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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身竟是本王自己——by写离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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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才是一切的根源。
  桓煊的心脏一点点绞紧,绞成血肉模糊的一团。
  他坐在满屋子的海棠花中间,每一眼都像是凌迟。
  他无数次想一把火将这一切都烧了,然而这里的每件东西都曾被她触碰过,烧了之后他还剩下什么?
  这是他一手给自己造的地狱。
  ……
  武安公世子失踪的消息很快传遍长安城的大街小巷,成为士庶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大多数人不知赵世子的私隐,但世子出行时的嚣张跋扈是有目共睹的,是以许多人都是幸灾乐祸,有说他被山间精怪迷了去的,也有说他被贼匪绑了去的,有那知道些许内情的,则说是进士冤魂来报仇了。
  独子走失,武安公连夜从兵营赶回来,遣了麾下的虎贲卫四处搜寻,京兆府和金吾卫也出动了大量人马,几乎将南山翻了个底朝天,却没有半点头绪。
  而赵世子最后出现的地点是莲花寺,着人一查,才发现那些僧人都被绑了手脚堵了嘴关在佛堂中,问他们是何人所为,却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跟着赵清晖到莲花寺的随从被迷晕后五花大绑塞进柴房里,只有赵长白不知所踪。
  一转眼十来日过去,赵清晖生还的希望越来越渺茫,武安公夫人日日以泪洗面,终于还是忍不住去东宫求见太子妃。
  太子妃似乎也有心事,几日不见又消瘦了不少,脸上敷了胡粉仍旧隐隐透出青色。
  武安公夫人一双眼睛都快哭瞎了,眼皮肿成了半透明,一见侄女便跪倒在地:“求娘娘救救我的晖儿,再找不到他,我这当娘的也活不下去了……”
  阮月微蹙着柳眉,眼中是化不开的愁绪和怜悯:“姑母快请起,你别太焦急,太子殿下已派出东宫侍卫去寻找了。”
  一边说一边去扶她。
  阮夫人一把抓住她的手,就像溺水之人抓住一根浮木:“娘娘,你同姑母说句实话,晖儿走失前可曾同你说过什么?”
  阮月微大骇,脸一下子脱了色:“姑母为何这么说?侄女一直在东宫里不曾见过表弟,与他也没什么来往,他有话怎么会同我说呢?”
  阮夫人从怀中取出一张叠好的信笺:“娘娘可认得这个?”
  阮月微接过来一看,不由一惊,那信笺上赫然是她的字迹,连纸尾的折枝海棠都宛然是她的笔意。
  她慌忙摇头:“这封信不是我写的,姑母千万要相信我,东宫出入都有记录,那几日我有没有派人出宫,一查便知道了。”
  阮夫人道;“我不是怀疑娘娘,只是这信上的字画都像是娘娘的手笔,晖儿又是因了这封信才去了莲花寺,这一环扣一环的,定是有人暗中设计,那些贼人既然冒娘娘的名,娘娘或许有些头绪或者猜测?”
  阮月微生怕同此事扯上关系,自是矢口否认,然而她心里发虚,手心里冷汗直往外冒。
  她连忙抽出手,笼了笼鬓发,稳住心神,放冷了脸色道:“我知道表弟失踪姑母心急如焚,不会同姑母计较,但仅凭一封冒名的书信便将东宫扯进去……太子殿下为了表弟的事费尽心神,屡次派人去京兆府询问,甚至还求圣人出动了羽林卫,若知道姑母疑心东宫,难免要心寒的。”
  阮夫人见侄女端出了太子妃的架子,尽管心里仍有疑虑,却不敢再揪着不放,慌忙赔笑脸:“娘娘恕罪,我没有这个意思,只不过关心则乱,病急乱投医,请娘娘见谅。”
  阮月微面色稍霁,好言安慰了姑她两句,便称身体不适,叫疏竹送客。
  将姑母打发走后,阮月微平复了一下心绪,发现自己的中衣已经叫冷汗浸湿了。
