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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身竟是本王自己——by写离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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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顿晚膳吃得意外惬意。
  桓煊优雅地抹了抹嘴角,让内侍撤了食案上茶床。
  用膳讲究食不言,饮茶时不说点什么便显得无趣了。桓煊道:“平日作何消遣?”
  随随道:“回禀殿下,民女就逛逛园子,偶尔去市坊。”
  顿了顿道:“殿下,民女明日能去东市么?”
  桓煊目光微微一闪:“明日我要去东宫,可以带你一程。”
  随随微怔,随即道:“这不合规矩吧……”
  她不想和齐王同车,且街巷中人多眼杂,恐怕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桓煊也不勉强:“那让福伯安排车马。”
  他搁下茶杯:“你退下吧。”
  随随行个礼便退了出去,回到自己院子,她才想起方才喝茶时,桓煊说明日要去东宫。
  去东宫,八成会见到阮月微,这还是她成婚后他们第一次相见。
  桓煊今夜应该没心情再折腾了。
  果然,不一会儿,她便听见墙外传来车马声,是桓煊打道回府了。
  随随长舒了一口气,总算能睡个安稳觉。
  ……
  翌日,随随去西市上转了一圈,以买口脂为借口,去了趟常家脂粉铺。
  铺子里仍旧人头攒动,她轻车熟路地上了二楼,店主人将避子药交给她,神色肃然道:“大将军吩咐属下查的故太子薨逝一事,或许有些眉目了。”
  随随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凉的手攫住,寒意渗进肺腑,她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嗓子眼里像是堵了块冰,有无数的疑问,一时却连话都说不出口。
  当年桓烨自西北返京,她回到魏博,数着日子等他来河朔,谁知等来的却是他薨逝的消息。
  死因未向天下言明,对外只称突发急症,但皇帝随后便秘密处死了贤妃母子,紧接着贤妃母族长平侯府牵涉进淮西节度使叛乱,斩首的斩首,流放的流放。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故太子之死和这些事之间的联系。
  随随查到的证据全都指向贤妃母子下毒。东宫的一个侍膳内侍招供,自己是长平侯府多年前安插在东宫的人,为的便是有朝一日对储君下毒手。
  他在七宝羹中下毒,当时的晋王、如今的太子桓熔也在,不过他只饮了半碗汤,侥幸逃过一劫。
  然而随随不信,她始终认为桓烨的死因没那么简单,皇帝迫不及待地发落宠妃母子,除了他们确有反心之外,还为了替真正的罪魁祸首遮掩。
  但是她追查了三年多,始终查不到半点线索,东宫的脉案、药方,所有知情者的供述,一切证据都指向贵妃母子。
  有时候连她自己都分不清,她这么执意找一个真相,究竟是为了真相还是因为不甘心。
  不甘心那个清风朗月般的身影,一个转身就在天地间消失不见。
  因此她才一定要做点什么。
  直至今日。
  她稳了稳心神,平静道:“有什么线索?”
  店主人道:“回禀大将军,故太子暴薨时,尚药局的王老医正赶去救治,然而为时已晚,毒性已侵入腑脏血脉,便是扁鹊再世也难救。随后王老医官便告老辞官,回去含饴弄孙,一年前病故了。”
  随随蹙了蹙眉,这件事她是知道的。但是王医官死的时候,那件事都过去两年多了,怎么看都不太可能是灭口。
  店主人接着道:“此事原与尚药局没什么干系,那王老医官年逾古稀,两年后病故也不足为奇。不过与另一件事放在一处看,就有些古怪了。”
  此人也不知是不是扮商贾扮久了,说话没了军中的干脆利落,总是说一半留一半,跟说书似的。
  随随挑挑眉:“哪件事?”
  店主人道:“故太子薨逝后,皇后娘娘伤心欲绝,执意要出家为亡子修冥福,天子便在后宫中为她修了座尼寺,让她带发修行。原先东宫的许多宫人都在这尼寺里出家,为故太子祈福。”
  随随点点头,这些人却不是他们重点追查的对象,因为若是他们知道什么,下场便不是出家,而是直接丧命了。
  “有什么不寻常的事?”随随问道。
  “一年前,其中有两个宫人病死了。”店主人道。
  随随立即明白过来:“和王医官差不多时候?”
