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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身竟是本王自己——by写离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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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动声色地向桓煊笑道:“三郎,我们上楼。”
  桓煊一揖:“阿兄阿嫂盛情,愚弟便却之不恭了。”
  他跟着太子上楼,走到一半,状似不经意地朝随随看了一眼,却见她神色如常,正用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打量高台上翩翩起舞的胡姬。
  桓煊脸一沉,扭过头,快步上了楼。
  琼林阁是座精巧的两层木楼阁,上层中空,围以朱阑,雕花木隔扇分出一个个厢房,施以屏帷。从楼上房间可以俯瞰楼下高台上的歌吹舞乐。
  太子和齐王依次入座,阮月微有些迟疑,太子对她道:“三弟不是外人,在宫外也没这么多讲究,不必分席了。”
  阮月微低眉敛目道“是”,眼中掠过一丝欣喜,偷偷觑了眼桓煊,却见他一脸心不在焉地往阑干外望。
  不一会儿,酒肴上来。
  太子亲自执壶替弟弟斟了杯酒笑道:“三弟今日好兴致。我记得你以前不爱凑热闹,从头到尾板着脸。”
  桓煊点点头:“小时候年年看不以为意,去了边关三年,反倒有些想念京城的热闹。”
  太子道:“我一个人时也不爱热闹,如今却爱热闹了,也不知为什么。”
  说着转头看向妻子,目光中满是柔情蜜意。
  阮月微红了脸,低下头道:“郎君莫要取笑人……”
  太子道:“怎么是取笑,分明是句句发自肺腑。”
  说罢又看向桓煊:“前阵子阿耶还同我提起要给你纳王妃的事,叫我替你留意,还问阿阮家中可有合适的姊妹。阿阮三叔父有个女儿,年龄倒是与你相当,品貌也没得说。”
  阮月微心中又酸又苦,但她自然不能说自家姊妹的不是,便道:“六娘的品貌才情都远在我之上,又是出尘绝俗之人,家中长辈只怕夫婿配不上她,是以直到现在也未说亲,与三弟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桓煊道:“上回去温泉宫,阿耶提过此事。”
  阮月微紧张道:“三弟以为如何?”
  桓煊淡淡道:“我暂时无意娶妻,还是不耽误令妹了。”
  阮月微怔了怔,堂姊妹几个,就属六娘同她最像,像的不是眉眼,而是性情气质神韵。
  他这样斩钉截铁地回绝,她一边暗暗高兴自己未被取代,一边又仿佛自己被拒绝了。
  她偷眼觑瞧桓煊神色,却见他手执酒杯,往阑干下望,看似在赏舞,她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看到的却是高台边的一张大食案——正是齐王府侍卫们所坐之处。
  他在看谁不言而喻。
  阮月微的脸色霎时一白。
  太子用眼角余光瞟了眼妻子,将她的神情都看在眼里,嘴角勾了勾。
  他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对桓煊道:“我去更衣,三弟宽坐。”
  又对阮月微道:“阿阮好好招呼三弟,我片刻就来。”
  这实在是意外之喜,阮月微万万没想到他们会有独处的机会,以前日日相对不觉稀罕,如今心心念念,又总是缘悭一面。
  太子的脚步声顺着楼梯远去,渐渐听不见了。
  阮月微垂着头迟疑半晌,终于还是下定决心,抬起头道:“方才那个侍卫……”
  桓煊将目光从阑干外收回,诧异地看向阮月微:“阿嫂何意?”
  阮月微涨红了脸,咬了咬唇道:“我知道这番话我没资格说,你的事我也没资格管,我只是……我只是……”
  她眼中很快盈满了泪:“你与那样一个女子厮混,即便全长安因此取笑我,我都可以不在乎,我只是不忍见你沉沦自污至此,你可知我有多愧疚多难受……”
  “此事与你不相干,阿嫂不必内疚,”桓煊打断她道:“阿嫂量浅,还是少喝些酒为好。”
  他站起身道:“房中有些闷,愚弟出去走动一下,失陪。”
  说罢便走出房间,靠在阑干上往楼下望。
  阮月微难以置信地望着他的背影,愣怔许久,两行清泪终于顺着脸颊滑落。
  她知道自己失态了,也知道这样无异于玩火,可她控制不住自己。
  看到那美艳的外宅妇时,她的心头像是被毒蜂蜇了一下。
  最令她心如刀绞的是,两人走进酒楼时竟是肩并着肩。
  即便是她,当朝太子妃,与夫君微服出行都要落在他身后一步,一个卑贱的外宅妇凭什么与桓煊并肩?就凭这张与她略有几分相似的脸么?
