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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身竟是本王自己——by写离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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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清晖对阮月微的情愫他是知道的,他对鹿随随下手,自然也是因为阮月微。
  那病秧子本就是个疯子,或许就因为那张有几分相似的脸,恨上了鹿随随,趁着他出征淮西便对她下手。
  他将鹿随随当作阮月微的替身,便有人看不惯这个替身,要将她除之而后快。
  桓煊不由想起秋狝那日,他救下阮月微之后,送她回行宫的路上遇见赵清晖——有十几里路,他们是共乘回行宫的。
  他们一路上说了什么?赵清晖对随随下手,是不是因为阮月微说了些什么?
  他要对随随下手,阮月微知情吗?
  他从心底深处生出阴寒,像锥子一样刺入骨缝,让他浑身的骨头都隐隐作痛起来。
  大公主看出他神色有异,忙道:“怎么了?可是想到了什么?”
  桓煊只觉那股彻骨的寒意在身体中乱窜,他连齿关都开始打颤:“是因为阮月微。”
  大公主愕然地张了张嘴,不解道:“与她有什么关系?”
  她也依稀听说过赵世子对他那有长安第一美人之称的表姊颇有恋慕之情,但京都高门中爱慕阮月微的人多了去了,赵清晖在其中都排不上号,是以她只是盯着武安公府与齐王的恩怨,半点也没往这上面想。
  她一个正常人也实在难以揣度疯子的心思:“不过是生得有几分相似,为何要置她于死地?”
  桓煊冷冷道:“疯子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
  大公主无法反驳,微微颔首:“也对。”
  她看着弟弟的脸庞,他的眼神已不复方才的空洞,像凌厉的刀锋,仿佛要把世上的一切都割成碎片,包括他自己。
  大公主有些心惊:“你知道了是什么人害她,打算怎么办?”
  桓煊没说话,但他的眼神明白无误地告诉了她答案。
  大公主心头一跳,抓住他的胳膊:“武安公府不是没根基的人家,赵清晖又是武安公夫妇独子,你要拿他问罪,恐怕……”
  她顿了顿道:“我也很喜欢鹿娘子,何况她还救过你的性命,可是你也知道她的身份毕竟……别说京兆府和刑部敢不敢接这案子,就算是阿耶也会劝你退一步。”
  桓煊掀了掀眼皮:“我不要治他的罪,我只要他的命。”
  他脸色平静,甚至有几分气定神闲,仿佛赵清晖的命已经捏在他手中了。
  大公主大骇:“三郎,你别做什么傻事。”
  她不由懊恼:“早知如此,就不告诉你了。”
  桓煊道:“阿姊放心,我不会把自己搭上,等随随回来,我们还要好好过日子。”
  大公主一怔,带了哭腔道:“三郎,你别说疯话吓阿姊……她真的已经没了,不会再回来了……”
  他真的疯了吗?或许吧,但他已经不在意了。
  桓煊轻轻摇了摇头:“她答应过等我回来的。那具尸首不是她。”
  顿了顿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你们都没怀疑过么?那两具尸首被发现时已被火烧得面目全非,为什么那些人留下了证明她身份的簪钗,却要烧毁她的面目让人辨认不出来?只有一个原因,那尸身不是她。”
  他言之凿凿,条理分明,似乎连自己也被说服了,眼中闪动着希望的光芒。
  大公主不禁动容。
  这所谓的“疑点”她也曾考虑过,但有什么人会找两具尸体冒充鹿随随主仆俩,何况要将箭伤都伪造得一样,连仵作都看不出端倪,这得是什么人所为?这么大费周章,又有什么好处?他们若是要掳走鹿随随,大可以直接掳走,不留尸体。
  但她不忍心用冷言冷语浇熄他眼中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她抿了抿唇,终究没有反驳他。
  桓煊方才的模样吓到了她,她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也没有见过任何人这样。
  她想了想道:“阿姊知道你想替她报仇,但赵清晖不是等闲可以动的,武安公夫妇就这一个儿子,你要对他下手,便是把武安公府得罪死了。你得胜归来,正是容易招惹是非的时候……”
  桓煊一哂:“他们生养出这样的东西,难道还想善终?”