  她唤宫人来伺候沐浴,换上寝衣躺到床上。
  自八月十五的赏菊宴以来,她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只要一阖上眼,眼前就会出现赵清晖那双漆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她几乎每晚都会做噩梦,有时候梦见小时候的赵清晖,手里捏着她的金丝雀,雀儿在他手中扑腾、挣扎,她的咽喉也似被一双手紧紧扼住,喘不过气来。有时候她梦见赵清晖变成了厉鬼,来找她索命。更可怕的噩梦里,赵清晖没有死,他活着出现在她眼前,要将她的秘密公之于众。
  与太子同眠时还好些,若是太子去了两个良娣和其他侍妾们的院子,她总是半夜从噩梦中惊醒,不敢再睡,一直熬到天亮才敢合眼。
  她身子骨本就弱,有这么桩事压在心头寝食难安,更是一天天虚弱下去。
  太子在求亲时承诺过一定让她生下嫡长子,可成婚至今没有子嗣,连朝臣也开始有了微词,太子不久前终于忍不住下令停了两个良娣的避子汤。
  阮月微服了碗安神的汤药,躺在床上发着怔,只觉前路茫茫,越发悔不当初。
  她思念着桓煊,心里安定了些许,慢慢阖上了眼。
  醒时照进寝殿中的阳光已经偏斜。
  这一觉难得没有做那些乱梦,她坐起身,正要唤宫人来伺候,疏竹捧着个匣子走进来:“娘子,各个府上送来的中秋节礼都入库了,这一样却和礼单对不上,不知是谁送来的。”
  顿了顿道:“盒盖用蜡封住了,签子上写着太子妃亲启。”
  最要紧的是,那匣子上嵌着金银平脱折枝海棠,正是阮月微时常画的那种。
  阮月微的目光粼粼地闪动起来,双颊飞起红晕,莫非是他……
  “放在案上,你退下吧。”阮月微对疏竹道。
  她将宫人内侍全都屏退至殿外,这才拿起支金簪,用簪尾剔去封蜡,小心翼翼地揭开盖子。
  叫她惊讶的是,匣子里竟填满了白色粉末,看样子像是盐。
  一股脯腊的气味从里面飘出来。
  谁会用这样贵重的匣子装一盒脯蜡送来?难道是开玩笑?
  她心下纳闷,将盒子里的盐往外倒,一样东西随着盐落到案上。
  阮月微定睛一看,尖叫了一声,捂着嘴瘫坐在地上。
  那竟是一只人手。
 
 
第62章 六十二
  疏竹听见主人的尖叫, 急忙跑进殿中,隔着帷幔和屏风问道:“娘子,出什么事了?”
  阮月微的三魂七魄散了大半, 被婢女一唤方才回神, 抱着肩膀不住地颤抖,却是不敢再向那案上的人手看一眼。
  可是总要有人收拾残局, 她身边最可靠的只有疏竹和映兰两个陪嫁过来的婢女。
  阮月微勉强定了定神,从衣桁上取下一件衣裳,闭着眼睛颤抖着手往案上一盖,这才向屏风外道:“无事, 你过来,就你一个人。”
  疏竹道一声“是”,绕过屏风,走到阮月微跟前, 只见她脸色青白, 双眼发直,冷汗顺着鬓角落下来, 又似病发,又似中邪。
  疏竹一时间没注意案上的古怪, 慌忙走到阮月微身边,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心满是冷汗, 冰凉湿滑像条鱼。
  “娘子这是怎么了?”她一边问一边从肘后摘下药包给主人嗅闻。
  阮月微紧紧揪住药包用力吸了几口气, 心中的慌乱和恐惧稍定,这才抓住疏竹的袖子道:“你好好听我说,不管听见什么都别出声……”
  疏竹点点头:“是,奴婢知道了。”
  阮月微深吸了一口气, 颤声道:“方才那匣子里装的是只断手……”
  疏竹大骇,差点没惊叫起来,好在她反应快,即时捂住嘴。
  阮月微接着道:“那断手在案上,你看看盒子里是不是有别的东西,然后收拾一下悄悄拿去烧了……”
  她隐隐猜到了这只手的来历,若她猜得没错,盒子里应该还有其它证明身份的物件。
  疏竹吓得面无人色:“娘……娘子……要不找个内侍进来……”
  阮月微摇摇头,泪眼婆娑道:“此事不能叫殿下知道,这东宫里我只信得过你。”
  疏竹仍旧迟疑不决。
  阮月微哭着道:“难道连你也不愿帮我了么?”
