  静静走了一会儿,段北岑忽然道:“先太子的事,你还在查?”
  随随微怔,随即道:“是。”
  “有眉目么?”
  随随摇摇头。
  段北岑欲言又止,终究还是道:“你可曾想过,或许并没有什么内情,真相便是那样。”
  “想过,”随随道,“但我不信。”
  段北岑微微皱眉:“已经过了那么久,你还放不下?”
  随随一笑,那笑容却有些怆然,像冬日雪地上最后一缕斜阳。
  段北岑没再多言,那一笑便是答案。
  两人快要走到松林的边缘,灵花寺古朴的山门就在不远处,段北岑停下脚步,鼓起勇气道:“京城是非地,你不必留在这里,我可以安排……”
  随随道:“我留在长安也不单是为了查桓烨的事。”
  段北岑扬起眉毛。
  “萧同安懦弱无能,在军中又素无威信,若是没有人暗中支持,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在我背后放冷箭。”
  段北岑沉吟片刻道:“你是说……”
  随随点点头:“我怀疑这事幕后是皇帝,萧同安只是个傀儡。”
  今上不比庸懦无能的先帝,即使吞不下河朔,他也不会像父祖一样坐视藩将只手遮天。
  若是他能沉下心来,用数十年,二三代人,慢慢筹谋,步步为营,削弱藩镇势力指日可待,将河北诸镇重新收回朝廷也不是不可能——毕竟桓氏是大雍正朔,只要不到民不聊生的一步,民心仍然向着皇室。
  然而皇帝等不及,他要做大雍的中兴之主,在青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英名。
  人一急,便沉不住气,容易被欲望催逼着行出险着、昏着。
  比如挑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萧同安当傀儡,就注定满盘皆落索。
  随随接着道:“若是我猜得没错,朝廷之所以迟迟不给萧同安敕封,是有某件事还未谈妥。近来朝廷应该会有下一步动作。”
  她顿了顿:“我们远在边关,对朝中盘根错节的势力看得没那么分明,正好趁此机会理理清楚,看看有没有可资利用的弱点。”
  段北岑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你多加小心。”
  随随点点头:“我不会轻举妄动的。没有人想到我敢来长安,更想不到我在齐王的别院里。”
  她和齐王的事当然瞒不住段北岑,随随也没想隐瞒。
  段北岑也知道桓煊和阮月微那段惊天动力的故事。
  他的两道修长剑眉拧得几乎打结:“你不必……这么委屈自己。”
  随随笑道:“你放心,我委屈谁都不会委屈自己。”
  段北岑默然。
  随随道:“各取所需罢了,齐王不错,我眼下对他没什么不满意。”
  言下之意,若是哪天不满意了,随时可以抽身离去。
  她语调轻快,仿佛堂堂齐王只是她用来逗趣解闷的消遣。
  段北岑却不能放心,齐王和故太子生得像,他一早有所耳闻。
  可他也明白,她的私事自己无权置喙,她认定的事也无人能劝。
  他默然半晌,只是道:“若是齐王参与了故太子的事……”
  齐王上头还有个嫡兄,太子之位怎么都轮不到他,何况他四年前在文臣武将中都毫无根基,也不受皇帝的重视,按说没有动机,但什么事都有万一。
  随随丝毫没有犹豫,淡淡道:“那我便亲手杀了他。”
  段北岑看她神情便知她是说真的,一时无言,半晌方道:“你多加小心,有什么事传书给我。”
  “好。”
  “我初六便要离京,有什么要我做的么?”到了分别的时候,段北岑道。
  随随摇了摇头,随即目光动了动:“对了,你替我寻一种西域的避子药。”
  那是西域的秘药,红豆大小的一颗丸药,放在肚脐眼里就能确保万无一失,她对齐王府的避子汤不能完全放心,加一重保障才能高枕无忧。
  这事并不是非要段北岑去办,她故意提出来,无非是快刀斩乱麻,斩断他一切可能有的情思。
  段北岑目光复杂,欲言又止半晌,点点头:“好,我让人送到脂粉铺,你过两旬去取。”
 
 
第18章 十八   二度
  随随回到禅院后,茶里的药劲堪堪过去,春条缓缓醒来,看了一眼天色,吓了一跳:“呀,日头都西斜了,再不回去城门都要关上了。”
  说着连忙爬起来整理被褥。
  随随道:“不急,我看过时辰,能赶得上。”
  两人出院子,找那知客僧会了茶点的帐,知客僧捧了一篮柿子来,给随随道:“小僧看两位檀越喜食柿子,摘了一篮与檀越带回去,两位莫要嫌弃。”
  随随道:“阿师太客气了。”
  知客僧道:“敝寺少有人来,后头林子里结的柿子多,吃也吃不完。”
  随随向他眨了眨眼睛,笑着接过:“那就多谢阿师了。”
  知客僧双颊一红,神情有些诚惶诚恐,低下头不敢看她。
  春条从随随手里接过篮子,主仆两人向那知客僧道了别,便离开了山寺。
  那知客僧在山门外立了许久,直至主仆俩消失在视线尽头,方才长揖至地。
  入城时已是薄暮,在响彻长安城的暮鼓声中,马车辘辘地向城南驶去。
  回到山池院,天已全黑了,廊下点起了风灯。
  高嬷嬷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春条有些不好意思,随随道:“我们吃了点斋饭,我有点乏,就睡了一觉。”
  笑着指春条手里的篮子:“我们带了柿子回来,嬷嬷尝尝。”
  伸手不打笑脸人,高嬷嬷努努嘴,没再揪着不放,一边张罗饭食,一边絮絮地问着佛会的盛况。
  随随洗净头脸,换下衣裳,拿出寺里求来的平安符给高嬷嬷。
  高嬷嬷道:“可替殿下求了?”
