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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身竟是本王自己——by写离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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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桓煊脑海中莫名闪过一个与闺秀毫不相干的身影,他定了定神道:“有劳阿耶挂心,儿子并无娶妻之念。安西四镇虽暂时平定,但边境仍未安宁……”
  皇帝笑着打断他:“这说的什么话,难道娶个媳妇便耽误你建功立业了?”
  他面色忽然一沉:“你还在怪阿耶阿娘替你二哥求娶阮氏女?难道她嫁了你二哥,你便一辈子不娶了?”
  桓煊立即道:“是儿子无意娶妻,与旁人无涉。”
  皇帝悠悠地叹了一口气,摇摇头,黯然道:“我们桓家每代都要出个情种,原以为有你长兄一个便罢了……”
  他坐起身,拍了拍儿子肩头:“阿耶知道你心里还是放不下,本来你二哥娶了阮氏女,你的正妃该从别家挑的,但既然你喜欢……太子妃有个堂妹,比她小两年,随她父亲在江南任上,品貌才情皆不下于太子妃……”
  桓煊待要说什么,皇帝抬起手制止他,从榻边拿起一卷画轴:“这是从江南送来的画像,你先看看。”
  他一边说,一边将画轴徐徐展开。
  绢帛上是个年方及笄的少女,梳着百合髻,穿着浅碧上襦缃色裙,坐在一丛石竹花下,手中捧着卷书,轻颦蛾眉,似在沉吟。
  少女的眉眼与阮月微并不十分相似,但那双眼睛和眉宇间的神态,却得了阮月微八九成的神韵。
  若要当替身,这神似阮月微的少女远比鹿随随适合——除了一张脸有几分相似,鹿随随的身形、性格,家世出身,甚至饮食喜好,都与阮月微大相径庭。
  可奇怪的是,他看着画中人却心如止水,没有一丝丝波澜。
  皇帝收起画卷交给他:“先不急着定下来,她父亲即将秩满回京,三月里就能到京城,到时候你们见上一面。”
 
 
第27章 二十七
  回常安坊的路上, 天空中又飘起了雪片。
  到得山池院时已是华灯初上的时分,桓煊挑起车帷往外望,见到门口那两盏风灯, 一时竟生出股旅人归家之感。
  说来也奇怪, 无论王府还是蓬莱宫,都从未让他生出过这种感觉, 他想了想,大抵是因为这里有个无依无靠,全心依赖他的人吧。
  马车驶到清涵院门前停下,桓煊降车, 忽然闻到远处飘来淡淡的食物香气,混杂在风雪中扑面而来,冷风也带了尘世的烟火气。
  他顿住脚步,朝那隐没于枫林里的小院子望了一眼, 那星星点点的灯光也似比别处暖一些。
  “她又在折腾什么?”桓煊问迎上前来的高嬷嬷, 状似不经意。
  高嬷嬷答道:“昨日王府送了南边来的鹌鹑,鹿娘子在烤鹌鹑, 又弄了些古楼子。”
  顿了顿:“殿下从城外回来,还未用膳吧?老奴叫人去传膳……”
  桓煊犹豫了一下道:“叫他们送到棠梨院去, 我去那里用膳。”
  高嬷嬷一愣,随即隐隐明白些什么,觑着桓煊脸色道:“那些是乡野鄙人的烹调之法, 恐怕不合殿下脾胃。”
  桓煊并未反驳, “嗯”了一声,却径直沿着枫林中的小径向那暖融融的小院走去。
  走到门口,便已听见庭中的欢声笑语,那猎户女略带沙哑的声音特别引人注意。
  他推门进去, 只见那猎户女和几个青衣婢女坐在廊下说笑,脚下燃着炭盆,面前摆着风炉、铁架,竹签串着的鹌鹑滋滋冒油,旁边一个铁炉子上烘着古楼子,一旁小竹案上摆着酒壶酒杯和料碗。
  他风尘仆仆在外奔波一日,她的小日子倒是过得挺自在,他这么想着,心里莫名涌出一股酸意,嘴角的笑容淡了去,看起来又是那副高高在上、难以取悦的模样。
  几人见齐王殿下降临,俱都起身行礼,春条和小桐等一干婢女连忙退到一旁。
  桓煊淡淡地看了随随一眼,微微颔首便算打了招呼。
  这时,高迈和侍膳的内侍也提着食盒到了。
  桓煊便对几个婢女道:“你们退下吧。”
  小青衣们都忍不住流露出失望,他们眼看着就要吃上鹿娘子的烤鹌鹑和古楼子了,谁想齐王殿下突然驾到,快到嘴的东西吃不成,别提多难受了。
  尤其是鹿娘子做的古楼子,那可真是一绝,连西市上白家胡饼铺的都比不上。

  但主人有令,他们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到嘴的美味飞了。
  小桐年纪最小,更藏不住事,几乎要哭出来了。
  随随看在眼里,对桓煊道:“殿下,这些鹌鹑烤得老了,饼也有些焦了,民女重新烤过吧?”
