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长女——by百里冰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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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徒元义也不仅仅是从忠顺和皇帝的反常来推断,还有其他佐证。比如忠顺王府虽有世子,但忠顺荤素不忌胡搞多年,却在玄元年后再无所出;就在今日,徒元义无意间发现忠顺保养极好的美须髯竟然是假的。
真假忠顺,皇帝是知情者,不管此事是皇帝默许还是皇帝亲自安排,皇帝应该不会允许假忠顺祸乱皇族血脉。从这些反推,可以确定一件事,假忠顺无法生儿育女,这也是为什么皇帝没有疑心他与良妃有私情。
皇后吃惊地看向了忠顺,心下隐隐有些后悔出现在这里,听到这样的秘密。
在这种异样的注视下,忠顺的情绪走向崩溃。这是他最不欲令人知晓的秘密,为了掩盖这个秘密,他甚至给自己营造了一个好色的名声。可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所有的秘密都被剥掉了外衣,赤裸裸地暴露在了人前。
“你说这是你猜到的?”皇帝轻叹了一口气,“朕知你素来聪明,却没料到你心细至此。”
许是徒元义揭开了太多秘密,皇帝也袒露了一些秘密。
假忠顺原名柳素卿,是前代暗卫统领也就是前齐国公柳权的外室子。柳素卿的生母是一位艳冠群芳的青楼歌妓,他承继了母亲的容貌,自幼便是面若好女。
柳素卿的生母死后,柳权不愿将这妓生子带回家,便将他扔进了暗卫营。柳素卿男生女相,在习武上却颇有天赋,很快就在暗卫营脱颖而出,轮转到了御前。
先帝无意间看到柳素卿真容,惊为天人,强幸之。因为这番遭遇,柳素卿在男女之事上就有了障碍,再也无法做个正常男人。后来他又被先帝送去监视父子间已有嫌隙的先太子,先太子防备先帝,对柳素卿并不信任,对他百般防范。
柳素卿恨先帝对他做的事情,却又无法违逆先帝的命令。当今正需要人为其耳目,恰好身为暗卫的柳素卿就掌握着皇宫中不少秘密,两人一拍即合。后来的事情便清楚了,因为柳素卿暗中倒戈,皇帝避开了那场乱战中的各种危机,终于成了最后的顺利者。
一朝天子一朝臣,当今登基,自然不能再用柳权。于是柳权病逝,柳素卿取代其父成为暗卫首领。皇帝甚至履行自己的诺言,给了柳素卿一个明面上的身份,这个身份就是忠顺亲王。
有些细节,皇帝没有明言,可徒元义已经明白忠顺那份轻松源自于何。
那场夺嫡之乱死了很多皇族,其中也包括了真正的忠顺亲王。
忠顺亲王,生母早逝,王妃在生下世子后就过世了,府上只有侧妃和妾室。想来是皇帝和柳素卿杀了忠顺后毁尸灭迹,再取而代之。皇帝若说柳素卿是忠顺,忠顺府上嫔妾即便察觉到忠顺性情变化,也不敢提出来。
忠顺亲王是皇帝用来证明自己仁厚的标杆,皇帝自然不想真相泄露,故在徒元义说出真相时,柳素卿才会那样镇定。
徒元义没有纠结于此,直言道:“柳素卿早在先太子宫中,就与良妃相识,并且有了非同一般的交情?”
皇帝没有言语,柳素卿在东宫时就认识良妃是他未知之事。可当被提出来后,皇帝就不免想得多了。当年他是如何遇到了良妃,又如何不顾一切将良妃迎入宫中的?这一切仿佛都是他自己所选,却又像有一把看不见的手引导了这一切。
“朕也很好奇,为何是老二?因为你与良妃的‘故交’之情吗?”
皇帝此言一出,柳素卿整颗心都沉到了谷底。这番质问无异在表明皇帝已经相信了徒元义的指控。
“陛下——”
“喊冤就不必了,朕不想听废话。你不说,让乾道远和良妃来说也是一样。”皇帝脸上满是倦色,带着众人回到了营帐。
皇帝现在的心情着实称不上美妙,他了解柳素卿,清楚此人并非一个好的突破口。
于是命乐康伯先提着乾道远为首的方士下去审问,禁军满营搜寻良妃的下落。寻找良妃的人很快传回了消息,半个时辰前,良妃离开猎场,坐车往京城去了。
听说良妃逃出猎场,皇帝竟颇为平静地派人去追。乐康伯审问方士,也很快有了结果。乾道远尚未招供,倒是有其他方士在刑具下招供了不少东西。诸如自己被谁安排入宫,所谓长生术不过是骗局等等。
唯有那乾道远骨头甚硬,一口咬定两场爆炸与自己无关,借命之术并非骗局云云。
看过方士们的供词后,皇帝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奇怪的状态下。既没有被骗后的愤怒,也没有自家谋划之事暴露的惶恐,倒像是已经进入了另一种境界。
徒元义站在下首,柳素卿跪着,皇后陪坐皇帝左右,众人皆有自己的心思,却谁也没有开口。
终于,皇帝率先打破了帐内的宁静:“关于朕此行的目的,你知道多少?”