  随随名义上是去替桓煊祈福的,当然有他的份。她掏出来给高嬷嬷看,这一个与旁的也没什么不同,只不过用的是银灰色的绢布。
  高嬷嬷翻看着绢布小袋,嫌弃地皱起眉:“你就这么献给殿下?”
  随随诧异道:“不然呢?”
  高嬷嬷乜了她一眼,有点恨铁不成钢,要说这女子吧,狐媚是真狐媚,但似乎天生少根筋,不知道怎么讨人欢心,好似压根没有讨好人的念头。
  老嬷嬷“啧”了一声:“殿下从不用外头针线的。”
  随随道:“那就劳烦嬷嬷换一个袋子装起来给殿下。”
  高嬷嬷简直想扒开这女子的脑壳,看看里面是不是实心的。
  她是不指望她自行领悟了,直截了当道:“娘子莫如自己绣一个,方能显出心意来。”
  随随道:“我不会做针线。”
  她说的却是实话,她三四岁被送去边关与父亲生活,母亲留在京城为质,身边没有女性长辈。
  嬷嬷得了她父亲的示下,凡事都不敢拘着她,别家小娘子拿起针线的年岁,她拿的却是小弓和开刃的刀剑。
  “不会可以学,老奴可以教娘子。”高嬷嬷道,在她看来,女子不会女红,就像人不会拿筷子吃饭,都是难以理解的事。
  随随倒是不排斥女红,因为从小没机会拿针线,看别的小娘子飞针走线,还有些艳羡——她甚至曾想过穿上亲手绣的嫁衣出现在那人眼前。
  她点点头:“那就劳烦嬷嬷了。”
  翌日大清早,高嬷嬷大清早便抱着几个卷轴来找她,展开全是刺绣纹样图案的粉本。
  随随颇有自知之明,挑了个简单的竹叶纹。
  高嬷嬷替她配了烟灰色的水波绫作底,手把手地教她怎么穿线,怎么起头,怎么运针。
  随随听得仔细,学得也认真。
  她拿着绣绷坐在廊下,慢慢地穿针引线,脑海中不断浮现出那对温柔含笑的眼睛,不由生出些恍恍惚惚的错觉,手上的丝线也仿佛变作了一缕缕的思念。
  高嬷嬷在一旁看着,见她微微低头,紧抿着唇,专注又笨拙地穿针引线,美目中流淌着款款的情意,心里不觉有些不是滋味。
  这猎户女虽生得狐媚,这段时日看下来倒是个本分的,最要紧的,待齐王殿下真是一片痴心,掩都掩不住。
  但凡是个好人家的女儿,能进王府做个侧妃,这辈子也算有靠了。
  只可惜她身份低微,偏又生得这副天姿国色的模样,将来的主母真能容得下这样的人吗?
  若是王妃不愿她入府,齐王殿下会为了一个替身往新妇心里扎根刺么?
  保不齐就给些财帛遣出去了。
  这么想着,高嬷嬷对她又多了几分怜惜。
  随随不知道片刻之间高嬷嬷已将她凄惨的下场编排好了,只是全神贯注地绣香囊。
  她在针线上头不算灵巧,也不算太笨,但毕竟是初学,绣坏了三块绫绢,花了整整两日,那丛竹叶才勉强像点样子。
  高嬷嬷眼光挑剔,随随的绣工自然不能入她的眼,但其实她绣得再好,殿下也不会佩在身上的。
  他身上永远贴身佩着一个旧香囊,天青色的重莲绫已经洗得发白,一角用银丝绣着枝海棠,银丝磨断了几根,仍能看出针黹的精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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