  店主人钦佩道:“大将军料事如神。”
  随随没理会他的恭维,接着道:“医官替太子诊治时,恰好是那两个宫人在旁伺候?”
  店主人道是。
  随随便明白了,一定是王医官当时说了什么,那两个宫人当时听见了,却不明白意思,两年后其中一人无意间说了出来被有心人知晓,才惨遭灭口。
  那店主人接着道:“于是属下等便顺着这条线继续查,查到其中一个宫人与万安宫的一个内侍偷偷来往,那内侍两年前大赦,求了个恩典出宫回家乡去了。”
  “我们的人在苏州找到他,本来也只是死马当成活马医,没想到她还真知道些事。”
  随随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手,指甲将手心掐出了深深的印痕,她也没觉察出疼。
  “他说什么?”她缓缓道,竭力不让声音颤抖。
  “他说听那宫人说,当时王医官给故太子把脉,咕哝了一句‘咦,怎么不对',”那店主人道,“他声音很轻很含糊,只有近旁两人听见了。”
  随随眸光一暗:“只有这句话?”
  店主人无奈:“只有这句话。”
  什么不对?哪里不对?他们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因此方才店主人才说,或许有眉目,也或许这丁点线索就此断绝。
  然而就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已至少令三人丧命。
  随随思索片刻道:“继续查,查尚药局所有人、查王医官所有朋友亲眷,还有当初东宫那些侍从、属臣的近况,晋王府和齐王府的人。”
  晋王便是当今太子。
  店主人诧异地抬了抬眉毛:“齐王也查?”
  随随点点头:“一起查。”
  他们事发后已将齐王里里外外查了一遍,但他那时在朝中势单力孤,就算有心也没法筹划这么大的事。
  但凡事都可能有万一。
  店主人皱着眉道:“这样大张旗鼓地查,只怕会打草惊蛇。”

  随随笑道:“本来我也打算让你透点风声出去,有人睡不安稳,一定会做些什么。”
  店主人立即明白过来,这便是要引蛇出洞。
  时隔三年,有什么证据也都湮灭得差不多了,若是那人沉不住气做点什么,他们更容易发现端倪。
  “属下遵命。”他行礼道。
  随随点点头,道别店主人,将药盒和口脂盒袖入袖中,走下楼。
  出得脂粉铺,被她支去买绣线的春条刚好也回来了,主仆俩往巷口走去。
  春依譁条道:“时候尚早,娘子还想去哪里逛逛?”
  随随想了想道:“方才听店伙说,东南曲有家胡人开的酒肆,有西凉葡萄酒和波斯三勒浆卖,咱们打两壶回去吧。”
  春条颇有微词,斜乜她一眼道:“听店伙说?依奴婢看是娘子特地打听的吧。”
  随随眨了眨眼睛,也不否认。
  春条无法,只能跟着她往西市东南走。
  找到那家酒肆,随随尝了四五种酒,最后打了一壶三勒浆,一壶吐蕃奶酒,主仆俩一人抱着一壶,往停在坊门外的马车走去。
  穿过坊中十字街的时候,忽听玉珂、马蹄和车轮声一通乱响,随随一转头,只见一辆罩着绛红锦帷的朱轮马车横冲出来。
  她赶紧将春条往路旁一拽,好险没叫那奔驰而过的玉骢马撞个正着。
  但酒还是洒了些出来,洇湿了两人的衣襟。
  随随的帷帽都打湿了一片。
  那车马的形制装饰,一看便是达官贵人,春条气得直咬牙,却也不敢惹麻烦,待那鸣珂声远去,方才小声道:“在闹市上纵马,也不怕撞了人。”
  路旁有个支着棚子卖酪浆的大娘,好心地拿了两块手巾来:“两位小娘子擦一擦身上的酒。”
  两人接过来,道了谢,索性在棚子里坐下,要了两碗酪浆。
  随随一手将面纱撩起些许,露出下颌和嘴,用勺子挖酪浆吃。
  春条问那大娘道:“那些人好生跋扈,不知是哪家的?”
  大娘说不上来,只道:“小娘子莫要高声,那些人一看便有大来头,等闲得罪不起的。”
  春条不想惹是生非,但想到如今她家娘子怎么说都是齐王的人,腰杆子便硬了起来,颇有些不以为然:“多大来头,难不成是皇亲?”