  桓煊知道她是替那些下人着想,心下甚觉无谓,但因着心情好,并未反对,点点头:“这些便赏他们吧。”
  婢女们个个面露惊喜,上前谢恩。
  随随冲他们挤挤眼。
  桓煊看在眼里,只是一哂。
  待婢女们退至远处,桓煊抖了抖狐裘上的风雪,解下递给随随放在一旁,扫了一眼铁架上的鹌鹑,明知故问道:“这是何物?”
  随随答道:“回禀殿下,是南边送来的鹌鹑。”
  顿了顿,又指那铁炉子上烘得焦黄香脆,撒了胡麻的面饼:“这是民女做的古楼子。”
  桓煊“嗯”了一声,走到她方才坐的小榻边,不见外地坐了下来,撩了撩眼皮:“什么馅的?”
  “羊肉馅。”随随答。
  桓煊眉头一皱,挑了挑下颌:“孤不吃羊肉。”
  他用眼梢瞟了她一眼,却见那猎户女只是眨巴着一双水盈盈的眼睛,目光中微有困惑,全然不明白他的暗示。
  他只能指了指铁架子:“你的鹌鹑快烤焦了。”
  随随这时方才明白过来他是想吃,不禁哑然失笑,想吃便说想吃,还要叫人猜他心思,这人还真别扭。
  她看着火候差不多,拿起只烤鹌鹑,往上洒了少许盐花:“殿下要尝尝么?”
  桓煊这才矜持地点点头:“好。”一副纡尊降贵的模样。
  随随知他性子如此,并不放在心上,将鹌鹑放在银盘中,连着竹签子一起呈上前去:“殿下请。”
  桓煊拿起来看了看:“未加调料?”
  随随道:“鹌鹑是活宰的,新鲜的雀儿只撒盐就很鲜美了,加了调料反而盖住味道。”
  说完这话两人都是微微一怔,依稀曾在哪里说过、听过,但一时都想不起来。
  就在这时,铁炉上传来焦香味,随随低低地惊呼一声,连忙起身跑过去,将古楼子取下来放在盘中,用小胡刀切成数片,刀锋划开香脆面皮,空气中充斥着肉馅的鲜咸香味。
  桓煊不喜食羊肉,嫌它腥膻,平日王府的庖人做古楼子,用的都是豚肉或鸡肉做馅料。可这猎户女治的羊肉却闻不出腥膻,他不由好奇道:“这羊肉里加了什么?”
  随随目光微微一动:“是胡人治羊肉的法子。”
  桓煊点点头,她家乡那一带胡汉杂处,从胡人那里学到些奇怪的法子也属正常。
  他没再多问,垂下眼皮,抿了一口酒。
  他的睫毛很长,但不翘,微微垂眼的时候几乎将眸光全都遮住,让人猜不到他心思。
  随随问他道:“殿下可要尝尝看?”
  桓煊本来不欲品尝,他的爱憎一向很分明,开始讨厌一样东西,便讨厌到底,即便是没有膻味的羊肉,他也兴致缺缺。
  他们兄弟三个,他和长兄随了母亲,受不了这些腥膻之物,他长兄当年去西北两年,回来说起还苦不堪言。
  但他不经意间抬眼,对上女子的眼睛,她琥珀色的眸子在灯火映照下闪着奇异的光,满是希冀,似乎手里捧着的不是古楼子,而是切下的一片心。
  桓煊便是铁石心肠也受不住这样的眼神,何况还是与自己有过肌肤之亲的女子。
  他接过来咬了一小口,肉馅熬得酥烂,脂油在唇齿间化开,非但没有一般羊肉的腥膻,还有一股不知什么香料的清芬,食之齿颊留香,他眼中不由闪过一抹讶异。
  他只是不想看她眼里的光芒暗下去,本打算咬一口浅尝辄止,却不知不觉又咬了一口,一口接一口,将整块都吃了下去。
  随随弯起眉眼,一脸欣悦:“殿下可喜欢?”