  自然是因为这张脸了,这女子既然作下人打扮,必定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女儿,这样卑贱的出身,别说才情见识,说不定连识文断字都不能,只因生了一张与她相似的脸,便可以与桓煊并肩相携出游。
  而这一切本该是她的,若是当初……如今与桓煊肩并肩的便该是她。
  懊悔、遗憾、哀伤,像潮水一样铺天盖地地袭来。
  ……
  楼下高台边,随随和侍卫们在围着大方食案而坐,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太子的几个亲随。
  东宫的宫人侍婢们坐在高台对面另一边。
  随随这张脸一出现,自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阮月微的婢女疏竹和映兰坐在她不远处,频频转头看她,然后交头接耳一阵。
  这一切随随都只当没看见,酒菜上来,她便和其他侍卫一样喝酒吃菜,脸上没有半分不自在。
  桓煊的亲随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因她是齐王的女人,又是个大美人,侍卫们一开始难免有些拘谨,不过几杯酒下肚,他们发现鹿娘子性子好,又会聊天,连胃口都几乎和他们不相上下,不一会儿便熟稔了。
  疏竹和映月时不时朝随随这边瞟一眼,白眼翻得都快上天了。
  “不知哪里来的下流女子,”疏竹撇撇嘴,压低声音道,“看她与男子调笑的模样,说不定是……那个呢……”
  映月却附和:“有娘子珠玉在前,那位竟会沾上这种货色。”
  疏竹道:“世上的男子都是这样,这类女子脸皮厚,什么事都做得出来,闺秀和正经人家的女儿哪比得上。还以为那位不一样,谁知道……”
  映月道:“这些话你可别当着娘子的面说,娘子最厌恶这些腌臜事,别污了她的耳朵。”
  “我省得,”疏竹道,“我就是为娘子不平。”
  两人都叹了口气。
  映月道:“你脚上冻疮怎么样了?今晚走这么多路行吗?”
  疏竹道:“怎么不疼,走路像刀割一样,可是有什么办法,娘子每次去前院送汤都要在书房里磨一个多时辰,我只能站在庭中等,下雪还好,化雪才叫冷,鞋子里全是水,皮肉都快泡烂了……”
  “回头去和娘子说说,把伤给她看看。”
  “不成,娘子见不得这个,要嫌恶心的。”
  说着说着,两人又似乎没那么为太子妃不平了。
  酒过三巡,有人提议玩博戏,众人都赞好,向店伙要了双陆局和摴蒱博具,开起了赌局。
  随随并不参与,只是坐在一旁,一边饮酒吃菜,一边饶有兴致地观赌。
  桓煊的侍卫马忠顺喝得有点微醺,转头对她道:“鹿兄不来试试手气?”
  随随笑道:“我要是下场,你们都不用玩了。”
  马忠顺道:“鹿兄也会这个?”
  随随道:“在兵营里呆了半年,看也看会了。”大雍军队不禁博戏,只是不能赌钱,河朔军和神翼军都是如此,所以兵营里一般拿肉干和烧刀子做赌注。
  随随还未开蒙就在玩摴蒱和双陆了,六岁上就能给她阿耶赢一堆肉干回来。
  众侍卫起哄要她赌。
  随随无奈地对马忠顺道:“我就和马兄赌吧,输光了可别冲我哭。”
  马忠顺道:“不哭不哭,输给鹿兄是马某的福报。”
  随随笑着接过五木投子,一个个仔细地观察,在手心里掂分量,众人等得都有些不耐烦了,却见她忽然往空中一掷。
  第一把便是个贵彩,又一掷,又是个贵彩,连掷几次全是贵彩,一路过关斩将,马忠顺连投子都没摸到一下,就已经输了。
  众人顿时目瞪口呆,纷纷围上来夸她好手段,请她赐教。
  随随笑道:“这不能赐你们教,缺钱的时候我还靠这本事趁钱呢。”
  说着拿起赢来的银角子塞进袖管里,便坐回原位不再玩了。
  侍卫们看她的眼神顿时变了,东宫侍卫们不知她底细,连她是男是女都拿不准,但有这一手神乎其神的赌技,无论男女都足以叫人肃然起敬。
  王府的侍卫还罢了,东宫的侍卫也端着酒杯来找她攀谈。
  随随和谁都能聊两句,不一会儿便有好几个东宫侍卫与她称兄道弟。
  这些侍卫都是精挑细选的人,即便喝多了酒,不该说的也不会说半句。