“是父皇派人绑架元植不成,还是绑架儿臣失败后,退而求其次召了五皇兄和六皇兄‘借命’?”徒元义不假思索道,“父皇一开始的目标是我与元植,打算设计成他人所为甚至以为这是我们兄弟之间内斗?”
皇帝没有否认,又问道:“你知道的这些,都告诉了谁?”
“除却元植至今不晓得内情,其他皇兄皆已被我告知‘借命’之事。当然二皇兄怕是比儿臣更早知情,就不用儿臣多此一举传信了。”
徒元义将皇帝要借命一事告知其他皇子,又没有闹得人尽皆知,便是要皇帝投鼠忌器。除非皇帝一气将那么多儿子都杀了,否则他对任何一人下手,其他人为了自保都可能做出皇帝意料之外的事情。
至于瞒着徒元植是因为成年皇子中,徒元植是唯一一个没有彻底卷入夺嫡的人,徒元义实在不愿他卷入此事。
“你倒是好手段!”皇帝冷笑道,“你是笃定了朕不会将你怎样吗?”
“不敢!正因不敢,所以才会这么做!”一面将事情说开,令皇帝有所顾忌,一面揭穿所谓的借命骗局,掐灭皇帝的念想。
“你既早知内情,为何要等朕动手,你才出面?”
“若不试过,父皇岂会对‘借命’死心?在父皇付之行动前,儿臣若来说借命是骗局,父皇可会相信儿臣?且儿臣并非要等父皇动手,而是等忠顺亲王动起来。父皇对他信任太过,若非将事情闹大,岂能令父皇下定决心除去他。”
第153章 无道昏君
徒元义的坦然深深刺伤了皇帝那颗苍老的心, 践踏了他身为帝皇的骄傲。他从未像这一刻一样明白自己老了,老得谁都想敢欺骗他,算计他。他自以为掌控在掌心的棋子, 没有预想中的听话, 他的儿子对他全无敬畏之心。
原以为掌控了全局,操控了所有人的命运,到头来自己才是那个被人愚弄的傻子, 为人操控的牵丝傀儡。他心中愤怒,愤怒柳素卿的欺骗, 同样愤怒徒元义揭穿了骗局。
纵然皇帝心中清楚,如徒元义所言事前揭穿借命的骗局他根本不会相信。可他宁愿被骗,也不想这一切被当众揭发。借命哪怕是假的, 他也愿意做这场美梦, 可现在他的梦还没开始就被无情的打碎了。
皇帝心中的怒火, 唯有鲜血才能浇灭。他那双苍老而浑浊的双眼在帐内每个人脸上扫过, 想要看出谁正在嘲笑他,谁想要挑战他的权威。
徒元义踩了皇帝好几次底线, 却非常清楚适可而止的道理。该说的说了,该揭穿的已经揭穿, 该亮出的底牌已经翻出,没有必要继续捋虎须,哪怕这是一只苍老的病虎。
皇帝的目光最后落在了致他如斯地步的柳素卿身上。
看透了皇帝掩藏于平静下的怒火,柳素卿反而平静了下来。他了解皇帝胜过皇帝自己,又如何会不知自己所要面对的。成者王侯败者贼,事已至此,柳素卿无话可说,所以他对皇帝笑了笑。
这个放肆的仿佛什么都无所谓的笑容落在皇帝眼中无异于最大的嘲讽。
皇帝猛地站起身, 因为过于急促,甚至踉跄了一下。他双手拔出乐康伯的腰刀,向柳素卿迎头砍了下去。柳素卿略一侧身,这一刀砍在了肩头。皇帝原是用了十分的力,这一刀下去却是金属相击的声音,刀锋砍在了柳素卿的护具上,皇帝自己反而倒跌了出去。
“陛下!”常公公想要扶住皇帝,却被倒退的皇帝撞出去摔在了桌角,头破血流,亦不敢出声。
徒元义伸手一抓,免了皇帝与常公公一同摔倒。然皇帝明显不领情,看着徒元义的目光是阴鸷的杀意,但也只是杀意。事到如今,皇帝依旧笃定了柳素卿不敢还手,却深知自己这个儿子并不是会坐以待毙的人。他敢提刀去砍柳素卿,然绝不敢向徒元义宣泄怒气。
乐康伯第一时间冲过来,挡在了皇帝面前,以防柳素卿暴起伤人。
徒元义仿佛对皇帝的杀意全无所觉,笑着解释道:“柳素卿修为不凡,身上还穿了锁子甲,父皇这样是伤不了他的。”
皇帝推开徒元义,一手扶住桌案,喘息道:“逆子,你在嘲讽朕吗?”