  大公主心头一凛,颤声道:“三郎……”
  桓煊道:“我说过,疯子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
  他瞬间收了笑,眼神如刀:“阿姊若是想拦着我,不如现在就去宫里请阿耶将我赐死,只要我活着一日,便要赵清晖家破人亡。”
  大公主越发懊恼不该在这时候把真相告诉他。
  桓煊接着道:“阿姊若肯袖手旁观,弟弟感激不尽。”
  大公主叹了口气道:“若真是赵清晖所为,他是死有余辜,我即便帮不上你,也不能拦着你报仇,你凡事小心些。”
  “我知道。”桓煊道,说着向前走去。
  大公主追上去:“你去哪里?”
  桓煊面无表情道:“回去沐浴更衣,然后入宫向陛下请罪。”
  只要是害了她的人,一个都别想躲掉。
 
 
第56章 五十六
  桓煊并未跟长姊回公主府, 却策马回了王府,洗去一身尘污,换了身衣裳, 便即向蓬莱宫中驰去。
  到得皇帝的寝殿温室殿前, 已是星河渐没、东方既白的时辰。
  这一日休沐,没有朝会, 皇帝晨起比平日晚了半个多时辰,刚睁开眼,便有中官来禀,道齐王殿下天还未亮便策马入宫, 已在殿前阶下跪了一个时辰。
  皇帝作色道:“让他跪,跪到死算了。”

  中官道:“三殿下就是这性子,圣人莫与他置气。”
  皇帝嘴上不说什么,洗漱更衣却比平日快了不少, 收拾停当, 往榻上一坐,对中官道:“传早膳。”
  顿了顿又道:“叫那不肖子进来一同用膳。”
  不一会儿, 桓煊入得殿中,行礼道:“儿子拜见阿耶, 未能在阿耶跟前定省尽孝,请阿耶责罚。”
  皇帝昨日被那枚虎符气得不轻,本想见了面好好发作他一通, 但眼下看见儿子脸色苍白, 眼下青影浓重,左脸颊上还有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又有些不落忍,天家的亲缘里掺杂了太多东西, 不比寻常人家,但皇帝毕竟也是人,舐犊之情也是有的。
  儿子连夜进宫请罪,又在阶下跪了这么久,他的气已消了一大半,遂只是冷哼一声道:“眼下知道错了?为了个女子连虎符都扔出来,朕真是看错你了!”
  桓煊道:“儿子治罪,请阿耶降罪。”
  皇帝挥挥手道:“罢了罢了,朕还不知道你这性子,同你置气,早被你气死不知多少回了,起来坐吧。”
  桓煊谢了恩,在皇帝对面的黑檀螺钿坐榻上坐下。
  皇帝看了眼他脸颊上的伤:“这是怎么弄的?”
  不等他回答,皇帝已明白过来:“可是你长姊打的?”
  桓煊道是。
  皇帝一哂:“打得该,你长姊这是帮你,这本来不是一鞭子可以勾销的事,她打了你,朕倒不好再打了。”
  “儿子知道。”桓煊道。
  正说着,宫人捧了食案和盘碗鱼贯而入。
  “昨夜一宿没合眼?”皇帝道,“今日左右无事,你陪朕用完早膳就在温室殿里休息,晚上一家人在安福殿聚一聚,把你兄嫂和子玉他们都叫上。”
  桓煊目光微微一动:“听凭阿耶作主。”
  两人用罢早膳,饮了杯茶,又对弈了两局,皇帝便催儿子去偏殿歇息。
  桓煊没有丝毫睡意,他这一个多月一直在赶路,昨夜更是一夜未眠,身体疲惫已极,可只要一合眼,眼前便有无数纷乱的影子在晃动,他的心脏便似被只尖利的爪子攫住,喘不过气,也得不到片刻安宁。
  好不容易到了掌灯时分,有内侍来请,他起床洗漱一番,跟皇帝同乘一辇去了安福殿。
  御辇行至安福殿,恰好遇上太子夫妇从辇车上下来。
  太子看见桓煊与父亲共乘一辇,眼中掠过一丝讶异,昨日皇帝在安福殿设宴替桓煊接风洗尘,三请四邀的不见人来,皇帝大发雷霆,他们这些在场的人可都看在眼里,没想到过了一夜,父子俩又一副亲密无间的模样。
  阮月微看见桓煊的刹那,便把周遭的一切都忘了,她的全副心神都被那道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身影牵了过去。
  上回见面还是他出征前宫中的饯别宴上,只是匆匆看到一眼,连四目相接的机会都没有,算起来自秋狝以来,他们已有近两年不曾好好说过一句话了。
  他似乎又长高些许,因初秋炎热,他穿了一身藤萝紫织银薄锦圆领袍,露出雪白的中衣领子,衬着苍白的皮肤,浅淡的薄唇,略显憔悴的面容,在英挺秀拔中又添了些许脆弱,仿若美玉,叫人于爱慕中又生出一丝隐隐的怜惜。
  阮月微自然一眼就注意到了他左脸上红肿凸出的鞭痕,只恨不能替他上药,用指尖轻轻抚慰他的伤痛,只能送去温柔疼惜的目光。
  她猜到这伤是为谁受的,心中又酸又涩,那女子虽然不幸葬身火海,但是死在最好的年华,让桓煊念念不忘,甚至为她不惜忤逆天子,又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太子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一年多未见,三郎清减了。淮西一役多亏了你,大雍有你这个战神坐镇,是社稷之幸,黔首之福。”
  桓煊一揖道:“二哥言重了。”
  又抬起眼皮,向阮月微道:“二嫂别来无恙?”
