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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身竟是本王自己——by写离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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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黑脸见蹶蹄子毫无效果,便转过身,举起前蹄,扒在厩门上,发出“咴咴”的哀鸣。
  随随心头蓦地一软,停住脚步,转过身在它脑袋上薅了一把:“你这脾气可真得改改,也不知随了谁。”
  抓了一把豆子塞给它:“就在马厩里好好反省几日吧。”
  小黑脸望着一人一马远去,颓丧地背过身,垂下头,呜呜咽咽半晌,连平日最爱吃的豆子都懒得看一眼。
  ……
  入夜,节度使府中上了灯烛,正堂中煌煌如昼。
  大宴宾客和幕僚是元旦的事,岁除宴是家宴。
  随随已没有家人了,段北岑、田月容这些亲近的下属便如她的家人。
  程徵与他们虽不算亲近,在幽州时同住过一段时日,也不算外人。随随下了帖子,他便从善如流地来赴宴了。
  这是随随离家多年后第一次回节度使府过年,宴席格外丰盛,水陆珍馐毕集,萧大将军兴致高,叫人支起铁炉子,挽起衣袖,给众人烙她拿手的古楼子。
  因要亲自下厨,她大过年的还是一身利落的胡服,头发用金簪绾个圆髻,粉黛未施。
  程徵端着酒杯,目光越过杯沿,落在随随的脸上,她莹白的脸庞映着炉火,仿佛美玉染上了霞光,他不觉看呆了。
  直到随随将烙完的一炉装进盘中,抬起眼,他才慌忙垂下眼帘,双颊却烫得能将鸡子煮熟。
  田月容看在眼里,笑道:“程公子酒量似乎不太好,才半杯不到,脸已经通红了。”
  程徵赧然一笑:“在下确实不胜酒力。”
  随随正用刀切饼,抬眸乜了一眼田月容,笑着道:“程公子是斯文人,不比你们这些兵痞,且他还在养病,你们可不许胡闹他。”
  田月容意味深长地一笑:“不敢不敢,程公子这样的才子我们稀罕还来不及。”
  随随将第一块饼放在程徵面前:“程公子请。”
  因在场众人都是她部下亲信,程徵却并未正式入她幕府,算起来还是客人。
  程徵行个礼道:“多谢大将军赏赐。”
  随随道:“程公子不必如此见外。”
  程徵用银箸夹起饼送到口中,斯文地咬了一小口,细细品尝,赞叹道:“这羊肉是怎么做的,竟没有半点膻味。”
  田月容道:“这是我们大将军四处搜罗方子,又试了无数次才试出来的秘方……”
  程徵道:“大将军是吃不惯羊肉腥膻?”
  田月容道:“不是大将军,另有其人。”
  随随拈起一块饼塞住田月容的嘴:“多吃东西少说话。”
  叫她这么一提醒,难免又想起另一个不吃羊肉的人来。
  当初走得匆忙,忘了将治羊肉的方子交给高嬷嬷——这本就是为了吃不惯羊肉的人捣鼓出来的方子,给他也算物尽其用。
  程徵见她神情有些恍惚,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眸。
  临近子夜,随随照样提前离席。
  段北岑更衣回来,见随随不在,随口问田月容道:“大将军又去厨下煮面了?”
  田月容“嗯”了一声。
  程徵心下诧异,但打量席间众人,见他们都见怪不怪,便知这是萧将军的习惯。
  他心念如电,想起萧将军曾与故太子定亲,又想起故太子是元日出生,便即明白了其中的关联。
  他端起酒杯,怔怔地望着杯中的酒液,灯火落在杯中,那酒也似在燃烧。
  他将酒一饮而尽,从喉咙到心口都像有火烧过,烧得他忍不住咳嗽起来。
  田月容道:“程公子别小看这酒,若不是豪饮客,几杯下肚担保你明日下不来床。”
  程徵道了声“多谢”,放下酒杯,拿起茶碗。
  随随煮完生辰面,静静地待面放凉,然后走出厨房。
  庭中的槐树下站着个人影,随随一眼便认出那是田月容,挑挑眉道:“怎么了?”
  田月容走上前来,轻轻叹了口气:“都这么多年了,大将军也该放下了吧?”
  随随掀了掀眼皮:“我几时放不下了?”