“父皇怎会如此想?儿臣只是提醒父皇,莫做无用功。这般鲁莽出手能不能伤人两说,就怕您伤及自身。”
常公公抓出帕子按住自己的伤口,看了徒元义一眼,又看了一眼皇帝,恨不得冲上去堵住这位信郡王的嘴。
皇后一直没有开口,只恨不得自己变成隐形人。
“郡王好眼力!”柳素卿伸手解开衣襟,露出了里面的锁子甲背心。
先前良妃的金簪刺向他的后心,若非他下意识避开要害,那金簪怕还伤不得他。可惜在危机时,闪避是人的本能,柳素卿下意识的闪避要害,反而让良妃那一簪避开了锁子甲所护的位置,刺伤了他的肩。
可对于徒元义,柳素卿依旧看不透。这位七皇子揭穿了他的计划,却也将皇帝的面子狠狠踩在了脚下。此举明显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对付了他,他自己在皇帝面前也落不得好处。
柳素卿就见这位年轻的郡王对他笑了笑,那样干净全无阴霾的笑容是柳素卿从未有过的,干净的不像是皇城长大的人。还真是好命啊!
柳素卿忍不住想到,若是他能够与徒元义一样有选择的机会——不,没有如果,他与徒元义从来不是一样的人。
柳素卿有着不亚于徒元义的武道天赋,却从未想过将武道作为毕生追求,权利才是他一生的渴望和追求。他渴望权位,渴望将旁人踩在脚下或玩弄于掌心的成就感。不管是输是赢,柳素卿都没有想过后路,不管是生是死他都要留在这座城里。
皇帝看着柳素卿衣中露出的锁子甲,喘息越发重了些。借命的妄想被戳破后,皇帝的心智也仿佛恢复了正常。柳素卿明面上的身份只是一个纨绔亲王,即便在猎场之中,以他的武功,又何至于要穿上锁子甲?
似是猜到了皇帝心中的疑惑,徒元义叹息道:“在看到春猎名单时,我曾经猜测你们想在猎场兵变夺权。知道借命之事后,才知你们比我想的更聪明。宁愿增加风险,骗陛下将借命的地点悬在这里,就是为了在众目睽睽之下进行?”
“你说的不错!”柳素卿承认地甚是痛快,“借命仪式完成,不管成功还是失败,皇帝杀子借命之事就会暴露于百官面前。”
彼时,在猎场的四位成年皇子皆死在皇帝手中,掌控着猎场一半防卫的忠顺只要控制皇后,就能镇住群臣。京城看似由四皇子代政,然四皇子的亲信都在猎场,皇帝未立太子,二皇子就能以长子的身份出来控制局面,再狠毒一点,就是直接在京中兵变除去徒元灿和徒元明。
诸皇子死后,不管原来站的是哪位皇子,在面对暴君中,为了求生都会急于寻找下一家。二皇子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成为满朝文武的主心骨,收拾残局。
至于皇帝,即便是一国之君,做出此等丧尽天良之事,足以让他跌下尘埃。且那个取至亲心头血洗学的邪恶借命术,到底是借命还是要命尚且两说。
许是真相已经被揭开,柳素卿也不介意再多说一些:“千古以来帝王追求长生术多为炼丹术,陛下可知道臣是如何想到这玄妙的借命设计的吗?”
“这不重要!”徒元义意识到柳素卿主动提及,绝非什么好事。
“关于借命的设想,说起来还要感谢贾驸马。”柳素卿却不愿意就此闭嘴,“三年前,贾驸马与御医宋值闲聊,提及为重伤之人续命,可以将鲜血输给旁人。然他又说血有什么分类,只有同类血才能输送给别人。”
“我们私下研究了很久,发现至亲之血多同类型,这非常适合我们的计划。为了让陛下相信借命之说,我们私下找了许多父子试验,将那些输了对方的血没有死的试验品带到陛下面前,给陛下观看‘洗血’示范。”
想要将虚无缥缈的借命术举荐给皇帝,自然不能空口白话。丹药尚且要人试吃,这洗血借命之法自然也需要有人先给皇帝试过。正因为亲眼看到了洗血借命,皇帝才会深信不疑,同意了这个丧心病狂的计划。