  疏竹一听这话,咬紧牙关走到案前,颤抖着手揭开盖在案上的衣裳,尽管有所准备,看见那只断手还是倒抽了一口冷气,迅速别过头去,捂着嘴几乎吐出来。
  阮月微催促起来,疏竹只好强忍着恐惧和恶心把头转回来。
  匣子翻倒在案上,里面还有半匣子盐粒,疏竹把里面的盐全倒了出来,拔下银簪在里面拨弄,拨了两下,簪头碰到一块硬物,她将那东西拨出来,却是一块白玉佩。
  疏竹道:“娘子,盒子里有块玉。”
  阮月微仍旧不敢往案上瞧,只道:“你拿过来我瞧瞧。”
  疏竹用帕子托着玉佩拿到她跟前。
  阮月微只扫了一眼,心里便凉了半截,那玉佩上雕镂着海棠,正是赵清晖随身戴的东西。
  那这只手属于谁便不言而喻了。
  阮月微一阵胸闷气短、头晕目眩,知道表弟被人杀死和清清楚楚看见他的残肢是两回事。
  眼泪瞬间滚落下来,她哽咽着道:“快收拾起来,拿去烧掉。”
  疏竹不知道赵清晖的事,但她奉阮月微之命往一家绸缎铺子送过十斤金饼子外加一小袋真珠宝石,知道娘子定是有什么大事瞒着她。
  可这种事不该她一个下人多嘴,她只是问:“娘子,这玉佩怎么办?”
  这东西烧又烧不尽,藏又不好藏,阮月微想了想道:“你先藏在身上,待夜深人静时找个僻静的地方埋了,千万不要叫人发现。”
  疏竹应是,胆战心惊地把案上的狼藉收拾好。
  阮月微道:“你赶紧去办吧,叫映兰进来伺候我梳洗更衣。”
  疏竹捧着匣子退了出去,换了映兰入内伺候。
  阮月微叫她打了热水来洗脸浣手,换了干净衣裳,又叫宫人往金博山香炉里添了几丸她自己调制的“月下海棠”香。
  可不知是不是错觉,鼻端似乎总萦绕着那股脯腊的气味,叫她几欲作呕。
  她在寝殿中呆不下去,去偏殿躺了会儿,心悸稍缓,方才的恐惧和震惊慢慢淡了,神智也恢复了一些。
  若无意外,这只断手就是赵清晖的了,他一定已经死了。
  阮月微心头一松,好像搬去了一块压在心上的大石头。
  不过还没来得及松快多久,她便觉出了整件事的蹊跷。
  赵清晖那个亲随当真有这么大的能耐?
  不管怎么说赵清晖都是武安公世子,身边护卫森严,即使是亲近的人,要对他下手也不容易,何况他失踪后武安公府、虎贲卫、京兆府、东宫甚至羽林卫的人都在找他,将长安城和整座终南山都翻遍了,他一个亲随能藏到哪里去?
  还有菊花宴那天,这亲随轻轻松松便混进了大公主府的别业,送密信约当朝太子妃见面,要挟讹诈她,如今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这只断手送进东宫来。
  这些事真的是个下人能做到的么?
  阮月微越想越心惊,这阵子她沉浸在恐惧和不安中,心里乱作一团,很多事情都无暇细想,如今仔细一回想,事事都透着蹊跷。
  还有姑母给她看的那封假信,她知道有一个人能将她的书画模仿得惟妙惟肖,她和桓煊从前在太后宫中习字,摹写的都是同一幅字帖,虽然后来两人书迹不同,但没人比他更熟悉她的字迹和笔势了……
  阮月微心神剧震,身子跟着一颤,冷汗霎时滴落下来。
  她不由想起八月十五那日,她和那亲随在修篁馆的厢房里说话,房中帷幔低垂,昏黑一片,他们身旁似乎就有一架木屏风,假如当时屏风背后藏着人……
  阮月微不敢往下想。
  不可能的,她抚着心口安慰自己,那外宅妇只是桓煊找来缓解相思之苦的替身,他不可能为了这么个卑贱的女子与武安公府为敌,更不可能本末倒置来试探她。
  她才是他苦求不得,放在心尖上的人,替身没了再找一个又有何难?
  秋狝那回一听说她遇险,他不是立即不顾安危来救她么?只有一匹马的时候他也先送她回去,而将那外宅妇与一群侍卫留在山林里。
  若不是半路上遇见赵清晖,他一定会把她送回行宫,确保她安全才会回头。
  若是那天没遇见赵清晖多好,阮月微忿忿地想,若是没遇见他,桓煊就不会半路丢下她,她不会知道赵清晖要对那外宅妇下手,她也不会一气之下不加阻拦。

  阮月微不停地安慰自己,可不管怎么自欺欺人,这件事都是越看越蹊跷。
  答案几乎呼之欲出——与赵清晖有仇,又能神不知鬼不觉除掉武安公世子的人,除了齐王不作第二人之想。
  那只手自然也是齐王想办法送进东宫来的,如此一来整件事便说得通了。
  他既然能将断手送来给她,那就是知道她想要除去赵清晖……
  阮月微已经顾不上担心意中人怎么看待她,桓煊能送断手进来吓她,就是连多年的情分都不顾了,难保后面不会有别的手段等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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