  四目相接之际,阮月微的心脏快跳到了嗓子眼,双颊不由自主飞起红晕,她忙垂下头,福了一福道:“有劳三弟垂问。”
  太子若无其事道:“你阿嫂春月里咳疾又犯了,调养了数月,如今才好些。”
  桓煊淡淡道:“二嫂保重。”
  阮月微低声道:“多谢三弟,三弟也请保重身体。”
  当着皇帝和太子的面她不好多劝,只能点到即止。
  皇帝道:“都站在这里做什么,去殿中坐下再聊。”
  几人拾级而上,到得安福殿正殿中,其余公主皇子和宗室子弟都已到了,连桓明珪也一反常态早早到席。
  众人依次入座,酒肴陆续呈上,乐工奏起笙箫。
  皇帝举起酒觞,和颜悦色地对桓煊道:“三郎,阿耶以杯酒恭祝你凯旋。”
  桓煊起身避席拜谢道:“儿子不敢当。”
  皇帝又道:“今夜只是便宴,一家人先聚一聚,待王师回朝之日,朕再设宴,请百僚同庆。”
  桓煊再拜谢恩。
  皇帝笑道:“都是一家人,也不必拘束,今夜务必尽兴。”
  众人见皇帝的怒气消失得无影无踪,都愿意凑趣,你一言我一语地奉承起来,席间一派其乐融融。
  齐王一向少言寡语,他冷着脸争自顾自饮酒,只在有人来祝酒时酬答两句,众人也不以为怪,只道他从战场上回来,越发老成持重,与亲人也愈加疏远了。
  大公主和桓明珪却是知道底细的。
  大公主的坐席在他对面,连饮酒赏乐的心思都没了,时时刻刻盯着三弟,生怕他出什么事。
  桓明珪干脆不管齿序,死皮赖脸地在桓煊身边加了个坐榻。
  他们的担心似乎是多余的,桓煊神色如常,只是话比平日更少了些。
  两人刚刚松了一口气,太子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半开玩笑道:“三郎立下不世之功,府中只差一个主持中馈的贤妇了。”
  两人的心顿时又提了起来。
  长公主恨不得堵上太子的嘴,忙举起酒杯笑着道:“二郎你还说三郎,你成婚倒早,怎么也不给我个小侄儿小侄女抱抱。”
  话一出口,她才察觉不妥,虽是情急之下的无心之言,却似在讽刺阮月微两三年无出。
  果然,太子妃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眼中泪雾蒙蒙,一副泫然欲泣之态。
  大公主连忙找补道:“唉,我也没脸说你们,成婚比你们还早,也不见驸马给我生个一儿半女。”
  众人都笑起来,皇帝骂道:“成天只知道在背后编排你家驸马,你敢当着他的面说一句不是?”
  大公主笑道:“这我可不敢,我吵不过他,都怪阿耶给我找了个牙尖嘴利的,眼下能怎么办?只好凑合着过日子。”
  “得了便宜还卖乖,”皇帝笑着骂道,“当初是谁哭着闹着要朕的探花郎。”
  “是我,是我,”大公主告饶道,“阿耶饶了我吧。”
  一阵插科打诨,众人都忘了先前的事,阮月微面色稍霁,悄悄抬起眼眸向对面座中望去,却冷不丁对上桓煊的视线。
  他今日似乎一直在看她,她好几次不经意地抬眼,都发现他在看她,那目光微冷,像山间的霜月,里面藏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但阮月微无暇分辨,他在看她,单只这一件事,便足以叫她沉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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