  田月容道:“方才筵席上那程小郎一瞬不瞬地盯着你瞧,我看他生得挺俊俏,温润如玉,风雅文秀,同大将军正好凑一对文武双全……”
  随随冷笑道:“多谢你,我一个人就能凑个文武双全。”
  田月容道:“是是是,大将军说的是,可文武双全的大将军也不能一个人调和阴阳吧,属下这不是看大将军孤家寡人,忍不住心疼你么……”
  随随乜她一眼:“管好你自己。”
  田月容忽然没头没脑地道:“等河朔这摊子事收拾完,大将军就该入京了吧?”
  随随抱着臂道:“你想说什么?”
  田月容道:“入京不得见到……咳咳……”
  随随转身便往外走:“田侍卫既那么闲,正月里就由你扫马厩吧。”
 
 
第76章 七十六
  席散后, 田月容等一众侍卫要守岁,搬了樗蒲局、双陆局出来,捋起袖子准备玩个通宵达旦。
  军中本是禁赌钱的, 但岁除佳节可以破个例, 真金白银地赌起来自与拿肉脯作注大不相同。随随与他们玩了一局樗蒲,赢了一大把金瓜子, 装进锦囊给春条,笑道:“春条姊姊的赌本有了。”
  说罢便起身向众人道失陪。
  程徵原本在跟着段北岑学打双陆,闻言立即起身行礼:“大将军要回去歇息了?”
  一个侍卫道:“幸好大将军要去歇息,否则我媳妇的彩礼都要输光了。”
  众侍卫都笑起来, 随随也笑着对那油腔滑调的小侍卫道:“若有小娘子肯嫁你,彩礼我给你出。”
  笑闹了一阵,随随想起自己还未回答程徵,向他一揖道;“请恕不能奉陪, 程公子务必尽兴。”
  又对段北岑道:“北岑, 你带着程公子一起玩,输了算我的。”
  程徵出身名门, 家风谨严,从未接触过樗蒲、双陆之类的博戏, 不比这些行伍出身的侍卫,他留下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谁知萧将军却是第一个走, 心中不由暗暗失落, 望着随随离去的背影,眼中满是怅然。
  段北岑拍了拍他的肩道:“程公子不妨玩一局试试运气。”
  田月容也道:“越是不会赌的运气越好。”
  程徵回过神来,点点头:“恳请诸位赐教。”
  说着下场打了一局双陆。他聪明颖悟,学什么都快, 博戏也很快上了手,果然叫田月容说中,小试牛刀便连赢数局,面前聚了一小堆金瓜子。
  他也不取,又玩了几局,将方才赢的又输了回去,这才让到一边,只静静地看别人玩。
  ……
  随随回到房中,沐浴更衣毕,便即上床就寝。
  父亲去世后她就没了守岁的习惯,算起来这些年唯一两次守岁还是跟桓煊在一起,一次是他们一起守的,另一次是她受了箭伤后,她在床上躺着,桓煊在她床边守着,她睡一会儿醒一会儿,直到庭中响起爆竹声,也算把岁守完了。
  这两年岁除她都是过了子时不久便回房就寝,偏偏今夜不知为何没了睡意。
  想来想去,大约是田月容那个大嘴巴惹的祸。
  河朔局势已定,桓烨的仇还未报,她免不了要亲自去一趟长安。
  去了长安,无可避免要见到桓煊。
  一想到桓煊,随随的太阳穴便突突地跳起来,也不知是不是方才多饮了几杯酒的缘故。
  她用指腹摁住太阳穴,用力地揉了揉。
  桓煊年前派人去幽州寻马,随后又到处打探白家人的下落,她这里自然也收到了消息。本来以为他亲自寻到幽州无果,也就该释然了,但这一年来,她又陆陆续续收到各地传回来的消息,齐王的人仍未放弃,还在四处打探鹿随随的下落。
  更让她惊异的是武安公府的一连串好戏,她当初算到桓煊或许会向赵世子寻仇,但没料到他会把武安公也拖下水,而且这局耗费了一年,牵出几桩大案,一击必中,直接取了武安公的脑袋,足见布局之人心思缜密、心狠手辣又沉得住气。
  随随忽然有些庆幸朝廷和三镇相互制衡,没到兵戈相向的时候,否则对上桓煊这样的对手,免不了要两败俱伤。
  她也没想到桓煊会为了个赝品大动干戈——千算万算,算漏了桓煊的性子如此执拗。
  随随辗转难眠,起身饮了两杯酒,想借着酒意睡过去,谁想喝完酒反倒更精神了。
  横竖难以成眠,她穿上外衣,披了狐裘,向外院走去。
  前院里依旧灯火通明,墙内传出侍卫们一阵阵的笑闹声。
  她正要推门进去,又收回手,虽说他们没上没下惯了,但她毕竟是长官,有她在场,他们难免要拘束一些,何况别人都是兴致高涨,只她百无聊赖,未免扫兴。
  于是她继续往前走,漫无目的地在偌大的节度使府里踱着步,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马厩。
  马儿们不守岁,这时候都已经睡着了。
  可她刚走近,便有一匹马嘶叫了一声。
  那声音无比熟悉,带着无限的委屈和哀怨,不是小黑脸却是谁?