  “虽不是皇亲,却也大差不差了。”忽听一个男子的声音道。
  那声音饱含着笑意,语调惫懒,有些许玩世不恭,却莫名叫人觉得如沐春风,未见其人,已心生亲近之意。
  春条抬头一看,顿时张口结舌,一张脸红得像柿子。
  只见那人约莫二十三四岁,身着月白锦袍,鹤氅翩翩,生得面若傅粉、唇若涂朱,一双狭长眼睛形如狐狸,眼尾微微上挑,像是一对钩子,直能将人的魂魄都勾走。
  春条顿时红了脸,她从没想过,世上竟有这么妖的男子,若不是光天化日,她简直以为是狐狸精跑出来当街勾人。
  齐王殿下虽也生得好,但像是山巅的白雪,可望不可及,带着股拒人于千里的冷意。
  这公子却不然,浑身上下透着放荡不羁的劲儿,只差没在额头上写上“请君采撷”四个大字。
  他款款地走进茶棚,熟稔地往他们对面一坐,对店主人道:“胡大娘,来一碗酪浆,多加果脯和葡萄干。”进了棚子,往他们旁边的条凳上一坐。
  棚子狭小.逼仄,统共只有一张长几,两张条凳,三个人一坐,便挤得慌。
  春条五迷三道的不知今夕何夕,随随却是一眼看出这男人不是善茬,警觉地往旁边挪了挪。
  那人仿佛察觉不到:“方才那辆车上坐着的,是武安公世子赵清晖。”
  春条撇撇嘴道:“武安公世子,那就不是皇亲了,没什么了不起的。”
  那人粲然一笑:“也不是什么皇亲都了不起,比如那位豫章王王,便成日不干正事,只知吟诗作对,赏花饮酒。”
  他忽然转向随随:“小娘子可曾听说过?”
  随随本来没对上号,听他这么一说,便知道他身份了。
  桓煊这六堂兄果然和传闻中一样,是个不着四六的混不吝。
  她眼皮也没抬一下,只顾着低头挖酪吃。
  豫章王支颐端详欣赏一会儿,又道;“娘子为何不摘了帷帽,这样食酪多不方便。”
  随随只作没听见。
  她在魏博时偶尔便装出门,也会遇上不长眼的登徒子搭讪,她知道对付这种人,最好的法子就是不搭理,连个眼神都不给。
  春条却傻乎乎地“噫”了一声:“那豫章王奴婢倒是听说过,可是那日太子大婚时的傧相?”
  豫章王笑道:“正是,莫非两位见过他?听闻他生得玉树临风……”
  随随正好把最后一口酪吞进嘴里,拉起春条:“回去了。”
  自豫章王出现,她统共就只说了这三个字。
  桓明珪却如聆仙音,如闻天籁,酥了半边身子。
  他跟着站起来:“不知娘子道里远近?”
  春条虽然叫着男狐狸精迷得七荤八素,却也知道不能说实话:“我们是外乡人,来走亲戚的,明日便要走了。”
  说罢便低着头,跟着随随走出店外。
  桓明珪对着随随的背影欣赏了一会儿,方才走出店外,登上等候在店外的马车,吩咐亲随道:“阿翰跟着前面那两个女子。”
  阿翰一惊:“大王不是要去东宫赴宴吗?这会儿看天色都有未时了,一来一回怕是赶不上开筵。”
  桓明珪道:“赶不上便赶不上,难道还有人同我计较这个?”
  他往车厢上一靠,悠然地哼唱道:“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
  一出市坊,随随就察觉后面有人跟着,不用说,定是那登徒子豫章王了。
  她有一百种法子将他甩脱,然而不能叫人看出端倪,春条虽呆,那豫章王却不是个好糊弄的。
  随随略一思索,便有了主意。
  马车沿着朱雀门前的东西横街一路王西行,到得光德坊附近,一直靠着车壁小憩的随随忽然睁开眼睛,对春条道:“我们身上洒了这么多酒还未干,弄得这么狼狈,回去高嬷嬷一定又要啰嗦了。”
  春条不禁打了个寒颤,这老嬷嬷近来不知怎的,脾气一日比一日坏,逮着他们主仆一点纰漏,就要罗嗦半日,对随随还有所顾忌,对她这婢女就没那么客气了,总是在廊下、庭中训斥,当着往来下人的面,着实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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