  但说的话一多,总能套出一两句有用的,比如从他们几人近来休假和当直的情况,与她掌握的情况一比较,便能出太子是否暗中抽调人手做了些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她就像个淘金的老手,能轻易从沙堆里淘出金子。
  桓煊靠在阑干上望着那猎户女,就他出来这片刻时间,已经有三个东宫侍卫与她搭讪,她竟然来者不拒,与他们聊得热火朝天、如鱼得水。
  这却是冤枉了随随,其实她的态度远称不上热情,连笑容也是淡淡的,且大部分时候只是静静听着,偶尔说一两句。
  她穿着侍卫衣裳,又是雌雄莫辨的模样,嗓音本就偏沉,刻意压低后更分不清男女,东宫侍卫不明底细,将她当成王府侍卫也不奇怪。
  桓煊明白这道理,可脸还是越来越黑。
  他打定了主意,待太子回来立即告辞,也不用游曲江放花灯了,他只想把那村姑拖回家去好好教训一顿。
  就在这时,却见一个身着玉色锦袍的熟悉身影带着个亲随步入楼中,四下张望了一眼,径直向侍卫们走去。
  桓煊的脸色阴沉得能滴下水来。
  怎么哪里都有这个登徒子。
 
 
第32章 三十二
  豫章王桓明珪来琼林阁纯属闲着无聊无处可去。
  一般人能逛的地方不知凡几, 但像他这样夜夜笙歌的人,平日该玩的都玩够了,上元夜也无非是灯多一些, 逛的还是平日常去的地方。

  琼林阁的酒菜是全长安酒楼里最精致新巧的, 他逛累了想坐下吃点宵夜,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里。
  桓明珪走进琼林阁中, 目光先往高台上的歌姬舞伎瞥了一眼,只一瞬便知道乏善可陈,大部分都是熟面孔,新来的两人也姿色平平。
  接着他认出了东宫和齐王府的侍卫, 纳罕地抚了抚下颌,这两人就差拔刀相向,上元夜竟然一起上酒楼,真是匪夷所思。
  随即他便在人丛中发现了身着侍卫衣裳的随随, 只远远望见个模糊的轮廓, 双眼便是一亮。
  随随男装雌雄莫辨,可以骗过大多数鲁男子, 但成年男子与女子的体格身形毕竟不同,豫章王何许人也, 稍稍一打量便看出她是女子。
  电光石火之间,他已想通其中关窍,“啧”了一声, 朝楼上瞟了一眼。
  这桓子衡也真是, 上元佳节带了美人出来,自己坐在楼上享乐,却叫美人在楼下坐冷板凳。
  豫章王最是怜香惜玉,一见美人受冷落, 就忍不住想去温暖一下。
  他二话不说就向侍卫们走去。
  桓煊在楼上看着,他想冲下去将那猎户女拉起来就走,却什么都没做,仿佛想证明些什么。
  他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那窈窕的身影,不知不觉绷紧脊背。
  桓明珪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脚步顿了顿,抬起头朝二楼望来,甚至还冲他勾了勾嘴角。
  桓煊笑不出来,若是手里有弓箭,他大约已经一箭把这登徒子射死了。
  可惜齐王没带弓箭,桓明珪平平安安走到侍卫们中间。
  看清随随面容的刹那,他微微一怔,脚步顿了顿,随即恢复平日嬉皮笑脸的模样,不见外地往随随对面一坐。
  他时常去东宫和齐王府串门,两边的侍卫没有不认识他的,都笑着向他行礼。
  桓明珪全无郡王的架子,笑着与他们打招呼。
  他时常混迹在市井间,这里的侍卫几乎都和他喝过酒赌过钱,桓煊的侍卫统领关六郎与他最相熟,笑道:“豫公子,郎君们在楼上饮酒,你老人家不去作陪,怎的和咱们这些下人混在一处?”
  一个东宫侍卫意味深长地看了随随一眼,揶揄道:“关六兄难道不知道?方圆十里只要有美人,咱们豫公子的眼神比萧泠的箭还准。”
  众人都是会心一笑。
  随随正喝酒,冷不丁听见自己的名字,险些没呛住。
  豫章王丝毫不生气,微微侧着头,用那双狐狸眼端详随随:“咦,这位小兄弟看着面生,是新来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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