  它这么一叫,厩里别的马儿也叫它叫醒了,大黑脸也跟着叫起来——马倌生怕两匹马儿打架,将他们一东一西隔得远远的。
  随随先去东边厩里摸了摸大黑脸,给它添了点草料,这才走到小黑脸的厩房前。
  小黑脸方才一直叫唤个不停,主人当真来了,它却掉过身去,把马臀对着她。
  随随借着星光雪色一看,食槽和水槽都是满的,连她白天扔的那把豆子还在,这马儿果然闹起了脾气,一整天不吃不喝。
  她心尖像是叫人掐了一把,轻轻叹了一口气,打开厩门,在黑马背上重重地捋了两下:“明明是你不对,怎么还有脸闹脾气?”
  小黑脸没对她蹶蹄子,却往马厩深处走去,缩在墙角不理人。
  随随无可奈何,放软了声气:“行了行了,我也有错,大过年的不该冷落你。”
  她一边说一边解下小黑脸的缰绳,想牵它出去。
  小黑脸四只蹄子却仿佛钉在了地上,马身往里倾,一副誓死不从的模样。
  随随便松开缰绳,佯装要关门:“不想跟我去校场?那算了。”
  小黑马“咴”一声冲过来,低下头,用脑袋抵她。
  随随摸摸马头,笑道:“呆马儿。”牵着它出了马厩,向校场走去。
  小黑脸虽然纡尊降贵地出了马厩,但还是有点别别扭扭的,不似平日那般驯服,没走出几步,倔脾气又上来,便要闹一闹。
  随随好不容易把它拽到校场,人和马都出了身汗。
  朔北的寒夜滴水成冰,汗在马毛上结了层白霜,在星光下莹莹闪着光,像是撒上了一层银沙。
  随随拂去它背上的霜,正要翻身上马,小黑脸蹶起了蹄子。
  “还在同我置气?”随随没好气地拍了拍马头。
  小黑脸“咴”了一声,仿佛在控诉。
  随随盯着马眼,板起脸道:“你家主人是大将军,大将军不能只有一匹马,懂吗?”
  顿了顿又道:“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要醋也是蹑影醋,你醋什么?”
  可是马儿醋起来不讲道理,用蹄子刨着地,积雪混着泥巴甩得到处都是。
  随随叹了口气,揪揪马耳朵:“好了好了,别气了,我还是喜欢你的。”
  聪明漂亮、撒娇卖痴还会装瘸的马儿谁能不喜欢呢?
  随随捋了捋马背:“你别再闹别扭了,和大黑脸好好相处,我答应你,不在你面前骑它,总行了吧?”
  黑马直勾勾地盯着她,眼中似有困惑。
  随随避开它的目光:“你乖乖的,我回长安的时候带着你,怎么样?”
  小黑脸嘶叫一声,像是回答。
  随随哄道:“现在该让我骑了吧?”
  一边说一边跨上马背,小黑脸这回没再反抗,带着她绕着校场快跑了两圈。
  下了马,星河依旧明亮,随随没有睡意,也不想回院子里去,牵着马到了后园,在梅林间的亭子里坐下,开始用马鬃编辫子玩,编完又折了枝红梅,把梅花一朵朵摘下来插在辫子里。
  插戴完牵着它去池边,指着水中的倒影哄道:“你看,我只给你编花辫子,好看吧?”
  小黑脸总算顺过气来,“咴咴”叫着,用脑袋轻轻地蹭她,蹭得发辫上的梅花掉进水里,随着涟漪飘远了。
  随随哄好了小黑脸,将它牵回马厩,回到院中,天已经蒙蒙亮了。
  她心满意足地回到自己院中,盥洗一番,钻进被窝里,将自己卷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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