  桓煊才说自己不喜欢羊肉,脸上有些挂不住,淡淡地“嗯”了一声:“不错。”
  顿了顿又道:“上回……”
  他想起上回她送来的鸡汤和醉松蕈,却忽然想起自己非但不领情,还将她的吃食倒了,便不再说下去。
  高迈知道主人心思,便接过话头:“鹿娘子真是兰心蕙质,连烹调都这般出色。对了……”
  他顿了顿:“上回那醉蕈子不常见,是怎么做的?”
  桓煊冷冷地乜了他一眼,高迈却仍旧笑嘻嘻地望着随随。
  随随道:“那是松蕈,后园山坡上松林里摘的。”
  桓煊不发话,高迈继续道:“殿下上回倒是用得好,来年秋日鹿娘子再做些可好?”
  随随眼神微微闪动,笑道:“这种蕈子不常能找到,这个秋天气候暖和又多雨,不知来年还长不长。”
  高迈道:“来年不长还有下一年,鹿娘子在殿下身边,总有机会的。”
  随随微垂眼睫,浅浅地一笑,却没有回答。
  来年秋天她多半已离开,若非必要,谎话能少说一句便少说一句吧。
  桓煊面无表情地瞟了她一眼,见她垂眸,以为她是羞赧,嘴角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用了一只烤鹌鹑和一块古楼子,桓煊便有些饱了,他一夜未眠,胃口不比平日,清涵院厨房送来的精美肴馔都便宜了随随。
  桓煊用湿帕子揩净了手,让内侍煮了茗茶,一边饮茶一边看随随用膳,见她吃得香,忍不住重新拿起玉箸,吃了两块金银夹花平截,又用了一小碗枣粥。
  用罢晚膳,夜已微阑,风雪又大起来。
  桓煊道:“上回给你的棋谱记熟了?”
  随随点点头:“记住了。”她本就善弈,那谱又简单,打一回便记住了,不费什么事。
  桓煊便叫人收了茶床,摆好棋枰。
  “看看你这几日有没有进益,”桓煊道,“这回授你八子。”
  一边说,一边将八颗黑子摆在星位上。
  两人都是静思寡言之人,一时只闻棋子敲在棋枰上发出的清脆声响。
  至中盘,桓煊有些诧异,这女子的棋感竟然出乎意料的好。
  她毕竟学棋日短,局部的攻守有所欠缺,但难得有大局观,棋路虽生涩,但每落一子,总有呼应。她背的谱少,用起来也不拘泥,倒是时常走出意想不到的一着。
  他们上回对弈是数日前,同样授九子,他已能感觉到她的棋力有明显提升。
  他撩起眼皮,看了看随随,女子拈子沉吟的模样给她添了几分幽静娴雅。
  “你的棋感很不错。”他一向吝于夸赞,能从他口中听到一个“不错”,实非易事。
  随随抬头浅浅一笑:“多谢殿下夸奖。”
  棋感难以言喻,但很大程度上是天生的,阮月微当初狠下苦功,记下了几乎所有能找到的棋谱,但与他的差距越拉越远,便是天生不擅布局,总盯着一隅,且拘泥于棋谱,因此下了许多苦功,棋艺仍然难称顶尖。
  他的母亲倒是擅弈,长兄还在世时,他母亲尚未对他避而不见,他去宫中请安,母子偶尔也会对弈上一局。他们母子相处少,情分稀薄,相对而坐时常没话说,手谈倒是避免了尴尬。这也是他母亲难得夸赞他的时候。
  “兄弟三人中,棋艺倒是你最好,”他母亲曾道,“你长兄性情恬淡,不喜征伐,不在意胜负,棋风也温和挺缓,你二兄失之躁进,攻杀凶狠,却少了大局观,倒是你,布局杀伐两相宜,厚势而锐意,假以时日,恐怕我也不是你敌手。”
  “观棋如观人。”他母亲道。
  而她自己的棋风刚强执拗,一如她的为人。
  桓煊回过神来,捏了捏眉心:“胜负已分,这局棋便到此为止吧。”
  随随依言收起棋子。
  桓煊静静注视着她,这女子屡次让他刮目相看,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你的骑射不错,从棋路中也可看出,有些排兵布阵的天分,”他忽然道,“若是在军中,倒是个可造之才。”
  随随心头一凛,难道叫他察觉出什么了?
  她自问已将棋力隐藏得很好,即便是桓煊这样的高手,当也看不出她善弈。
  她稳了稳心神,微露赧色:“殿下说笑,女子怎么能从军。”
  桓煊却道:“并非说笑,大雍是有一支女军的。”
  不过并不隶属于朝廷,而是在河朔,这支军队是萧泠在接掌三镇兵权之后用了数年时间建立的,军中女子多是战乱中失去父兄、丈夫的孤贫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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